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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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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斯礼貌性地询问景玉:“请问你可爱的小脑袋里装的全是钱吗?”
  景玉问:“不然呢?”
  
  克劳斯轻轻叹了口气。
  
  景玉:“先生?”
  
  “你让我冷静一下,”克劳斯说,“我在想,需要用多少钱才能填满龙宝宝的口袋。”
  
  景玉好心肠地提醒:“要不你现在给200欧试试?”
  
  克劳斯冷漠无情地拒绝了。
  考虑到两国人民的友好相处,他心平气和地和景玉一同吃了晚餐,然后拎着贪财好色的龙宝宝径直回酒店。
  
  在遇到克劳斯之前,景玉一直去超市中买普通的面霜用。
  她打工得到的微薄薪水不足以支撑她去专柜购买昂贵的霜和乳液,而现在,克劳斯打开景玉舍不得涂到脸上的昂贵精华面霜,在掌心揉开。
  
  景玉想,如果好友知道她如今拿LaPrairie当宝宝霜来保养身体的话,一定会气愤地用中日英三语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在北京,景玉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导游。
  她来北京的次数也不太多,目前关于这座城市的了解,甚至还不如克劳斯,毕竟后者有一群非富即贵的北京土著合作伙伴和朋友,有足够的钱财去往任意想去的地方。
  
  景玉和克劳斯在北京一起度过元旦。
  
  在景玉看来,元旦远远不及过年隆重,但对克劳斯而言,元旦才是新的一年。
  按照德国人的习俗,他们在元旦期间都会在家中摆放横树和纵树,用绢花做装饰;还有些地区会举行小伙子爬树的仪式,在零点的时候、从椅子上跳下来等等等等。
  
  不过,如今的克劳斯显然对中国人庆祝元旦的仪式更为感兴趣。
  他问景玉会如何庆祝元旦,如何度过跨年夜、迎接新年?
  
  景玉绞尽脑汁,只能告诉他:“呃……元旦的话,大概会有跨年演唱会?”
  
  克劳斯若有所思:“好主意,你想听哪几个人唱歌?我请过来。”
  
  景玉:“……”
  
  景玉能分得清1000元和10000元的差距,也知道10000元和100000元有什么不同。
  但是。
  
  一旦资产超过百万,千万,甚至亿万,她就没有办法来辨别这庞大财富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就像埃森集团,资产超过9980亿欧,或者超过8890亿欧,对于景玉来说,都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
  
  正如根红苗正、共产主义红旗下长大的景玉,有时候也无法去揣摩财阀出身、垄断行业唯一继承人的克劳斯先生,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念头。
  
  景玉刚上初中那会,父母还没离婚,她也算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身边人追一个新兴的男团,她跟风也追。说不上是不是真喜欢那个团,至少现在景玉已经忘掉了那些团队成员的长相和名字。
  但初高中的孩子就是这样,喜欢追逐风气,混各种各样的圈子。那时候身边人都喜欢,为了融入她们、找到共同话题,景玉好像也喜欢上了这个男团。
  
  不过最轰轰烈烈的,也不过是送他们昂贵的礼物,在男团演唱会结束后,邀请他们一起吃下午茶。
  仅此而已。
  
  像克劳斯这样轻描淡写一句“想听哪几个人、就请谁”的派头,景玉无法想象。
  
  不过她并不是追星少女。
  有高价请明星,还不如把钱都给她。
  
  真情实感追星会受伤的。
  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最好别投真感情进去。
  
  就像现在和克劳斯,两个人白纸黑字签了合同。合约一满,桥归桥,路归路。
  景玉只能失落地带着百万欧元离开,从此以后,当一个寂寞的富婆,失落地过上富裕生活,饱尝有钱人的烦恼。
  
