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星连珠

　　道法世界中州地域，有一片绵延万里的千丈高山——羊肠山。羊肠山山峦曲折，密布着几百万株常绿古松。假如畅游林间，常常有淡淡日光撕破树荫，照映到草丛之上。
　　清风习习，无边林海，金乌缓缓落下；野兽、妖兽穿梭于草丛灌木，一片平和宁静的气氛。
　　渐渐地，金乌黯淡了，月亮升起，眼看夜幕即将来到。忽而金乌光芒大盛，旁边出现六颗排列整齐的明星。七颗巨星连成一条线，霎时间金光万丈，整个大地照得恍如白昼。
　　羊肠山中的修士、野兽、妖兽对此茫然无措，寂静的山林变得嘈杂不安。
　　此时，羊肠山脉西边百万里处，有座十万丈高的巨峰——昊天山。山顶之上，一位星眸剑眉的中年男子背手独立。男子身穿白色长衫，背负红色古琴，气宇轩昂。
　　男子站在巨峰之顶，凝神望着东方的七颗巨星。山风呼啸，卷起了峰顶的碎石，衣带却纹丝不动。
　　中年男子轻轻抚摸腰上银白色的七尺宝剑，剑体流光闪动，一看即知乃神兵利器。
　　他嘴里喃喃自语：“七星连珠，金乌、王星、岁星、荧惑、太白、辰星、镇星七星同出，乃万年难遇的盛况啊。如果所料不差，不久会有稀世奇宝出世。”
　　“罗兄所言不差，一般的宝物不会出现七星连珠天地奇观。恐怕那消失十万年的异宝要出世了。”
　　中年男子后面，有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瘦男人轻轻说着。只见他容貌精瘦，脸上刻满深深的皱纹，长发如雪，可双目炯炯，看不出一丝老态。
　　昊天山飓风呼啸，矮瘦道士微弱的声音清晰可闻，如同一阵风，随天地而生。
　　中年男子听完，古井无波的眼里闪出一道亮光。他转过身，盯着矮瘦道士：“干兄，想不到阁下屈尊站在我这魔头的旁边。”
　　“罗兄言重了。虽然正邪不同道，可十万年前咱们两派本是一家，何况你我碰巧遇到，不必恶语相向，也没必要兵戎相见吧。”矮瘦道士云淡风轻地回答。
　　中年男子见他一副得道高人的神态，颇为不屑，却不露声色：“干兄真是胸襟豁达。不错，算起来奇宝早该出世了。为争夺它，正魔两道修士非斗得血流成河不可。”
　　矮瘦道士冷漠地点点头。
　　“哈哈，命丧黄泉怪他们技不如人，如今天下修道者多如牛毛，死些人正好，省得浪费粮食。”远处传来一道突兀又熟悉的声音。
　　中年男子和矮瘦道士转身望去，有个身穿黑色绸衣的驼背大汉立于十丈开外。
　　他皮肤白皙，又高又胖，脊背高高隆起，肥肉下一双睛光闪闪的眼珠，几乎难以发现。
　　更奇怪的是，驼背大汉身下站着头长逾百丈的妖兽。妖兽毛色黑黄，长得像硕大的野猫，后面还拖着九条不停摇摆的长尾。
　　两名炼气士对这不速之客并不陌生。
　　矮瘦道士笑着应道：“瘠兄，别来无恙！你我多年不见，所以提醒一句。山顶狭窄，九尾猫站在此地，咱们都要挤下山去啦。”
　　“喵——呜！”妖兽九尾猫听到矮瘦道士出言讥讽，气得眼露凶光，透出浓郁的墨色光辉，两道黑色真气如一道闪电飞向矮瘦道士。
　　道士嘴角微微翘起，右手朝前一指，喝道：“流星飞月！”
　　瞬间道士长袍内涌出黄色真气，头顶赫然挂起一道千丈高的太极阴阳图。阴阳图撒下万点星光，把两道黑色真气消融得干干净净。
　　“啊——啊——呜～”看道术被破，九尾猫哇哇大叫，声音宛若厉鬼咆哮；身后的九条尾巴掺和着发出怪声。
　　随之，妖兽的长尾流出九道黑色真气，每道真气都变成九尾猫。寒风啸啸中，昊天山顶出现了十头妖兽。
　　十只九尾猫围住矮瘦道士，像野猫捉耗子的游戏。道士昂然站立，凛凛然毫不畏惧。
　　忽然，十只妖兽前爪抓地，以迅雷之势扑向修士。道士脸上不再讥笑，催动身法躲避过去。
　　九尾猫速度奇快，道士于十只妖兽夹击下却从容不迫，轻巧地躲过了每次攻击。他表面上轻松自在，实则一直小心谨慎。九尾猫利爪里含有剧毒，假如不小心抓伤，极可能送掉性命。
　　九尾猫总碰不到道士，便停止攻击，重新回到原地。十只妖兽厉声嚎叫，无数真气细线飘向矮瘦道士。
