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回溯过后

　　2984年的一个春冬，季雪杉的雪息了，诞铭岛的小浮岛接连坠落，稻禾区里的千年古树也正在被万千火把所淹没……
　　“我要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族人殆尽的滋味！”一位被超负荷欲望所反噬的少女嘶喊着，“去给我把他们全杀光！”
　　数百名被夺取了意识的傀儡随即奔跑在田园之上，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猎杀这些仓皇逃窜的村民。众多傀儡之中有一位少女，她马尾辫头上系着一个带有小铃铛的头绳，眼神间充满杀气。
　　霎时，火光满天的夜空中回荡着凄厉悲绝的叫喊声。火光微昏的黑夜里随即铺上了一层浓厚的血雾，鲜血的味道弥漫整个天空……
　　“代号·黑桃Q，我命令你马上停下你的所作所为。”窥探之眼一挥衣袖，浓浓的血腥味还是一瞬间钻进了她的鼻腔，“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命令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命令我？”在空中飘浮着的少女疯癫般讪笑道，“凭你？还是凭你们眼核系统？”
　　此刻站在空泉山山顶的五个人鸦雀无声。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十多岁戴着透明框眼镜的孩子蹲坐在地上，他的眼睛早已哭得红肿，鼻孔里流出来的鼻涕一束一束地滴落地面，他努力把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团，抱着腿，把自己的头埋在双膝里，可身体还是止不住地冷得发颤。他双瞳空洞无神，几乎忘却了呼吸，但他的嘴里，还不忘念着一个名字……
　　天上那位披头散发的少女指着那五个站着的人，“把那个孩子交出来，我姑且能让你们死得快活点。”
　　窥探之眼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被另一个女人阻住了，那个女人浅浅地笑道，“欣儿，我们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回溯吧。”
　　“绝对不行！如果回溯的话，你会……”
　　“一直以来最信奉大公无私的欣儿，”那个女人抚着窥探之眼被泪痕划过的脸颊，“今天怎么那么陌生了呢。”
　　“还在废话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让我重复第——”
　　“代号·黑桃Q，你觉得，”女人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根，唇角微扬，“你赢了吗？”
　　“你疯了吗？！哈哈！难道你是赢家？！”
　　“果然从以前到现在，你都还只是孩子。”
　　“不准评价我的过去！给我死！”天空中那位少女甩出手，向前伸去，被拉长，放大的畸形手以目不可及的速度向他们身后的那个小孩子飞去，刺耳的笑声又一次响彻天空……
　　“欣儿，回溯。”她的语气很坚决，“就去约定好的2596年吧。”
　　看着离那孩子越来越近的魔爪，窥探之眼双拳握紧，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下唇被咬得渗出了血，她捂住了右眼，声音很轻，很无助。
　　“2596年……”
　　话音刚落，窥探之眼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幅画面，她哭着喊道，“阿冰！快抓住！”
　　原来那个女人叫阿冰。
　　阿冰的两个眼睛里射出一道道白光，她一手牵住了窥探之眼，一手握住了那幅画面……她使劲浑身解数将那窥探之眼看到的画面扯了出来，另一只手往前一拉……空间瞬间变得洁白无瑕，只留下了一滴泪，一抹笑，和一句话。
　　“欣儿，就靠你了呢……”
　　世界又一次被墨黑填充……
　　……
　　……
　　“诶！诶！喂！小佑！”
　　感觉世界在摇晃。
　　“啊？”林子佑睁开微醺的双眼，抬起沉重的头了环顾一周，“怎么了？”
