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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攻城略地三千年之战神武圣 / 第三十三章 回望

第三十三章 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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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西朝昭明帝乾圣十一年。
  大西朝国都安泰城。
  富丽堂皇的翠微宫明光楼。
  柳万胜和妻子平城公主乐曼缇站在翠微宫的楼阁之上,在这个皇城的制高点凭栏远眺。
  他们俯身鸟瞰安泰皇城,皇城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的熟悉,许多美丽的景致都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但见葱戎的盎然绿色溢满皇城,点亮每一个温情的昼彩与夜色。湛蓝似明镜般的滏水河如同一条玉带穿城而过,飘然仙逸,安冉娴静。许许多多红墙碧瓦与参天古树交相辉映,代表皇家气派的鎏金琉璃顶在阳光的照耀下金碧辉煌,更显磅礴大气。一幢幢巍峨雄壮的建筑物鳞次栉比,在养眼的天青色里,缭绕着安泰城满目的人间烟火。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一泓碧水照碧霄,一副图卷写众生。
  繁花似锦,青鸟如烟。转瞬飞翅,隐入云水间。
  柳万胜极目远眺,眉头紧锁。
  乐曼缇轻轻挽起他的手,柔柔的说道:“胜哥,你在想什么呐?”
  “我在想,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柳万胜道。
  “哦,那是,为了什么呢?”乐曼缇忽闪着一双长长睫毛的大眼睛,难掩崇拜的认真问道。
  ——“为了什么呢?”
  柳万胜脑海中曾经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他苦苦的思索,却并未寻求到答案。
  秋风沙场,枪林箭雨,刀头饮血,枕戈待旦,戎马生涯,累尸遍野,生灵涂炭,血流成河,到头来都不过是肃杀过后,狰狞褪尽,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曾经无数次的冲锋陷阵,曾经无数次的九死一生,曾经无数次的濒临绝地,又曾经无数次的绝处逢生。
  他曾经抱怨于命运的捉弄,也曾经感恩于老天的怜悯,他曾经执着于搏命的拼杀,也曾经厌倦于这无休止的纷争。
  他效力北朝又牵念西朝,身在西朝又心系北朝。无比复杂的情绪让他感觉到焦虑,忐忑,寝食难安,又有一种歇斯底里的心浮气躁在胸膛里缠绕。而与爱妻乐曼缇的耳鬓厮磨间,又令他忘记了这人世的烦恼。在温柔乡里,得到了精神世界最美好的感觉,所以,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同妻子在一起更加的轻松,惬意,安稳,娴静,坦然,舒适,温暖,幸福。
  回望曾经披坚执锐的岁月,铁马冰河,刀枪影绰,陡然入梦。
  “这世上的男儿,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打仗呢?到底是为什么,能让他们抛妻弃子,离开父母高堂,去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抛去头颅、洒下热血、舍掉性命,不惜放弃自己所有的一切。他们是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遵从命令吗?”
  许多普通的人,或许并不理解信仰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信仰,这如此高尚的字眼,不会出现在他们的字典中。或许,他们从军的目的很单纯,很朴实,很接地气。他们离开家园、参军打仗,只不过是为了能有口饭吃,有几件衣服穿,能给家里带来一些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宽裕。至于说打仗死人,沙场玩命,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有哪件事情是容易的,有哪件事情是不需要承担风险,不需要背负压力,而去做的呢??
