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巨人

　　书说上回。却说那行者坐在山崖之上，拔出了那根石条，当时声势浩荡如开天辟地。这于他而言自然只是微风蠃鸣一般，不过这世间可是炸开了锅。
　　单说这域中红尘，不论近远，不谈上下，不关类总，众生偃行息动，惶惶而伏身拜伏上苍，恐恐噤言而腔无一念。
　　再说那天上神国，天庭簌簌，众神抢地，当真是天震地摇！声势过后，各族王上回得神来，一查之下，发现这声势竟是来自下界！
　　这一众神灵，自恃上神尊位，平日间俯视所谓下界凡尘，域中生灵在他们眼中也仅仅是提供所需信仰的豢养之物。这样的下界竟传上了如此声势，能惊动天庭使众神动，怎不让他们感到疑惑和心惊！
　　于是，这一众神灵一面安抚着红尘中的信徒，说是自家上神展现浩天神威，以此获取更广与更深的信仰；而另一面，他们派遣了大量的使神下凡，用以搜寻那个异样的源头，然后再想方法控制住它为己所用。
　　可是，他们仅是知道它来自下界，而它死活与否，形体貌样却是没有一点消息，而这下界的大小有几何，他们也是不知。就这样，举众神之力，不知过了多少年，先落大小也不知找了几多行星，却依旧寻不到一息半毫。
　　再说回那位行者。是时，他所在的星球正值蒙昧，相较与天外众星而言，无论形体还是文明都是没有一丝亮点。正因此，每尊为异样而奔波的神灵路过时，最多也就开了神眼扫视一下，在未能发现一点异样后就走了。
　　而那行者，等到走了一圈回来后抬头，发现似乎多了一些不属于这片红尘的存在。不过，这众神满天乱飞，他看在眼里就像看着鸟儿飞过，不予一言。似乎于他的眼中，红尘的生死之物与这诸神都与刍狗无异。
　　不过，他不去理那些神灵，却有几个神灵自己找上门了。因为神灵中总有几个特别认真的，他们一个个的星球，一片片的土地，一个个的生灵，乃至一粒粒的微尘都细加检查。这三位神灵就是如此，耗时不知有了多少岁月，他们终于到了这个星球。
　　也是适时，三神下凡到了这块山台，而那无所事事信步而行的行者也一脚踩上了山台。三神上下打量这人，见他身材高大，毛发遮面，身披破皮，肩扛石条，一脚一步平稳如山。
　　行者在三神眼中实是一副凡人模样，要放之前他们绝不会正眼看他。只是今次有命在身，事无巨细都要查个妥当。于是，当中一神伸出了手，待到那人路过身边时触了过去。
　　随后，这位神灵摸了个空。这位神灵面色剧变，因为他能感觉到，他并不是摸空了，而是很自然地放到了那里！这人也没有躲闪，在伸手向他的时候，自己的目的不知为何更改为了“触碰眼前的空气”……
　　“这是何等神通？此子定有蹊跷！”
　　这位神灵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说与左右二神知晓了因果。三神互使眼神，立时就知道可能遇到了他们要寻找的异样！就算不是，单就这替换因果的手段就足够惊动整个神界
　　三位神灵神环璀璨，衣袂如云，神灵特有的威严与气质自然外放，凡间的生灵无不伏身。而现在眼前这人看不出有甚不凡，却将三神视如无物。终于，有一位神灵受不了侮辱。
　　“上神，这竖子深浅多少，让小神去探他一探！”
　　语罢，那神灵当空一抓，化出了一条碧玉长尺，上有乌墨表明的量度。他念动口诀，边将玉尺挥舞起来，顿时神光熠熠。可是前面那人照旧不理不睬。
　　“兀那俗子！吃你爷爷一着！”
　　这尺不是凡品，它那刻度生光，就如道则的规尺加身，度量敌手进步退路，量你辗转腾挪身法再高，也难逃它这如天威的一尺。
　　这神灵动了嗔怒，他身法飘灵，手持着玉尺变化天外飞仙杀向行者。这一着有灵风飘逸，又内涵奔雷疾厉，不愧是天上神人之绝技！看那行者像却是失了聪似的，任他声势再大也不动于衷，若不是他尚放着脚步，倒真个是被这威势吓到了魂魄。
　　只是，这一尺却依旧没有打到行者身上，在他后背一掌来许处劈着了空。但是这神却也不挠，他脚尖当空连点三下，辗转了身位后把玉尺横持在一边，待贴了行者的身时又是一记横劈下去！
　　前方的草木如飓风过境，倒伏在同一个方向。但是，那神却知道，自己这号称绝对不会落空的一尺再次劈空了。然，眼前这俗子依旧信步向前，没有过躲闪，也没有扭回头。这神在下界都是受得万灵膜拜，何曾有过这等屈辱！火上心头，他紧握着玉尺，待要起势时却被领头那神拉住了手。
　　“看来，此人果真是有些门道，兴许便是我等所寻。你且莫慌，我们不晓他脾性武功，还是谨慎为先。眼下……你我在此监视于他，你腿脚利索，回去上界禀报此事，让上方定夺。”
　　“小神领命！”
　　身后的一切，甚至连同这宇宙间的一切都被行者所知晓，但他亦如同对待宇宙间的琐事一般不去理睬身后这几个神。
　　那二神紧跟在他身后，所过之处，众生顶礼。而这二神与行者同行的时间越久，越发地觉得他深不可测。他们能看到他，但除此之外却感受不到他的丝毫波动！在这一路上，一切本该与他触碰的事物都在二者的轨迹都未变动的情况下与他差身而过，甚至连同空气与阳光也是如此！他就像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一般！
