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怪婴

　　深秋，入夜。
　　秋风扫落叶，夜凉如冰水。
　　天穹中挂着一轮圆月，几点繁星分洒在两旁。
　　云苍大陆，南疆，幽州城。
　　“噹——噹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闭门关窗，防贼防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三更半夜，一个更夫右手提着铜锣和灯笼，左手执一根木棒，在大街上巡夜报时。
　　当更夫巡到城西一处古宅时，不禁停下了脚步，但见古宅院门微开，乌漆嘛黑一片，且，隐隐从院内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更夫正瞄向那微开的门缝，却见从门缝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在月光下显得惨白惨白的，看着瘆得慌。这只惨白的手一带，门吱呀一声又张开了一点，随即一颗脑袋探了出来，在月光的映衬下这颗脑袋的面色也略显得有些惨白。随后便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赶快值你的更巡你的夜去吧！在这瞄什么？”
　　更夫听声瞧人，就认出说话之人乃是这古宅的看门人老游，外号老油条。见是熟人，更夫便开口问道:“老油条！是不是孙夫人要生了？”
　　“嗯！”
　　“动静这么大，不会又是个少爷吧！”
　　“这我哪知道，反正这府里上上下下从晌午一直忙到天黑，稳婆刘姥姥也进去了。二更时孙大人就吩咐我等各自歇息，只留下老管家和丫鬟小兰在里面。可我们又怎么能睡的着，毕竟孙夫人这么心慈面善，对我等又这般好，唉！只愿天佑善人，孙夫人能平安顺产最好。”
　　“嗯！在幽州，孙夫人是个善人那可是家喻户晓，而孙大人是一个好官大家也有目共睹，好人自当有好报，再加上有幽州第一稳婆刘姥姥接生，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但愿吧！不跟你闲扯了，我得进去随时侯着，你赶紧忙你的去吧！别误了时辰。”
　　更夫见老油条关了门，不禁摇了摇头，他是羡慕老油条，这世道，像他们这种活在世间最底层的人，朝不保夕，能遇到孙大人和孙夫人这样的东家，那可是几世修来福分。不过其转而一想，自己现在不也是在孙大人的手底下做更夫混饭吃吗？似乎跟老油条也一般无二，也没什么好羡慕的。这般一想，便又振作了精神，往前行去。
　　“噹——噹噹！”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闭门关窗，防贼防盗；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
　　古宅内院主楼阁，二层的房间灯火通明，大门紧闭，不时从屋内传出女子痛苦的喊叫声。
　　一个身高约莫九尺左右的中年男子，身着紫色锦袍，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很有王侯将相的风范。只是，此时的他眉头紧皱，在过道中快速的来回踱步，看样子很是焦急。此人名为孙仲玄，原本身居朝堂高位，因看不惯朝野里的乌烟瘴气上书进谏，却没想进谏的折子还没到大京皇帝手里，便被权臣中途拦截，结果便遭到打压排挤，反被贬至此，成为幽州太守，这还是一些忠诚良将从中帮其斡旋，不然事情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只是被贬了。
　　两个灰袍老叟站在孙仲玄身旁不远处，一个偏瘦一个微胖，偏瘦的老叟身着浅灰色袍子，是孙仲玄府上的老管家赵乾；而微胖的老叟则身着深灰色袍子，乃是他们家奉为尊长的神秘老头，名为海里枭，与孙仲玄的爹孙烈是至交好友。自从孙仲玄他爹孙烈十年前突然失踪后，这老头就留了下来，一直守护着孙仲玄一家。这处古宅，就是孙仲玄被贬幽州后海里枭赠于他们一家的。
　　此时，孙仲玄边来回踱步边望向紧闭的大门，几次欲推门而入，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稳婆都进去十来个时辰了，这孩子还不降生，这可如何是好？”孙仲玄焦急自语道。
　　海里枭闻言，抬头望向夜空，但见乌云涌动，正朝那皎洁的圆月慢慢靠近，见似乎有些不妙，海里枭赶紧伸出右手开始掐算起来，一遍又一遍的掐算推演，掐的手心直冒汗，可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推算出来，不禁自语道:“怪事！怪事！真乃怪事！”
　　孙仲玄闻言，原本就绷紧的神经更是崩的难受，正欲问个究竟，却感觉先前还微柔的凉风突然之间就变的狂躁起来，转而就呼呼大作，很是诡异。
　　狂风一扫，竟将院内几株百年老树上为数不多的树叶须臾间就卷去远空，光线也突然之间便暗了下来。
　　出这一变故，孙仲玄不禁眉头深锁，也抬头望向空中，只见原本繁星点点的苍穹，此时已是星光全无，而之前还皎洁的圆月，此时由内而外却像是一枚烧红了的锈铁，只留边缘一圈还依然透亮。
　　海里枭和老管家赵乾自然也看见了这一诡异现象，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月蚀？”说完都转头担心的望向紧闭的屋门。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担心，因为民间旧俗中就有传，月蚀之时出生之人，大都是天残之身，也就是说身体天生残疾总有缺陷，轻则缺胳膊短腿眼瞎耳聋哑傻呆，重则年华早逝生命夭折。除非得天庇泽之人，非但不会出现天残之祸，反而会因为月蚀之时诞生而得到浑然天成的月魄精华融入其凡胎之中，他日定前途无量成为天之骄子。只可惜，这种概率很低，微不足道。