  真惨。
  一想到未来的生活,景玉躲在被子里都忍不住笑出声音。
  
  -
  
  回到慕尼黑的第三天,景玉的学校开课了。
  
  她没有考取驾照,别墅离学校太远,深思熟虑后,搬到了离学校只有两条街的公寓中居住。
  无他,纯粹是学业压力太大。
  
  每学期至少7+的课程,没有一个水课,学校又是知名的难毕业,为了拿到学位证,景玉的学习劲头儿一点也不比高考前低。
  每天七点钟起床看书,吃用木质托盘端上桌的早餐,酸乳酪、麦片粥、水果沙拉、Quark和牛奶,等等等等,典型的德国人早饭。
  晚上在图书馆泡到九点钟才回公寓。
  
  周末也极少出去,大部分时间都在啃书、查资料,专业相关的一些项目,在开始前会有笔试或者口试,只要两次不通过,这个项目就会直接挂掉。
  景玉和其他人不同,她没有充裕的时间和金钱,来一次次补过,拿学分。她只想早点毕业,找一份稳定而舒适的工作。
  
  之前景玉又学习又打工,时间表排的极满,两样不能兼顾。
  期末考试成绩更是惨不忍睹,是那种教授看到都要皱起眉头的程度。
  现在她不必打工,晚上回来后还有克劳斯贴身指导学习。
  
  景玉读的是商科,很多地方,克劳斯还能给予帮助。
  有些晦涩难懂的案例,景玉拿来请教克劳斯,只需要他几句话点拨,她茅塞顿开。
  
  景玉的头发长长了一些,现在彻底盖过肩膀,反手摸,能攥住一小截。
  克劳斯很喜欢她的黑色头发和眼睛,也不许她剪掉,要一直留着。
  
  景玉起初怀疑他是“yellowfever”,警惕了好久,但暗中观察克劳斯对其他的亚洲女孩并无其他不同,才慢慢地放下心。
  
  毕竟上一个向景玉告白的德国人,半年内换了七次女友。
  每一任都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的亚洲女孩。
  
  克劳斯仍旧不会将衣服全部除去,仍旧不允许景玉随意触碰。
  他介意别人未经允许的触碰。
  
  冷静的规则和对方的坦诚提醒景玉,克劳斯对她好,并非出于爱。
  
  Like。
  仅仅只是Like。
  
  就算是兴致勃勃,会叫她“甜心”“小兔子”“龙宝贝”,也绝不会说出什么爱她的话。
  景玉清清楚楚,反复提醒自己,唯恐自己深陷。
  
  克劳斯不过是患有白骑士综合症罢了,他只是需要景玉来辅助治疗。
  正如克劳斯熟悉她,而景玉连克劳斯腰上的纹身都看不清楚。
  
  克劳斯的右腰侧、坚实的腹肌旁,有一个比景玉手掌都要大的刺青。
  黑色,只能瞧出枝叶纹理,好像是什么花朵,像中国的工笔画。
  他腹肌往下,有着金色的、淡淡的毛发,一路延伸,而这个刺青范围中,无丝毫毛发。
  
  职业道德让景玉忍住问他的冲动。
  
  如此相处又是一月,景玉不自觉冒出个奇怪的念头——
  克劳斯找她,该不会是想学习中文的吧?
  
  不过很快,她就不这样想了。
  
  哪怕每周有着固定的进账,在上午有课的时候,景玉中午一般还是选择在学校食堂解决。
  
  按照德国传统,午餐是最重要的一顿饭,但现代工作方式改掉了这一点,包括餐馆在内,基本上所有午餐都是以套餐形式提供的。
  而慕尼黑学生食堂基本上都是由Studentenwerk负责,套餐味道说不上特别棒,但也不差。
  
  今日午餐中还有一份意面。
  景玉用不惯叉子,又担心面上的酱汁溅到自己身上,正小心翼翼地卷着面,有人哐叽一下,重重地将托盘放到她面前。
  
  景玉抬头,看到了继弟仝臻。
  
  好久不见。
  对方长得果然还是和垃圾箱里的垃圾一模一样呢。
  
  仝臻冷着脸,用中文飞快地说:“和老男人睡觉的滋味怎么样?只要叉开腿就能拿到钱,这日子过的不错吧?吃洋几|把吃的挺开心?”
  