　　道士顿觉脑海间万道细针刺来，他暗道不好，原来那声音是攻击灵魂的道术。
　　矮瘦道士又气又怒，一不小心，居然让个畜生伤到了。真气汹涌下，道士长袍鼓动，怒吼道：“凤栖仙源！”
　　一声祥和的凤鸣响彻山顶，千丈神凤自道士身体内飞出。凤凰撒下金黄色光芒，驱散掉了真气细线。
　　同时，道士头顶上的阴阳太极图飞速旋转，化成十根黑白色长绳盘桓绕向十只妖兽。
　　九尾猫欲转身躲开长绳，奈何绳索转瞬即至，牢牢捆住了它的身子。
　　黑白长绳慢慢收紧，九尾猫拼命挣扎，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接着听见“嘭”、“嘭”的声音，九头妖兽化作真气消散了，只剩下一个真身。
　　矮瘦道士没有收手的打算，黑白长绳继续收缩，勒的九尾猫喘不过气，眼里慢慢冒出血丝。
　　旁边观战的驼背大汉大骂道：“臭道士，干什么！快住手！”矮瘦道士冷冷看了大汉一眼，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依旧慢慢收紧长绳。
　　驼背大汉再无法冷眼旁观，拔出一把黑红色长剑，喝道：“真气化一！”
　　长剑破空飞斩，一道青色和红色真气在剑身前彼此交缠，黑白色长绳断成了数截。
　　九尾猫重获自由，长长得松了口气，依旧心有余悸，赶紧逃到驼背大汉身后痛苦地哀嚎起来。
　　之前，道术“流星飞月”化成的长绳不仅捆住了它的身体，还勒住了丹田的灵魂。假如再晚片刻，九尾猫的灵魂便要挤成碎片了。
　　见九尾猫身上道道血痕，大汉冲着道士喝道：“干老头，你下手真狠啊！”
　　矮瘦道士哼了一声，毫不退让：“狗畜生不知死活，我替你教训教训。再说九尾猫九条命，即使老夫弄死一条，不还有八条命吗？”
　　“混账！老子的妖兽，轮不到你这臭道士管教。”驼背大汉大喊一声，手里的长剑刺向前方：真气化一！
　　青色和红色交缠的真气撕裂狂风，呼啸而去。
　　矮瘦道士伸出右手，轻舒掌心，真气波动，头顶的金色凤凰朝青红真气展翅飞去。
　　两者半空相遇，浩荡的天地之力爆发巨大的轰鸣，一时沙尘飞扬，无数巨石散落四周。
　　片刻后，大风吹散沙尘，昊天山顶出现了一个几十丈深的巨坑。
　　驼背大汉举剑欲再战，远处传来一声清澈的佛音：“阿弥陀佛，干施主、瘠施主快住手。再打下去，两位两败俱伤，只会徒增烦恼。”
　　第四人现身于万丈绝顶。来人是个鹤发童颜、身穿红色百衲衣的老和尚。
　　三人朝和尚拱手行礼，对他很是尊敬。
　　驼背大汉眼看斗法不成，收起宝剑，拍拍九尾猫背上的长毛。妖兽心领神会，恶狠狠地瞥了道士一眼，化作黑光消失于天际。
　　矮瘦道士双手负立，没有继续再战。两人收手停战，老和尚露出和善的微笑。
　　驼背大汉走到中年男子身边，道：“罗兄，阁下到昊天山，莫非闲来无事，特意到此观月饮酒的？”
　　“瘠兄，彼此彼此。你来昊天山不想观景吗？”中年男子回道。
　　“老夫路过罢了；看到兄台和干老头并肩站立，吓了一跳，才想问问两位是不是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了。”驼背男子笑着说。
　　矮瘦道士不置可否：“瘠宫主，阁下眼界独到。七星连珠，想必明白将有宝物降临道法世界吧。”
　　驼背大汉哈哈大笑：“干老头，整个西域，说到慧眼识珠，没人比得上你。老夫猜到其中的端倪，对这件宝物，本人志在必得。两位假如希望太平无事，最好别插手。”
　　“哼！”中年男子拉下了脸，“瘠兄高兴得早了点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矮瘦道士一言不发，表明不会拱手相让。
　　“嘿嘿！”驼背大汉道，“既然如此，老子不废话了，到时自见分晓。那时，整个道法世界沐浴于尸山血海！真令人神往啊。”话语间，脸上涌出疯狂之态。
　　大和尚插进话道：“几位来此地，必然知晓七星连珠的奥义。老衲有言相劝:宝物虽好，却会害了不少无辜者的性命。咱们自称得道修士，每天参悟天地道法，到头来无法控制贪欲，心里没有丝毫羞愧之意吗？”
