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献身

　　“站起来，看你这怂样没一点器宗少宗主的气场！”
　　周博渊闪身来到裘鸾身后，大声命令道。
　　裘鸾双腿哆嗦面色苍白，吓得差点没尿裤子。张牙舞爪的巨鸦现在像一只被关在牢笼的家禽，凶恶恐怖的模样已然威胁不到他。
　　“你这畜牲，来弄死老子啊！”裘鸾大声叫骂着，情势让他底气倍增。
　　“去，揍它一拳。”周博渊笑道。
　　“别，别开玩笑了老爷子，我一没您的身手，二没您的法宝，拿头和它打？”裘鸾拒绝了周博渊的建议，却不想被他一把从无形壁障里丢了出去。
　　巨型黑鸦一脚踩在裘鸾背上，怒气朝天地大声鸣唳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裘鸾还是没有守住自己最后的底线，稀里哗啦的弄湿了裤子，他带着哭腔大骂周博渊道:
　　“死老头子，你打老子那一巴掌老子下辈子一定要还给你！”
　　嘭嘭两声响动在裘鸾脑袋上炸开，温热的液体顺着乱发流到后背，他探了身后一把，摸出满手黏糊糊的唾液。
　　裘鸾抬头看去，巨型黑鸦停在上空的大嘴口涎肆流，暴凸而出的双目死盯着自己，喉咙处被凌立半空的周博渊用力扼住。
　　“北地源盾。”周博渊一字一顿地说道。
　　随着他胸口倏忽间流出的一抹白光从身下遁入，无色无状的盾壁破开地面，把巨型黑鸦脖颈以后的部位撞成一滩模糊。霸道的劲力把裘鸾吓得瘫软在地，周博渊漫不经心地把鸟首丢在裘鸾身边，一个大嘴巴子盖了上去。
　　“这巴掌也记得下辈子还吧。”
　　被抽醒的裘鸾晃了晃脑袋，抱着沉重如铁的鸟首，跟屁虫似的追到了周博渊身边。
　　“老爷子别生气嘛，早上还有刚才都是我不对，您老消消气嘛。”
　　周博渊完全没有理会裘鸾，他走到陈定面前半蹲下来，端详着被陈定自己切开的伤口，惨白的骨髓从断裂的腿骨里溢了出来。
　　“老夫的烟杆没有办法帮你祛除骨毒，这种伤势只能截肢了。”周博渊有些惋惜地说道。
　　陈定有了和周博渊几日的接触，深知这老头子又在拿自己开涮，他强打着精神说道：
　　“要是少了一只腿，就没有办法离开西土帮你做那件事了。”
　　“你要离开西土？你不是流犯吗？”裘鸾有些惊诧地看着陈定，片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局外人。
　　“周伯，他听见我们的计划了，怎么办？”陈定故作忧虑地问道。
　　“看在他爹和老夫是旧相识的份上，把他的腿给你换上，让他留在西土替你吧。”周博渊心领神会地回答道。
　　裘鸾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没想到这一老一少如此狠毒，自己今天算是倒了大霉。
　　眼见得周博渊站起身，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短刀来就要动手，裘鸾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哽咽地说道：
　　“老爷子，出刀快点别让我疼太久，回去的时候帮我替我娘请个安，孩儿不孝在这里给她磕头了。”
　　裘鸾啪啪啪连磕三个响头，睁开眼却看见周博渊捧着陈定的小腿，用刀尖切开皮肉，一点刮下被毒液侵染成青黑色的骨头。
　　陈定嘴里咬着一把蒿草，汗滴不断从额角留下，片刻时间在他看来有数年长久。
　　周博渊对刮骨疗毒貌似很有经验，他利用手掌里的电光精准烧灼在陈定的皮肉上，草草缝合了伤口。
　　“裘鸾！”周博渊大声喊道。
　　“有有有！”裘鸾从后面站了出来，身姿笔挺地等待着周博渊发号施令。
　　“背着。”周博渊收起了工具药品，努嘴示意裘鸾带上行动不便的陈定。
　　裘鸾虽说有些不太愿意，但毕竟陈定是为了救自己才取精血唤动灵器，背他一程也无可厚非。
　　“孜儿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周博渊走在前头开路，询问道。
　　“那个漂亮女娃和陈定生闷气，然后……”裘鸾大大咧咧地回答着，耳朵却被陈定用力一揪。
　　“和之孜无关，是我做了错事让她生气。本来我可以拦住她离开，一时糊涂没有赶上……”
　　“当然和孜儿无关！老夫以为你陈定靠谱，就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这一回来连个大活人都给你看丢了！”周博渊责怪道。
　　“老爷子你也不能这么说嘛，那腿长在女娃她身上，陈定他也不好拦嘛。”裘鸾当着和事佬，两头照顾，却被周博渊和陈定异口同声地呵斥道：
　　“闭嘴！”
　　“是……”裘鸾唯唯诺诺应答道，暗地里抽了自己一嘴巴，心说多管别人闲事果然就是欠骂。