　　此时，夜黑如墨，狂风不息。
　　突然，一声惊雷似在头顶炸开。
　　也不知是受惊雷惊吓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孙仲玄竟感觉到两股狂风带着诡异的阴凉擦身而过，嗖的一下冲向那紧闭的屋门。
　　“吱呀！”
　　屋门应声而开，随即便听见从屋内传来一声力竭声嘶的大叫:“啊！”
　　伴随着屋内这一声惨叫声，一道道闪电如利剑般划裂天空，跟着便是一声声雷声响彻云霄。
　　三人正惊疑中，却听见屋内传来丫鬟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夫人！夫人！”
　　孙仲玄暗道一声:“糟了！”赶紧疯了似得着急忙慌的冲向了屋内。
　　待孙仲玄冲进屋内，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只见床尾已被血液浸透，此时血液正一滴滴的牵成丝往地上流去。床上躺着一个端庄优雅的中年妇人，双目紧闭，只是，其面上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此人正是他的夫人吴瑛。
　　床旁边，站着一个身穿青色旧长裙的老妪，此时正弯身给一个婴儿擦拭身上的血污。老妪的旧长裙上满是褶子，跟她一脸的皱纹倒是有几分相似，显得很是搭配，此人正是幽州第一稳婆刘姥姥。
　　见此场景，孙仲玄瞬间便感觉从头凉到了脚底，心如刀绞，呆立当场。
　　一个丫鬟模样面貌乖巧的少女，见孙仲玄冲了进来，惊慌的对孙仲玄说道:“老爷！夫人她……”
　　“恭喜孙大人！母子平安！”不待丫鬟说完稳婆刘姥姥便插话说道。
　　孙仲玄闻言，不禁望向稳婆刘姥姥，见刘姥姥点头后，这才大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说着偏头望向床上躺着的夫人吴瑛，此时吴瑛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目光一转，又落于刘姥姥手中并无半点声息的男婴。
　　“噢！这个……尊夫人乃是失血过多，加之力竭而导致昏迷了过去，用药调补即可。至于此子，恐怕孙大人你要做好心里准备，老身也拿捏不准，按理落生之时应该哇哇大哭才是，可此子竟并未出半点声息，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老身还以为……”刘姥姥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孙仲玄，而后又低头用早已准备好的物料开始包裹男婴，边包裹男婴边接着说道：“依老身所见，此子身体甚是虚弱，以后能否正常成长，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其造化。当然，药物的补养也很重要，这个孙大人你心里要有个数。”
　　正收拾床上血污的丫鬟一听，也是一愣，不禁担心的望向刘姥姥手中的男婴，之后又心疼的看了看床上昏迷过去的夫人，摇了摇头叹了一气，便又低下头继续忙活。
　　而此时，屋外，一切竟诡异般的恢复了平静，风止声息，云开见月，处处透着古怪。见此，海里枭又抬手开始掐算推演起来。
　　屋内，刘姥姥将男婴包裹完，将男婴抱起，小心的交给了孙仲玄。
　　孙仲玄接过男婴，看着男婴黑青的小脸蛋，原本放松的眉头再次紧皱起来。
　　思虑了片刻，孙仲玄才缓过神来，缓缓对刘姥姥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得谢谢刘姥姥，能母子平安全劳驾您老竭力相助，在下代表夫人和犬子感谢您！”
　　刘姥姥一听，慌忙回道：“孙大人过奖了！孙大人过奖了！自从您来到幽州，为幽州万千民众办了不少实事，惩治了不少贪官污吏，为大家谋取了不少福利。所以，能母子平安这全是因为孙大人和孙夫人你们积了阴德，跟老身可没有半点关系。”
　　孙仲玄闻言，摆了摆手，便抱着男婴走向床头，掀开一角被子，将男婴往他夫人吴瑛身旁轻轻安放好，盖好被褥，坐于床沿，看着床上这娘俩，陷入沉思当中。
　　刘姥姥见状，摇了摇头叹了一气，心想:像孙大人这么清正的官，孙夫人这么好的人，居然会摊上这档子事。她知道自己再呆在这里已没什么用了，于是便开口说道:“孙大人！那个……如果没其他事，老身就先行告辞了，好生照顾好尊夫人和令郎。”
　　孙仲玄闻言，微微点头，他知道刘姥姥的意思，也就不再做挽留，出于礼节，孙仲玄起身将稳袍刘姥姥送到门口，对老管家赵乾说道：“赵管家，送一下刘姥姥！”
　　赵乾闻言，回了声:“是！老爷！”说完走到稳婆刘姥姥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领着刘姥姥一道往楼下行去。
　　而海里枭，则跟着孙仲玄进得屋来，疾步走到床边，看着床上的娘俩，脸上挂满了担心。孙仲玄见状，朝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见主人如此，丫鬟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赶紧诺了一声，便退出了屋子。
　　见丫鬟出去，孙仲玄来到海里枭身边，轻声问道:“海老！此子……？”
　　海里枭此时面色有些许苍白，额头上满是有细汗，闻言，无奈的回道:“刚才老夫也推演过了，按生辰八字来说，这小家伙命格乃天赦入命，将来应该不简单才是，只是……当老夫继续往下推演时，却受到了很诡异的阻碍，无法推演下去，似乎此子天机被什么邪异之物所蒙蔽，真乃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