  北朝的寰宇帝廖昌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南征北讨打下这千里江山;西朝的昭明帝忍辱负重,雪兔搏鹰,宫锁心计剪除朝中的逆臣;他们在心里,在梦里,在骨子里,都是渴望大一统的君主,都渴望用国家机器——军队,来完成他们的宏图大志,他们的霸功伟业。而他们军队的出色指挥者们,如宇文霸,如李嵩,如柳擒鹰,如柳万胜,如马文忠等等等等……他们都施展了自己的才华,实现了自己短期内的抱负,让自己在各自朝中的地位得以无限放大,得以高调推崇。
  刀光剑影中,铁蹄翻飞下,那些呆板且异想天开的降卒,那些悲戚又无端木讷的妇孺,那些本互不相识无冤无仇、却举起刀剑拼命砍杀的对手;那些风烛残年的耄耋老人,那些嗷嗷待哺的饥饿婴孩,那些来不及申诉的冤魂,那些在痛苦中死去的亡灵,为了每一寸土地的争夺,为了每一个城郭的占据,所有的牺牲者,所有的殉道者,所有的残肢、热血、尸骨、骷髅,一切的一切,全部的全部,所有的所有,都被掩映于简书的篆体下,掩埋于历史的尘埃里,杳远的迷雾中。
  太多太多无法用数字估量的生命,他们的逝去宛若流星,形同蝼蚁。
  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似蝼蚁般籍籍无名。
  他们从未被人提及,从未被人重视。
  却也从未被人忘却。
  忘却的可以被纪念时想起,纪念的可以始终不会被忘却。
  他们是帝国大厦上砖瓦的颗粒,是强大版图上疆土的尘埃。
  ——对所有的生命,我们不应该都心存敬畏吗?
  明光楼的汉白玉栏杆处,柳万胜夫妻二人静静的站立着,望向远方的天际。
  广阔无垠的玉宇仿佛空寂的巨大幕布,罩在西国苍茫的大地上。远处一条浑浊的飘带肆意盘旋,是黄沙席卷在空中的恶作剧。余晖中的血红色涂满遥远的西天;这里没有江枫,没有渔火,却有愁苦间的无眠。
  城头的朔风吹掉了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它在皇城的高树上挣扎而下,滑翔着、游走着坠落,完成了它们这一代的使命。它曾经绿意鲜翠,生机盎然,如今却是荣光不再,老而弥坚。在坠落的一刹那,它仿佛看到了那些有生力量的嫩芽在枝丫间积蓄力量、挤破束缚,争先恐后的开枝散叶,为明年的郁郁葱葱葱再塑凝妆溢美的辉煌。
  那一刻,它也看到了百万雄兵。
  安泰城城北有星星点点的沙漠,有河流,有胡泊,有绿树,有草甸,有盘旋飞翔的苍鹰,有安然吃草的羊群。
  它们都有各自安好的归宿,都有各自安稳的自由。
  ——对所有的生命,我们是应该都心存敬畏的。
  无论他是伟大,还是渺小。
  无关大小,无关尊卑。
  所有的生命面前,我们都应该一视同仁。
  然而,战争的硝烟弥漫之下,让生命的尊贵能够得到保全,又谈何容易?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残酷冷血,漠视生命。
  沙场上只有杀戮,只有你死我活。
  你死了,我才能活。
  我活着,你就得死。
  然后,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故事已经被提及的很烂了。
  一将功成,却不一定能善终。
  兔死狗烹的故事也比比皆是。
  “鸟兽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忽然之间,一种莫名的凄凉袭上柳万胜的心头。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前车之鉴令他脊背发凉,片刻后竟然已是冷汗直流。
  这世间所有的纷争,到底是为了成功者的快感,还是失败者的悲怆。
  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里,在以战为功,成王败寇的故事中,谁才是真正可以笑到最后的那一个。
  无论土地的争夺,还是王座的追逐,无非都是权力的游戏。
  你拥有权力可以指挥军队为你卖命去争夺土地。
  僻如宇文霸。
  他拥有权力可以豢养死士意欲对王座图谋不轨。
  僻如李嵩。
  在终极结果揭晓之前,有一句话说的很好。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我皆是黑马。”
  黑马变成白马的时候,草料却已经不容别马觊觎了。
  所以,功高万万不能震主,要学会急流勇退。
  然而很多时候,你自己却是连退的机会都没有。
  ——柳万胜眉头一皱,心湖荡起阵阵涟漪。
  乐山到底是不是喜欢卸磨杀驴过河拆桥用完你就“咔嚓”你的主儿不知道;——然而他对付宇文霸和李嵩的厚黑与辛辣手段却可以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面对有着驾驭群臣能力、并且善用多种手腕、深谙帝王之术的乐山,或许每一个人都不过是他手中一颗小小的棋子。
  厚黑一点说,可能他的妹子也是。
  大胆一点说,把可能去掉就可以了。
  柳万胜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里都沁满了汗水。
  他深知他战争的使命没有终结,除非直到他粉身碎骨的那一天。
  虽然现在他有着相对安逸富足的生活,仿佛生活在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但他从不敢迷失自己。
  他知道,战云随时可能密布,战争的引信随时会被点燃,然后,引爆!