　　周博渊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陈定说:“之孜不是给你留了个骨哨吗？快拿出来试试！”
　　陈定无奈地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已经试过了，不仅没能找到她，反而还让巨鸦学了哨音，摆了自己一道。”
　　陈定要是刚才自己能沉下心来仔细分辨，估计现在也不会伤的这么重。
　　周博渊听罢沉吟了半刻，认真看向陈定说：“你是老夫挂名的弟子，孜儿是老夫的亲徒儿，老夫要有偏心你不会有意见吧？”
　　“陈定能得到周伯指点就算是受恩匪浅，不敢再要求过多。”陈定答道。
　　“那好，老夫现在去找孜儿，你们两个相互照应。路途上老夫会纵用全身之意，只要稍有哨响，老夫就会赶过来救援，但是在此之前就要靠你们自己了”周博渊说道。
　　裘鸾原本还想挽留一下，却被陈定一蹬屁股把话收回肚子里。
　　“一切都听周伯你的。”陈定知道成双的巨型黑鸦还有一只存活，自己现在的体力连逃跑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反抗了，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答应下来。
　　周博渊微微颔首，身影暴动瞬间消失在两人眼前。裘鸾瞠目结舌地环顾四周，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恐怖的速度。
　　“别找了，走吧。”陈定懒洋洋地伸了个腰，往裘鸾屁股上拍了一掌，像是在驾驭自己的坐骑。
　　“你！”裘鸾憋着忿意，心中咒骂道：“看老子不找个机会颠死你个小瘸子。”
　　陈定看穿了裘鸾心思，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坏笑说：“要是你没走稳把我摔了下去，我可不敢保证手会不会抓点什么，要是刚好扯掉了耳朵你可不要怪我。”
　　裘鸾一脸虚伪地笑应陈定，两人还没走上几步，一片巨大的阴影就从头顶掠过，吓得他几乎要尖叫出声。
　　“嘘！”
　　陈定捂住了裘鸾的嘴，让他压低身子匍匐在草丛里，自己抬头看去，又是一只庞大的巨型黑鸦下冲到草丛上，尾羽上的几根白毛蹭过陈定脊背，一步步朝着丢在原地的黑鸦鸟首走去。
　　一声亢亮的啼叫灌入两人的耳膜里，震得脑袋生疼。裘鸾本想摘下挂在陈定脖子上的骨哨吹动，却陈定一把拦住。如此靠近的距离，还没等周博渊赶来救援，这只巨鸦就会反应过来，把他们一口吞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应该是想想怎么保持不被发现。
　　眼前这只雌性巨型黑鸦比较于雄性拥有更加巨大的身体骨架，但是感官的灵敏程度却远远不如，甚至可以用迟钝两字来形容。陈裘两人摒住了气息，看着头顶上巨鸦起伏的胸膛，不敢轻举妄动。
　　裘鸾用手语询问陈定接下来的对策，半晌没等来也回应。他回头看去，陈定正全身灌注地吸取气流，催动着武诀《归息》的集气之法。
　　陈定从脖子上摘下骨哨递给裘鸾，朝着反方向爬离了裘鸾后背。裘鸾眼神不解地看着陈定，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但又不敢出声阻拦。
　　陈定不断靠近那颗孤零零的鸟首，横跨在身上的那只高达十米的巨鸟依然在仰天悲鸣，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异动。
　　陈定猛然一声大喊不仅引来巨型黑鸦低头寻觅，也吓到了还在原地畏缩的裘鸾。
　　“蠢东西，往这里看看！”
　　陈定生怕这只呆滞的飞禽没有看到自己渺小的身形，还用双手奋力挥舞。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陈定！”
　　裘鸾完全不理解陈定的送死行为，要是一开始知道他要这么做，自己肯定会出声制止。
　　巨型黑鸦不负所望地发现了坐在自己配偶脑袋上的陈定，怒气冲天而上。它咧开那张布满密集尖牙的巨喙，仅仅一口就把陈定连同地上的鸟首一同叼住。
　　陈定在巨鸦嘴边乱砍奋力挥舞着短刀，却只不过砍下了几片碎羽，他朝着还在巨鸦腹下的裘鸾发出声嘶力竭地呼喊：
　　“跑!”
　　裘鸾幡然醒悟，陈定知道自己背负一人的重量的情况下不可能从巨鸟眼皮下逃生，所以才会抱着死亡的觉悟毅然冲向巨鸦。
　　此时他只能抖擞精神从地上站起，朝着远处跨步飞奔，只要能在巨鸟反应前离开这里，就有机会吹动骨哨。他忍不住回头，独眼望见两瓣鸟喙里苦苦支撑的小人，随着巨鸦细舌牵动，一骨碌被吞进了肚中。
　　“陈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