第十一章 丰沮玉门

　　螣羽丝毫不为所动，那剑尖便到了螣羽的喉咙，殿内已有人惊呼了出来。
　　宴龙忽然收回了剑，这般收放自如，显然是一个剑道高手！
　　宴龙赞道：“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姚姑娘，这是个英雄，本公子有杀宵小的本事，却没杀英雄的本事！”
　　姚曦早知他有这一出，笑道：“你不杀人，我便杀鸡！”
　　这时朱厌不知从哪跳出来挡在螣羽面前，虎牙微露，似乎对姚曦和宴龙的行为极为不满。他面颊通红，浑身酒气熏天，怕是喝了不少烈酒，若非如此，他方才便能挡住宴龙这一剑。
　　他又对‘远飞鸡’叫了几声，远飞鸡“呼”得一下飞了出去，简直比箭还快！
　　宴龙抱拳笑道：“多谢猴兄救我朋友性命！”他说的朋友，自然就是刚飞出去的鸡。
　　朱厌大为得意，发出咯咯怪笑。
　　螣羽没想到还有人像他一样，把妖兽当做朋友，也抱拳笑道：“我也多谢宴龙公子剑下留情！”
　　宴龙也是诧异，没想到自己差点刺杀螣羽，螣羽却向他道谢，笑道：“好说，好说！”
　　又转向朱厌道：“不知猴兄要我怎么谢你？”
　　朱厌挠了挠头，然后手握空拳，做握杯状。
　　螣羽不禁莞尔，他竟还要喝酒，不知这猴几时染上的这个坏毛病。
　　宴龙拍手道：“我懂了，来啊，我把带来的好酒统统拿来！”
　　不一会儿，便有人捧来几壶酒来，宴龙道：“猴兄我先干为敬！”说罢举壶豪饮，而后丢给床上的螣羽。
　　螣羽明白他乃有道歉之意，却碍于姚曦不把话明说，接过酒壶发现其中大概还剩三分之二，便也痛饮三分之一。
　　这酒入口极辣，但是回味极香，甚至有些甘甜，螣羽不禁赞道：“好酒！”又把酒壶递给朱厌。
　　朱厌也喝了一口，辣得直吐舌头，接着又“咕咚咕咚”把剩下的酒都干了。
　　宴龙又叫开了几壶好酒，一壶给自己，一壶给螣羽，一壶给朱厌，剩下两壶给殿内众人，其中好几人已馋得流口水了。
　　大家喝了个天昏地暗，螣羽因为有伤在身，不胜酒力，早早地不省人事，也不知别人都怎样了。
　　等螣羽再次醒来，其他人都已不见，螣羽感觉这里的时辰很奇怪，螣羽以为现在该是夜晚，可眼前偏偏是白天。
　　这时姚曦进来道：“我就知道你该醒了，起来跟我走！”
　　螣羽笑道：“姚姑娘，你怎么知道我该醒了？”
　　姚曦道：“我也喝醉过，自然知道喝醉了的人何时会醒，不过你这几天喝的药有解酒的作用，所以醒得更早些。”
　　“原来如此，姚姑娘要带我去哪里？”说这话的时候螣羽已经起身了。
　　“自然是把你送走，你在这里太碍我的眼！”姚曦道。
　　两人的脚步十分轻快，不多时已走出二十多里，螣羽发现姚曦的轻功竟是极好，自己这病躯差点跟不住她。
　　又走了七八里，姚曦才终于停下来，遥望西方道：“你看太阳落下去了。”
　　螣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西山上果然有一片余晖，将漫山的树叶染得通红。
　　螣羽叹道：“伊姑娘说过，太阳落山之时，我也就死了，没想到多活了好几天，姚姑娘，贵部落的医术真是高明！”
　　姚曦道：“你能多活几天，并不是因为我部落医术高明，而是太阳这几天都没下山！”
　　螣羽讶道：“太阳怎么会几天都不下山？”
　　姚曦道：“因为这里是‘丰沮玉门’，九州的极西之地，‘三足金乌’就栖息于此。”
　　“丰沮玉门……”螣羽喃喃道，怪不得自己多活了几天，这么说来，等这片余晖散尽，自己就要死了，可惜不能见伊祁瑶光一面，不过有姚曦相陪，又有什么不满足呢？
　　今天的晚霞格外绚丽，让螣羽不住贪看着，似在欣赏生命最后的景色。
　　姚曦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今天的晚霞不是最美的！”
　　螣羽问道：“哦？哪天的最美？昨天？”
　　姚曦笑道：“明天！快走，不然就真的看不见明天的晚霞了！”说着她又跑了起来，却不是朝太阳的方向跑，而是往山下跑。
　　不错，只有还未见过的景色，才是最美的景色！螣羽也跟着她跑，但不是为了明天，而是为了今天！
　　姚曦一边跑一边叫道：“牧大哥！牧大哥……”
　　螣羽不知道她在叫谁，只见山脚下的河谷上有一群马，他心想“牧大哥”难道与“猴兄”一般，是一匹马的名字？
　　当然不是！马群中有个男子站了起来，他先前躺在草地上，被丰盈的草色掩盖住了。
　　“姚曦妹子！”男子道。
　　螣羽见他穿着一身褐色的布衣，头发披散着，比螣羽的头发还要凌乱，但这没有让他显得邋遢，反而更有种不羁的豪迈。他的眼神正直而勇敢，配上刀削似的脸庞，高高挺起的鼻梁，让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男儿气概。
　　“牧大哥。”姚曦道，语气亲切地像见到了情郎，螣羽心中不禁一酸，想她是否对每个男人都这么有情意。
　　姚曦又给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螣羽，这是牧游牧大哥！”
　　“螣兄你好！”牧游抱拳道，他的态度亲切得像一个邻家大哥，让螣羽实在讨厌不起来。
