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今年冬天冷得厉害，回温的也特别早。
　　才二月末树木都发了嫩芽，翠绿挂在枝头，夕阳一晒，半透的色泽像幅油画。
　　
　　看陆言跟上自己，严瑜雅疑惑地跟其他女生分开：“找我？”
　　“嗯。”
　　严瑜雅稀奇了，虽然她跟陆言也一次出去玩过几次，在班里算是说得上话，但两人没怎么私下聊过。
　　
　　倒不是陆言多难相处，她偶尔也能听到他冒出几个笑话，翘着嘴角跟周奕博他们鬼扯。
　　但就是有距离感。
　　严瑜雅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陆言长得太好看，丹凤眼一瞅人，哪怕不喜欢他，都忍不住紧张。
　　
　　“找我做什么？”
　　严瑜雅甩着书包带子，想到什么手顿了顿，“你不会跟陈思甜真成了吧？”
　　
　　她身边的人都在跟她打听这事，但她都是否认。
　　陈思甜的性格哪会那么轻易喜欢一个人。
　　但陆言却找上门了。
　　
　　到处都是穿着校服来回的学生，陆言不急不慢的走在严瑜雅身边：“不可以吗？”
　　
　　严瑜雅定住了步子，瞪大眼看着陆言。
　　没想到陆言竟然真认了。
　　“你认真的？”
　　
　　陆言神情松弛，嘴角自然的有个微微上翘的幅度。
　　“你不会是嫌江佳嘉太烦，故意拿甜甜当靶子吧？”
　　这个可能让严瑜雅皱了皱眉，哪怕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跟陈思甜相处，但因为答应过陈洲予照顾陈思甜，她还是会在班里维护她。
　　“你要是想玩别找她，她性子很内向，玩不起的。”
　　
　　“她受过什么刺激？”
　　“啊？”
　　严瑜雅不解地看着陆言，不懂他突然冒出来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她受过刺激所以不能说话，所以是什么刺激？”
　　
　　比起直接问陈思甜，他想先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下午离开家门的时候，他翻找出一把大门钥匙给陈思甜，她连碰都没碰。
　　给钥匙是陡然而来的想法。他总觉得陈思甜往后还会找他，而他不想让她像是这次一样，在小区门外独自一人吹冷风。
　　
　　被拒绝了他也带上了那把钥匙，想着什么时候塞给她。
　　
　　“就家里面的问题。”
　　严瑜雅踢了踢瓷砖冒出来的新草。
　　如果是周奕博他们问她这个问题，她一定一点都不说，但是陆言问起，好像就是另一回事了。
　　气氛都变得正经许多。
　　“我只知道她父母离婚，她原先是跟她妈妈住在另一个城市，她妈妈出了意外，她就被送到她哥哥这里。”
　　
　　严瑜雅看陆言低头思索，补充说，“她哥对她挺好的，不然也不会每天接送她，她好像是自己心理问题……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啊？”
　　
　　说到后面，严瑜雅把自己给说皱眉不高兴了。
　　她问陈思甜烦不烦她，陈思甜都摇头了，她不知道还在别扭什么。
　　明明知道陈思甜心理有毛病，还非要跟她计较。
　　
　　“你是来真的，还是只是想玩玩？”
　　见陆言问完没什么反应，严瑜雅还是纠结着他对陈思甜感兴趣的事。
　　
　　陆言反问：“你什么时候见我玩过？”
　　
　　这倒是。倒追陆言的女生不少，但严瑜雅从未见过陆言跟谁暧昧不清，陆言是脾气爆玩得凶，但男女关系一直都挺干净。
　　也就是这样，她才不明白他怎么就毫无预兆的跟陈思甜看对眼了。
　　
　　陈思甜会早恋吗？
　　严瑜雅觉得不像，但是想到她不像成绩差，却考了倒数第一，她又不确定了。
　　
　　“你们才认识两天，酒店那次你们连话都没说过……”
　　“你怎么知道没说过。”
　　
　　陆言看着渐落的夕阳，迎风想起了陈思甜那时候倏然靠近的脸。
　　
　　分明不止说了还动手了。
　　
　　*
　　
　　陆言本来觉得他跟陈思甜已经进展到了某个程度，但到了隔天，他就发现陈思甜缩回去了。
　　对他避之不及的态度，就像是一直以来他接收到的信息，都是他的错觉。
　　
　　连着几天班里的人都发现陈思甜避着陆言。
　　
　　体育课两两分组，周奕博特意把两人拱到了一起，就见陈思甜直接走开，站到了一边常青树下。
　　
　　“咋回事，你们不会在一起几小时就吵架了吧？”
　　“没在一起。”
　　陆言瞟了利落走开的女生，淡淡回道。
　　
　　这几天说话不理，他的同桌上课不是偶尔记笔记，就是在发呆跑神。
　　他不知道怎么就惹到她了。
　　
　　“哦……”
　　周奕博拉长了声调，更确认是吵架了。
　　
　　“老师为什么她可以不上课啊？不说一声就走了，我是不是也能那样？”
　　陈思甜直接走开，班里的人都看到了，不明白她怎么就有特殊待遇。
　　“她是你们班嗓子不好的那个女生是不是？你们班主任说过她有医院的条子，可以不参与体育运动。”
　　
　　话都那么说了，发问的几个人互看了眼，没想到陈思甜还能开到这种条子。
　　
　　“看她平时好好的，一点都不像是不能运动的样子。”
　　“你们说她会不会这里有毛病？
　　
　　说话的女生指了指太阳穴，“是弱智之类的。”
　　
　　不能说话成绩差，现在还不能上体育课，越想就越古怪。
　　“我看她平时也不爱玩，听课还考那么个成绩，可能真有毛病吧，什么唐氏儿，有脑瘫之类的……啊！”