  当自己跨上战马,拿起战刀的时候,就是最真实的自己。
  血脉偾张的快感一如既往地强烈。
  重拾宝刀,依旧杀伐决断。
  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柳万胜喜欢这种感觉,又讨厌这种感觉。
  对吗?不对吗?
  人生本来就是这样互相矛盾的。
  喜欢是因为一直很爱,
  讨厌是因为爱的很一直。
  因为倦了,所以讨厌。
  讨厌,很多的时候,并不一定都是贬义词。
  有时候,他只是代表一个人,累了。
  是真的累了。
  ——心累了。
  大国、小国,强国、弱国,敌国、我国……柳万胜心头细数这些对立的名称,复杂的关系,疲倦里带着一丝无趣,他感觉到了如此的意兴索然。
  什么叫做攻城略地战神无敌呢?
  是脚下无数个死去的兵士,累累的白骨,堆积如山的尸体,铺就一个统帅镀金的攀升之路吗?
  到底是开疆拓土天下一统的不世之功,还是版图扩张侵略杀戮的穷兵黩武?
  什么叫做建功立业名垂青史呢?
  杀死他们,抢占他们的妻女和土地,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写就一段王者佳话。
  
  成功者,狗仗人势;
  失败者,人不如狗。
  话糙理不糙,他深谙这一点。
  而此刻,他的妻子乐曼缇心里所想的,会和他一样吗?
  答案是当然不会一样。
  社会角色不同,思想分工不同,格局不同,所想,所悟,所忧,所虑,皆不同。
  然而,我们却无需苛责平城公主的绵绵长情。
  因为,她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女子,在她眼中,柳万胜就是她的偶像,她的千里江山,万里长城。
  只希望女权主义者看到,不要对我施以板砖、饱以老拳就好。
  ——明光楼上。
  风势渐趋和煦。
  柳万胜感觉到了风势的轻柔,因为它吹着他的衣服刚好才起了微皱。
  树叶拒绝了枝丫的挽留,在秋风的怀抱里,却给不了它想要的自由。一池水泛起鱼鳞般层层的哀愁,激荡在心头,难舍难收。看到眼前这副景象,身体强壮身经百战的柳万胜竟然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
  
  “胜哥,你怎么啦?不舒服了吗?”乐曼缇盯着柳万胜略显苍白的脸,目光关切的问道。
  “唉!”柳万胜欲言又止,他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些倦了。”柳万胜道。
  “倦了,咱们就下去休息吧。”乐曼缇言罢,轻轻挽起了柳万胜的手臂。
  柳万胜定了定心神,机械的跟着乐曼缇,二人沿着台阶,慢慢走下高楼。
  
  寒来暑往,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的溜走。
  是为大西国昭明帝乐山乾圣十三年五月。
  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平城公主乐曼缇在翠微宫为柳万胜诞下麟儿。
  柳万胜大喜过望,为孩子取名柳安平。意为天下再无刀兵,百姓人人都能够安享太平。
  ——乾圣十三年。
  九月。
  大西国皇帝乐山忽然下旨。
  诏令,以斛律蒙逊为奋威大元帅,赫连容奇为扬武副元帅,统军四十万,于龙烜校场三军集结,调兵遣将,不日攻打北朝。
  九月鹰飞,沙场点兵。
  柳万胜知道消息后,又惊又怒。
  他回望两年前在明光楼的朔风里思索的事情,两载安然无恙的平静海面下,原来酝酿的是一场无比巨大的暗流涌动。曾经无数次憧憬的两国永世修好,百姓乐业安居,如今却被一纸伐北的残酷现实击得粉碎。
  曾经无数次预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事情,终究还是匕见图穷!
  他愤懑不平,急火攻心,只觉得喉咙一甜,“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乐山与北帝廖仲亨本已交好,都是各自按下刀兵,如今西国却又单方面撕毁条约,决意兴兵伐北。
  昭明帝到底是为何不念平城公主的兄妹情面,不顾自己作为西国驸马的尴尬,而铁心下旨侵北的呢?