　　行者，身后跟着二位神灵，他们行走了有数十个昼夜的轮替。
　　这一天的朝阳升起，但与往日不同，因为二神看到了天际由远及近的一朵巨云，它神光熠熠，甚至盖过了太阳的光芒。远眺而去，几头翻腾的黑影清晰可见。
　　“绵云遮天，云中更有神龙翻腾，这等声势……定是那六龙舟！没想到……一个凡间俗子居然惊动到了上帝陛下！也亏……如此，能有幸得见陛下御驾！”
　　“云上不仅陛下，据数而断，天庭精锐怕是来齐了！”
　　“什么！就为了这一个尚未确定真身的俗子，真有此必要，举天庭空虚之力？”
　　“只怕是如此也不为过，前年那阵声势摇天动地，甚至令上界十方众神皆尽伏拜！虽是逆子之言，却怕各国上帝尚没有这等功力！”
　　“但是，我们还尚未知晓是不是他做出的那等大事，如若不是，白费力气，反而可能让他国趁机有所动作，或耗费了时间，让他国寻到了异动源头，是为不妥？”
　　“若真是异动源头，陛下屈尊下界，携天庭精锐以礼却之，可让我国成就霸位。如若不是，他还有这般万物不落的神通，被我天庭拿了去用，也算是平添了一手巨擘。”
　　正当二神议论间，天上的六龙云舟下到了低空，延绵了不知多少地盘。云舟之上有神灵施法，神光散落在地上几条雄山峻岭，令它们化成顽石巨木，曲折蜿蜒，犹如大地张开手掌，托住了那朵巨云，似接住了一块由天而降的瑰宝。
　　见到云舟落地，二神慌忙起身朝见。上到云舟，见到的尽是天庭精锐，神光熠熠，威武不凡。众神环环相扣，当中一座高台如众星捧月，上方仅端坐一神，衣着雍容，神环璀璨，面容庄严不怒自威，似是天公俯瞰。这便是高天之上统御着一方神国，二神口中“上帝”是也！
　　高台下方那二神行了礼数，待上帝微微点了头，才站直身子，毕恭毕敬禀告了几日来自己所闻所睹。
　　“如此，倒也有趣，你二人先退下，待回朝后再行封赏。”
　　声若天雷，振聋发聩。
　　上帝心里寻思，那玉尺非凡物，虽也伤不了自己分毫，但要躲开它却是做不到。稍加思索，见他挥手，让二神退下，而后俯视着舟上众神，缓缓伸出右手。
　　“此子有何不凡，须请他上来，方能一问究竟。传孤旨意……”
　　一番罗列，点着出了五位说神，十位武神，再加四个仪仗统共一十九位神灵。这小廿人的招安队说着“不辱使命”拜别了上帝，乘着一朵祥云下去地上。
　　云舟落在行者前路能有十数里地，但是上边的情况他看的真切，也听的真切。眼见着招安队就要到了眼前，他原想如那些蛮人野兽般不去理会，但转念一想这神可不同于蛮人野兽，如果这次只是忽视他们，不加威慑，日后不只他们穷追不舍，各大神国怕是都会来参上一脚。他自己倒无所谓，可这颗星球定会受到牵连。
　　“老朋友……你可……给我找了……麻烦啊……”
　　于是，他回忆了一下，找了找用什么法子来解决合适。
　　招安队乘祥云而来，一路上仙音袅袅，使过道万灵如痴如醉。眼见行者迎面走了过来，那位说神正要开口游说，却看到那人凭空增高，待他抬头，只见得一位高过了山岳的巨人矗立在自己眼前。
　　几位武神见他突然化为巨人，以为是要发难，也跟着跳下祥云，各自展开了数千丈高的法相。然而当他们抬头时，却见到那人不知何时又变化了身形，自己虽开了法相，相对于他却依然是原来那般渺小。
　　不由得几神反应，这如同擘天巨柱的一脚就踢了过来。几位文神不解，眼看着两边身形相仿，为何十武神还是如此畏缩。这一脚踢散了祥云，破去了法相，却又没伤到一分的性命。招安几神回过神来仓惶逃窜。
　　巨人走向了那座云舟，天庭精锐列队飞出，想要阻止他前进，但见到自己无论化出多大的法相，在他的面前都是那么渺小。巨人只是如平常那般走路，不消片刻就到了云舟之前。
　　只见他一脚踏出，就直接踢散了这朵神光熠熠的巨云，云中六龙见到如此庞然大物，皆是惊吓得如死去了般安静。
　　六龙云舟高高地悬在空中，但巨人的高度却足够俯视着他们。巨人路过云舟，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微微地扭一下头，像是看了一眼那位上帝。
　　“回去……再也不要来！”
　　这一句话在上帝脑中炸开，他与巨人对视，眼眸中的威严让他想起了自己方被创造时的场景，以及那个不容违抗的创造者！那是只有他们神王也只有仰望的层次，此刻他虽故作镇定，但心里却明白，眼前的巨人是神灵万万惹不得的存在！
　　这一众神灵仓惶逃去，却让这一颗尚未开化的星球在神界出了名。此后有不少神国不信邪，但无一例外地铩羽而归，久而久之，这颗星球成为了神灵们的禁地。
　　而那位巨人，则干脆维持了这等身形。他继续在行星四处走动，于是被尚处蒙昧的人类描述成了开天辟地的巨人。他偶尔也会坐下来休息，只是等他回过神来时自己就成了一座树木繁茂的高山。
　　然后，这一天，巨人如同平常那样坐下休息，一件物体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