　　三人闭口不答，暗自冷笑。
　　中年男子首先回道：“不空大师，在下敬你佛法高深，不过大师的言论，本人不敢苟同。”
　　“哦！”不空和尚十分奇怪，“罗施主有何高见？老衲愿闻其详。”
　　矮瘦道士和驼背大汉饶有趣味地盯着他。
　　中年男子悠悠然回答：“算不上高见，只算粗疏的道理罢了。各位，咱们炼气士参悟道法，修习功诀，其间本来凶险无数，九死一生。既然踏上修道之路，等于把生死置之度外。
　　所谓死生有命，皆为天数。修道者逆天寻求长生，自然应准备接受天罚，甚至命丧九泉。”
　　矮瘦道士颔首微笑，非常赞赏。
　　驼背大汉更觉得舒服畅快，大声道：“罗兄，咱们英雄所见略同。不错，总瞻前顾后、畏首畏尾，还谈什么逆天修行。‘邪剑琴魔’的称呼果然名不虚传。老子，不——老夫唤作‘黑血欲魔’。我们称号中都有个魔字，看来恰如其分。
　　中年男子轻轻笑道：“瘠兄谬赞。”
　　矮瘦道士同意中年男子的高见，碍于不空和尚情面，加上双方正邪有别，没有多说。
　　老和尚当然知道中年男子所言有理，然而为免道法世界陷入血雨腥风，他只得硬着头皮争辩：“罗施主，滥杀无辜终究有伤天道。三位乃道法世界中的风云人物，老衲相信，假如各位不出手，肯定有很多修士会幸免于难。”
　　驼背男子冷冰冰地回答：“我们不出手？不空大师，面对这等奇宝，你不动心吗？其中更有佛门圣物啊。”
　　不空摇摇头：“老衲乃出家人，对于俗世宝物早已看淡，不愿因追求长生而肆意杀戮。因此，我保证不会抢夺奇宝，诸位大可放心。另外，老衲还会严格约束门下弟子，不让他们惹是生非。只是需三位答应不出手夺宝。”
　　“嗯？”驼背大汉一双眸子直盯着不空，黑色绸衣迎风飘动，眼缝间闪过寒光，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能！如此奇宝可遇不可求。让我们坐拥宝山而无动于衷，根本痴人说梦。何况，我们不出手最后会白白便宜其他修士。”
　　中年男子和矮瘦道士点头称善，他们不愿这件万年难遇的至宝。
　　老和尚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后，转身向矮瘦道士求助：“干兄，咱们乃正道人士，你打算眼睁睁地让门下弟子死于非命？”。
　　矮瘦道士没有说话，静静思索，其他三人都静等他的答复。
　　片刻后，道士终于开口了：“不空大师，我可以答应不亲自动手，但要有个期限……二十年吧。”
　　“二十年?”
　　“不错，大师不愿招惹是非，老夫可以答应二十年内不夺宝。当然，假如在下的弟子胡作非为，可怪不得我了。”
　　听到这话，老和尚眉头微皱，想道：“让三人不夺宝不打可能。二十年期限足以让无数修士免受血光之灾，算功德无量了。”
　　念及于此，不空露出和善的微笑：“干施主宅心仁厚，令人敬佩。不知罗施主、瘠施主意下如何？”
　　驼背大汉与矮瘦道士两眼相视，心领神会。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到时宝物还是唾手可得。更何况自己门下的道徒人才济济，完全可以让他们代劳。再说，少一个对头，何乐而不为。
　　想到其中关节，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此法甚好。”
　　见三人许下承诺，老和尚拍手称好：“三位施主都是一言九鼎之辈，不会食言吧。”
　　“哈哈，决不食言。”
　　不空的话大可不必提。道法世界，修士们最看中的即是承诺。无论正道、魔道，都讲求言出必诺。
　　若有人失信，灵魂深处必然形成心魔，阻碍以后的修炼。此事关系重大，老和尚才慎之又慎，不敢大意。
　　昊天峰顶，飓风咆哮，四名修士与今日定下了二十年之约。
　　片刻后，四人一起消失在了绝顶之上。空旷险峻的昊天山顶，再度陷入沉默，似乎没人来过，什么事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