　　“别发呆了，回去吧。”眼前这个把手撑在桌子上对他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双胞胎哥哥，林子阳。
　　夕阳西下时的残阳透过窗户，一点一点填满教室，看着一个个渐渐背着书包离开教室的同学们，林子佑觉得世界很不真实，脑袋里仍在回味着刚刚那个似梦非梦的画面。
　　“子佑，在想些什么吗？”前桌黄饴阳从椅子上起身，背上沉甸甸的书包，余晖散落在他的头发上，将表面的一层发丝染得金黄。
　　“不会是刚到周末就想着去和哪个班的女孩子约会吧？”柳郁林凑近林子佑的耳畔，轻声戏谑道。
　　“我可没这个兴趣。”林子佑往后挪了挪，淡淡答道。
　　今天是周五，班上的其他同学也已经走光了，教室里只剩下这四个孩子在角落的课桌上闲聊。
　　“真的是这样吗？”柳郁林按着桌子站起身，挺直身板的时候，马尾辫上的发绳处系着的小铃铛发出干净的清响。林子佑盯着那个小铃铛，自从一年级认识她以来，柳晓沐就都喜欢在头发上扎个铃铛，但林子佑今天却对这个铃铛有种恐惧。
　　和刚刚看到的……一模一样……
　　“哎呀别看了，小佑，走啦。”林子阳一手拿起林子佑的书包，一手把他从座位上拉起身。
　　一旁的黄饴阳笑着，“子阳说的没错，我们还是快回去吧，小安泯可能还在门口等着呢。”
　　“啊……对不起。”林子佑有些迟缓地道了声歉。
　　“没事。我们走吧。”
　　“诶！你们几个！等等我！”柳晓沐抓起书包就跑着跟上前面三个男生。
　　来到校园门口，距离放学也差不多有三十多分钟了，又因为是周五，所以学生们早早就回家或者是和朋友们一起去玩乐。现在才出校门的，也只有负责值日的学生。门口大理石石柱旁，有一个靠着石柱站着的小孩子，他戴着一副透明框眼镜，神情有些许失落。他叫陈安泯，今年读三年级，也是和大家在同一所学校读书的。
　　黄饴阳走到他的身后，伸出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抱歉，我们来晚了。”
　　回头一看到是哥哥姐姐们，陈安泯脸上马上洋溢出笑容，嘴里还不忘吐槽道，“真慢诶……”
　　“好了，我们回去吧。”
　　柳晓沐走在最前面，向着校门口旁的一条狭窄的小路走去。
　　走到小路里面，这里除了这五个孩子之外，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这个时间点，学生们都会去往铃云市南岸、东北岸搭乘公共船回家，只不过他们五位比较特殊，他们上下学都通过西岸的一片无人问津的小海滩搭乘自家造的小船回家。
　　这条小路也因多年没被人整理过而旁草丛生，一丛一丛的狗尾草都要长到他们的腰上了。
　　“对了，禾香姐和小田呢？她们今天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黄饴阳看向林子阳。
　　“她们说有点事情，就先回稻禾区了。”和张禾香同班的林子阳回答。
　　走在最前面的柳晓沐双手枕在后脑勺处，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似懂非懂地说道，“哦~~看来黄饴阳还是挺在意我们香香的呢。”
　　“哪有哪有，只是随口问问而已。”黄饴华手上牵着陈安泯的小手，小家伙很有精神，一路上都在和路边歪歪倒倒的狗尾草对功夫。
　　现在小路很窄，宽度最多也就只能允许塞下两个人，如果再多一个人站进去的话，要不被挤进右边密密麻麻的草丛中，要不就是被挤到另一边，掉到下面的一条小溪上，浑身湿透，以前林子阳就有过这样的经历……
　　在队伍的最后边，是林子阳和林子佑在并肩走着，两个人很安静，什么对话也没有。林子佑的目光由始至终都在身前淘气顽皮的小安泯身上，从未移开过，他深邃的眼神有时候的确也很难让人揣摩到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林子阳在一旁双手插着裤袋，余光也一直撇在他弟弟身上，观察他今天怪异的一举一动。
　　柳晓沐忽然停下了脚步，嘴角上扬，把手放到屁股后面，握住自己的手腕，转过身去把脸靠近黄饴阳，用略带戏弄的语气道，“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嘛？”
　　“当然了。”黄饴阳也眯起眼睛和她对望，还露出了很阳光的笑。
　　柳晓沐哼笑一声，又嗖地一声转过身去，继续走着。