  是一时间心血来潮,还是有奸人蛊惑?
  又或者是另有隐情?
  柳万胜不知道其中真实的原由。
  他只觉得,自己并不了解乐山这个人。两年来循规蹈矩,对意图东进侵北之事只字未提,却又为何突然间兴兵伐北,柳万胜百思不得其解。
  只因我是一个外人?所以总是瞒着我?
  他的目的只是想拉拢我为他效命?
  看我不为他所用,他便将我边缘化,并且下定决心犯境北国?
  ——战争和强权真的是这样乐此不疲吗?
  侵略和杀戮真的是这样无止无休吗?
  扩张和攻伐真的是这样无所忌惮吗?
  为什么各国间不能友好相处,互不侵犯,让百姓生活稳定,安享太平呢?
  为什么非要把他们投放到铁蹄践踏,水深火热的暗无天日之中,让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呢?
  此时的柳万胜,又想起了父亲。
  父亲戎马一生,最终在龙象川一战,赌上了所有身家性命,却因时运不济,功败垂成。帝国最顶尖的战神之花凄惨凋落,一败涂地。而自己亦是被俘蒙尘,差点身败名裂。父亲最后更是未得善终,没能在沙场之上马革裹尸,却落得被奸诈小人陷害惨死的悲凉下场。
  而自己呢?如果没有父亲的举贤不避亲,没有父亲这位军事伯乐的提携,自己纵使是那匹决胜千里之外的千里马,最终也无非是骈死于槽枥之间,满腔热血一腔抱负都将难以实现。纵使自己有出身仕汉羽林郎的根正苗红,有初随骠骑战渔阳的杀法骁勇;有孰知不向边庭苦的从容淡定,有纵死犹闻侠骨香的豁达豪情。
  他一路走来也是坎坷不平,命运多舛。经历了那么多,失去了那么多,然而也得到了那么多。
  他不会只愤恨老天的不公,更应该的是感恩于它的馈赠。
  如今他有了贤惠达理妻子,有了漂亮可爱的儿子,人生能得如此,夫复何求呢?
  
  他又回想起战争风云,回想起自己历经的大大小小的百战,回想起自己云诡波谲、波澜壮阔的军旅生涯。
  柳万胜,——万胜,万胜,这名字的含义在哪里呢?难道是想让自己达到一个独孤求败的巅峰,才是父亲对自己无限期望的初衷吗?从小父亲就对他严格要求,让他习武,让他熟读兵法,让他接受实战的考验。甚至是在有些吹毛求疵的严厉管教下,在柳擒鹰军功世家的环境下,柳万胜耳濡目染,在父亲的熏陶中慢慢长大。被父亲寄予厚望的自己,才有了万战万胜这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在战争里,胜利真的是如此重要,又是唯一被铭记的终极目标吗?他在没有名气的时候,渴望通过积攒人品,积聚人脉,积累经验,用一次次生与死、血与火的考验来锻造锤炼打磨自己,甚至是如苦行僧般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苛刻来为自己淬火。然而,等到他最终通过黄沙百战,打出了自己的口碑,打出了自己的名气;到头来,却又被盛名所累。
  他倦了吗?他真的已经倦了吗?
  他所想的其实很简单。
  他只想寻一个太平盛世,过一个普通老百姓的与世无争的安稳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一天三顿不用愁;仅此而已。
  ——原来,其实,根本,他要求的本不多,也不高。
  可是,他能够真正的做到吗?
  十年前父亲在龙象川时意气风发,笑谈渴饮匈奴血的成竹在胸、豪气干云,到头来却落得个壮志未酬,泪洒衣襟。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几缕飘飞的白发在风中凌乱。
  帝国的荣耀交由他的手中传承,如今,他可以骄傲的对父亲说起:
  ——“孩儿未曾有辱使命”!
  
  而当下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龙象川一役,须发皆白的父亲端坐于马鞍之上仰脖饮酒的情节,从恍然梦境里倏地照进现实,如今那首诗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柳万胜找到答案了吗??
  或许他还没有,
  或许在他苦思冥想后的某一瞬间,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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