　　“牧兄你好！”螣羽还礼道，他很高兴，因为临死前又多交了一个朋友！
　　姚曦不叙闲话，开门见山道：“牧大哥，我们来找你借两匹马！”
　　“两匹什么样的马？”牧游也不多言，直接问道。
　　“能追上三足金乌的马！”姚曦说这话时两眼放光，让人相信她就是要去追太阳。
　　螣羽听得心中动容，觉得自己刚才那样去想姚曦，实在太不应该，却道：“姚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只是追上又如何？不如让我好好看看这风景。”他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姚曦却斩钉截铁道：“追上便取它的精血，救你的命！”
　　螣羽心道：“这三足金乌就是太阳，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天地万物都靠他生存。星神夸父曾经逐日，也不免被金乌所伤，最后不支而亡。而那夸父的头颅，便是前几日在小次山所见，即便死去百年，也依然神奇非凡，试问自己和姚曦，两个普通人，又如何能抓住太阳取走精血呢？不免又是白白牺牲！自己本是将死之人，倒无所谓，却又何苦连累他人？”
　　这时螣羽道：“我听懂了，螣兄你虽豁达，可是性命攸关，但有一线生机，哪怕刀山火海，怎能不试一试？只是能追太阳的龙马，我只有两匹！要辛苦你们同乘一匹了。”
　　“牧大哥要和我们一起去？”姚曦兴奋道。
　　“追太阳这么有意思的事，我怎么能错过？”牧游眼里同样开始放光。
　　螣羽心中不禁动容，因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竟肯为自己甘冒风险。
　　这时姚曦已跨在马上，向螣羽伸出玉手。
　　三人两骑，一路西驰，螣羽和姚曦挨得很近，他也不止一次和一个女孩子靠这么近，但这次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也许每个人临死前，所以对各种感觉都会分外强烈。
　　姚曦身上有股香味，很好闻，他不禁又轻轻嗅了两口，又觉失态，赶忙又把头移开些，他没看见的是——姚曦笑了！
　　牧游一马当先，和螣羽、姚曦之间保持了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仿佛别有用意，螣羽赶紧催马，生怕牧游有所误会，他也奇怪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担心。
　　十多里仿佛一跃而过，牧游忽然慢了一些，螣羽和姚曦赶上，牧游道：“你们听！”
　　前方一阵声音传来，这声音仿佛是有千百只野兽在奔跑，而且越来越近。果然，那几百只野兽很快就到了眼前，虎豹熊罴不一而足，正发了疯似的奔来。
　　牧游驱马上前，让螣羽和姚曦躲在自己背后，拔出腰间的“牧刀”，这把刀样式别致，柄长而刃薄，与螣羽以往见过的完全不同。
　　牧游将刀向前一指，一股刀气向前铺展开去，形成一股无形的气势！螣羽的真气只能逼出三丈远，牧游的刀气却可达五丈！
　　那奔跑的兽群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刀气，在五丈之外便分成了两队，避开刀气，越过螣羽等人，才在后方聚合。
　　兽群奔过之后，前方又现出数十骑，清一色劲装，个个沾弓搭箭，精神抖擞，当中一人，更有种傲视天下的人王之气，眼看他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实属罕见！连姚曦也是看得出神。
　　惊得百兽狂奔的，就是这数十骑猎手！他们在五丈之外停了下来，看来牧游刀气的威慑力，谁也不敢小视！
　　牧游也已收起了刀，以表示出对这数十骑的尊重，当然也因为对方先表示了尊重。
　　忽然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刚刚奔过去的兽群竟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号角声渐渐高亢，兽群跟着都回过头来，对夏后国骑兵怒目而视，似乎这号角声可以操纵兽群。
　　而两面山林忽然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有近千骑人马出现截断后路，和兽群首尾呼应，对中间的数十骑形成了包围之势。
　　这千骑人马都是重甲在身，座下都是凶猛的狮虎，一看便知乃是一支劲旅！
　　“后羿，你中计了！你以为今天出来打了一场好猎，其实你才是猎物，而猎人是我黑齿姜昭熊！”后方那千骑中有人喊道，那人骑在一只黑虎之上，虎背熊腰，肤色黝黑，耳朵上有一青一白两条毒蛇，他说话的时候，螣羽看到他的牙齿也是黑色的。
　　螣羽惊道：“他也姓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