　　哐啷啷——柳郁林忽然的震动带响了她发绳上的那个铃铛。
　　就像被针刺中了自己的神经一样，林子佑猛地抬起头，双眉深锁，眼睛挣得比往常还要大上一倍，嘴巴微张，里面的两排牙齿不停地打着颤。而他的这一如反常的神情也被林子阳尽收眼底。
　　林子阳把目光移向前方，轻轻叹了口气。
　　谈着谈着，无意之中就已经到达了西岸边停船的地方。三艘小木船互相挨在一起，随着海面涌起的浪潮上下起伏左右摇摆，试图脱去连在木杆上的绳子。空气中弥漫着清爽的气息，夏季的海风轻轻拂过大家的脸庞，海平面上摇摇欲坠的太阳随时都有可能沉入海底。
　　众人吸了一口子清新的海风过后，便踏上了木栈道，向停泊着船的小码头走去。参差不齐的脚步踩到木板上，发出哆哆哆的闷声。
　　“饴阳哥哥，”小安泯抽了抽黄饴阳牵着他的手，伸出小手指朝沙滩上指了指，踌躇不决地问道，“今天我们不玩玩再回去吗……”
　　“抱歉啊小安泯，今天我们放学出来得太晚了。”黄饴阳揉揉他的头，安慰道，“我们下次再在这玩吧，好吗？”
　　陈安泯嘟起嘴，尽管脸上写满着不开心，但还是很乖巧地点着头，也不撒闷娇。
　　“对了，这个周末没作业诶，我们要不要去玩玩？”柳郁林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转过头朝大家扬了扬眉，大家看着他，一时间也没有表态。“这样看着我干嘛……蛮奇怪的……”
　　“额，”黄饴阳挠挠太阳穴，“出去玩也不是不行，但是我们能凑齐人嘛？”
　　“哎，你就放心吧黄饴阳，”柳郁林摊摊手，“香香她们两个我早就搞掂了。”她又看向木头似的站在最后面的两个人，问道“那你们呢？”
　　“期末考试快到了，我想在家复习。”林子佑向前走去，从柳晓沐身旁经过，“你们玩得开心。”
　　柳郁林猛地回过头，突然响起的铃铛声再一次把林子佑定住了，对着他喊道，“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扫兴诶，凑齐人一起出去玩玩不好吗？就老喜欢呆在家里学习？！真是个书呆子！”
　　兴许是从小认识柳晓沐到大，林子佑被她说书呆子的次数也不少，被骂多了后他也不太在意这个称谓了。他收起注意力，一步步向小船走去，蹲到木桩前拆卸绳子。
　　“啊气死我了！”柳晓沐气得跺脚，扭过头去看着林子阳，“那你呢？！”
　　“我……”林子阳仍然把手插在裤袋里，眼睛瞟向波光粼粼的海面，不敢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以柳晓沐的脾气，这时候如果老实地接她的话，说不定反而会火上浇油呢。
　　黄饴阳看情况不对，也马上上去劝阻柳晓沐，“晓沐，就先别生气。我们就算这个周末不出去以后也有很多时间可以去玩的嘛。这反正也快考试了，到时放暑假了我们随便想去哪就去哪。”
　　“啊我不想管了，这两兄弟真的下头，回家！”柳晓沐扔下一句话，就直接走到小码头边，捉着木桩上的绳子一提，直接把绳子扯了下来，随后狠狠地朝旁边还在解绳子的林子佑瞪了一眼，“你能解得再慢点吗。”
　　“柳晓沐生起气来果然还是像以前那样恐怖。”林子阳在后面悄声说道。
　　黄饴阳看着他苦笑，然后也牵着小安泯走到小船前。
　　等黄饴华也解好绳子，抱着小阿泯上了船后，林子佑还在一旁解，他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盯着那快要松开的绳子，出了神。林子阳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我的两位林大少爷，请问您们能快点吗？”柳晓沐没好气地吐槽着，“不走的话我可先走了。”
　　正当她要对木船下行驶命令时，林子佑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刚刚在教室里看到的一系列画面，其中那个在天上飘着的歇斯底里的少女有明确地提到过“空泉山”。
　　林子佑，来吧。这里有你们想要的答案。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直直地钻进了林子佑的双耳。
　　他眼神中带着一丝恐惧，颤着嘴说道。
　　“我们……”
　　“明天去空泉山系那边爬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