　　
　　江佳嘉跟朋友们窸窸窣窣说话，突然被飞到她们中间的篮球吓到，惊叫了一声地看向球打过来的方向。
　　
　　“手滑了。”
　　陆言态度无所谓的解释，但却没有捡球的意思。
　　
　　知道江佳嘉喜欢陆言，房云犹豫地把球捡起扔给了陆言：“阿言你小心点，都吓到佳嘉了。”
　　
　　陆言没接话，拿着球换了个方向。
　　她们几个都觉得陆言那一下是故意的，但是看到江佳嘉难看的表情，都不敢说出口。
　　
　　陈思甜一直在树下待到响铃，看到最后没有集合才返回了教室。
　　
　　上完体育课的男生散发着热气，最后一节课陈思甜上的心不在焉，虽然没有侧过脸，但她能感觉到陆言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这些天陆言偶尔会用这种目光注视她。
　　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但又什么都不说。
　　
　　陈思甜的笔在书本上点了点，无意识在课本上乱画，等到停笔发现自己画了一个猪头。
　　
　　然后她就听到了身边人一声轻笑。
　　
　　“为什么不加我？”
　　陆言看着那头猪，低头在陈思甜的耳边问道。
　　热气熏染，陆言看着身旁人的耳朵慢慢泛起了粉色。
　　
　　歪着脑袋看着粉白的小耳朵，陆言：“把手机给我。”
　　
　　陈思甜没动。
　　她知道陆言说得是什么，昨天她的微信通讯录多了一个红点，她不知道陆言从哪知道的她的微信号，但她没加。
　　
　　见陈思甜没动，陆言踢了踢她的凳子。
　　
　　陈思甜拿出了手机，点进了页面。
　　
　　陆言侧眼发现加她的人竟然不少，十几个红点，什么申请消息都有。
　　
　　他的那条竟然还不是最新的。
　　
　　黑色的头像，消息是陆言两个字。
　　陈思甜点下拒绝，回了拒绝消息。
　　
　　——走开。
　　
　　陆言脸上的笑收了收。
　　
　　过了片刻陈思甜手机震了下。
　　依然是微信申请。
　　
　　——我怎么惹你了？
　　这次陈思甜直接拒绝了。
　　
　　“因为我没有给你耳钉？”
　　
　　手机消息没得到答案，陆言直接开口问了一句。
　　周奕博一直注意着前桌的状况，虽然没听清陆言说什么，但是看到陆言微微眯着的眼睛，就知道他是动气了。
　　踢了踢陈思甜的凳子，周奕博想提醒她，却被陆言瞪了一眼。
　　他妈的，他费心费力的是为了谁，到头还要被人嫌弃多管闲事。
　　
　　“你说你想要，我就把耳钉给你。”
　　
　　陆言声音有些大，不止前面几桌回了头，讲台的地理老师声音也顿了顿：“陆言怎么回事？！不想学就睡觉，别打扰其他同学！”
　　
　　“你要吗？”
　　“陆言！”
　　
　　见陆言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老师生气地砸了课本。
　　
　　陆言等了半分钟，没等到陈思甜的回应。
　　
　　“让开。”
　　这话陈思甜倒是听清楚了，站起侧开了身体，陆言“呵”了声，开了教室后门直接走了。
　　
　　老师气得脸色涨红，片刻又缓过来让后排学生把门关上。
　　“他走了更好，不打扰我们上课。”
　　
　　地理老师继续讲课，陈思甜看了讲台片刻，目光侧到一旁，看向陆言留下来的耳钉。
　　空掉的位置旁边的窗户大开，她要是愿意可以直接把这颗耳钉扔出去。
　　
　　失去贵重的钻石，大概会让陆言很生气。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阿言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周奕博压低声音，他好久没见陆言发那么大脾气，这几天上课觉睡得少了，又不抽烟了，他还以为陆言要变成乖乖好学生，谁知道今天来那么一出。
　　
　　课上直接早退，班主任一定会给他爸妈打电话。
　　
　　“你们这几天是闹个什么别扭，你是不是不想那么张扬？”
　　陆言是得不到回应就会安静，但是周奕博是听不到回应，问得更凶，一句接着一句，就像是连环炮。
　　“阿言也是喜欢你，所以才这样的，你要是害羞我让他收敛点。”
　　
　　下课时，陈思甜终于转过了身，周奕博以为她终于要说话了，就看她手放在他桌上，手指一松一颗闪亮的小东西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长得怎么那么像陆爷的耳朵上那个。”
　　
　　陈思甜一如往常走得飞快，周奕博脖子磕在桌上，他本来准备今天去打游戏的，但陆言跟陈思甜搞这出，他又不可能不管陆言。
　　
　　玩游戏多爽，非要谈恋爱。
　　
　　掏出手机，周奕博试图邀请受了情伤的兄弟一起打游戏。
　　人根本没搭理他。
　　
　　超级暴帅小周爷：小甜妹走之前有东西让我带给你。
　　超级暴帅小周爷：你不好奇是什么？
　　
　　看了眼手机，陆言关了手机直接扔到了一边。
　　还能是什么。
　　
　　他知道她闹脾气跟耳钉没多大关系，不过是想找个破口，让她说这几天冷里冷气不搭理人是什么意思。
　　谁他妈知道她什么都没说，他倒是被气饱了。
　　
　　躺在沙发上，陆言手搭在额上遮着眼。
　　
　　“傻/逼。”
　　
　　低低的一声呢喃，也不知道在骂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