  景玉放下叉子:“滚。”
  
  仝臻不放过她,言辞极其恶毒:“在国内装什么高冷女神,到了这儿还不是让人随便上。景玉,你就这么想当慕洋犬?”
  
  景玉站起来,将整盘意大利面扣在他头上。
  
  “滚你爷爷的蛋,”景玉说,“日你祖宗十八代的坟。”
  
  -
  
  克劳斯在下午两点才接到电话。
  难得一个好天气,阳光很好,雪花白白的一片,还没有彻底融化。
  
  克劳斯的律师过去了,和警察协商,顺带着向学校的老师,递上自己的名片。
  
  只需要一句“我为埃森集团的克劳斯先生服务”,对方立刻心领神会,热情亲切地招待着律师。
  
  克劳斯没有去学校,他不需要操心这种小事,只需要付钱,等着律师把乱打架的贪财龙宝送过来。
  
  虽然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当看到景玉的脸时,克劳斯仍旧皱紧眉头。
  
  她扎好的头发松散了,脸颊上有一道指甲划破的痕迹,流了血,约三公分长,红红的。
  嘴角也破了,大概是牙齿不小心磕到了嘴唇。
  
  衣服脏掉,衣领和脖颈上还有酱汁的痕迹,隐约还能看到西兰花的残骸。
  可怜兮兮,像是从垃圾桶里出来的流浪小猫咪。
  
  当景玉坐在他对面时,克劳斯闻到了意大利面和七菜酱汁的味道。
  
  “先生,”她垂着头,像个第一次打架打输的兔子,耷拉着耳朵,“对不起。”
  
  克劳斯确认:“今天中午,你和一个男人在学校食堂内打架?”
  
  景玉:“嗯。”
  
  “和对方认识?”
  
  “嗯,”景玉有些心不在焉,不想多说,“一个高中的。”
  
  克劳斯按了按眉心。
  他言简意骇:“你笨的能在牛奶里淹死。”
  
  景玉小声反驳:“我拿餐盘把他头敲破了耶,还给了他脸两拳,不吃亏。”
  
  克劳斯不言语,他抽出纸巾,捏住景玉的脸,仔细地给她擦拭脸颊上那一道血痕。
  
  景玉不说话了。
  
  克劳斯手很大,轻而易举地就捏住她脸颊,不许她动弹。
  景玉有些喜欢这种被禁锢的感觉——当然,她更喜欢的,是现在克劳斯脸上专注的神情。
  
  因为车内光线不如外面强烈,他的绿色眼睛瞧起来颜色也深,金色的睫毛性感又迷人。
  景玉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就像是被困在森林中的雀,深深陷在这一团绿色的迷雾中。
  
  不清楚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景玉发现克劳斯的瞳孔比平时放大了很多。
  
  她脱口而出:“先生,我们现在真的好像谈恋爱耶。”
  
  克劳斯捏着纸巾的手一顿,将沾了她血迹的纸巾丢掉,换了个新的,擦拭她脖子上不小心溅上的酱汁。
  他有配枪证,也加入了俱乐部,时常会有一些俱乐部内的聚会,有时候也会去合法狩猎区狩猎。
  
  指腹和掌侧,都有一层厚厚的、拿枪留下的茧子。
  现在,这层茧子隔着一层纸巾,贴在景玉细嫩的脖颈上,不自觉揉出红色,他抬手,仔细擦旁侧的痕迹。
  
  克劳斯问:“什么?”
  这一句,他用了德语。
  
  “啊不,”景玉眨了眨眼睛,回过神,飞快地解释,“我是指,您现在这样的举动,像男友做的——当然,雇主也能做。”
  
  克劳斯笑了,问她:“如果我真是你男友,你还想做什么?”
  
  景玉眼睛骤然明亮:“把你所有的钱都存到我帐户上!”
  
  克劳斯控制不住力道,捏着纸巾、狠狠压在她脖子上。
  
  “甜心,”克劳斯简略地说,“你最好永远把我当雇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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