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衣带渐宽

　　人走茶凉，书场就是如此。
　　当听客们走出了茶楼，那么就会有店小二不断地收拾，原来的热切，大概只剩下市侩二字了。
　　赵老头说出了李铁怪的身份后，也就直接散场了。
　　热热闹闹的茶楼，在这个时候变得很冷清。台柱子赵老栓是井岸镇中有名的角。
　　辛安坐在角落里，不断地手打磨着雕刻出来的小石像。石像是个女子，气态雍容华贵，面容也带着几分祥和。
　　“说过很多次了，不能玩这个的。”
　　赵老栓接过石像，直接吞没在宽大的袖筒中。
　　一老一小在茶馆中，彼此对望的样子都带着几分期待。
　　“我只是有点想...”
　　辛安神色略带几分踟蹰，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敢开口说出来。
　　三年时间，辛安从临北城被这位老人救出后，始终过着飘摇的日子。江湖水深且浑，风餐露宿皆是常事。
　　“我知道，但是你答应过我，要说话算数。”
　　赵老栓点了点头，神色里满是笃定。
　　这位慈祥的老人很随和，说书唱戏劝人方。纵然没有多大学问，至少也知道人间疾苦，所以从容典雅。
　　“嗯，说话算话。”
　　辛安点头，眼中却有雾气。
　　临北城在浩瀚神州的最北方，那里有茫茫大雪，有无尽的冰原妖兽。曾经的故乡，回望过去已经三年时光。
　　三年漂泊，历经磨难，说书为生。
　　这般艰苦的背后，辛安那颗原本弱小的心，却也渐渐强大起来。
　　“小二，来两份桂花糕点，一碗红枣茶水。”
　　老人点了点头，神色里满是欣慰。
　　三年时光在井岸镇落下跟脚，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说书先生。虽不至于发达显贵，却已经让两个人衣食无忧了。
　　辛安吃着茶点，脸上略带伤感。
　　离开家乡三年时间里，所有经历都恍若梦中。临北城中各种经历还历历在目。
　　大雪满弓刀，城主府中满目繁华，欢声笑语过后就是雷霆骤降。城主府走水，月圆夜暗杀。种种事情纠缠在一起，让辛安每次回忆都伤心。
　　“井岸镇的集市马上就会有庙会了，希望那天你可以得到不错的玩意。赶紧吃饭，等下去做你要做的事情。”
　　赵老栓笑了笑，感受到孩子的伤感，也只能转移话题。
　　临北城那件事情太严峻了点，牵扯到的全都是庙堂大佬以及江湖大能，甚至有山上神仙。
　　多次想要彻查真相的赵老栓，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
　　“知道了。”
　　辛安点了点头，开始细嚼慢咽地吃着手中的茶点。
　　每天面对最枯燥的事情，心中除了苦难之外再无其他，这口嚼头大概算是每天对好的期待所在了。
　　赵老栓走出茶楼，十分热情地跟大街上的熟人打招呼，态度谦卑。
　　说书唱戏下九流，遭白眼才是常态。
　　走到角落里，赵老栓轻轻地洒下了一团石粉。有些事情是秘密，那么就要好好封存起来，否则的话，将会带来劫难。
　　人流之中，赵老栓驾轻就熟地找到了瘸腿驴车的青年，慢悠悠地坐着出了小镇。
　　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隐隐可以听到妖兽的嘶吼声。
　　在井岸镇这般地方，纵然有妖兽也全都是比较弱小的存在而已。
　　这片山林好像天生不太适合妖兽生长，只要稍稍有所武力的人就可以进入深山中狩猎，算是被消耗的资源。
　　“多谢，多谢！”
　　赵老栓理了理微秃的头发，龇着大黄牙对赶车的年轻人作揖行礼。
　　“不客气，下次听书的时候，您给我留个好地方就行了。”
　　脚夫神色里带着几分期待，井岸镇这点消遣活动太少了，也只能听听书喝喝茶了。
　　“好说，好说！”
　　赵老栓依旧满脸微笑，略带几分别样的恭敬感觉。
　　这个年岁很大的老人，从来都没有什么架子，做事情更是处处礼让，让人顿生好感。
　　“办完事赶紧回去，听说这座山上有野狼来着，你岁数大了小心为上。”
　　瘸腿脚夫神色里满是关怀，小小镇子上好处很多。
　　人情味比较浓郁的小镇，总容易让人心生好感。赵老栓喜欢这里的人，也喜欢这个勤快且孝顺的瘸腿脚夫。
　　“知道咧。”
　　赵老栓点头，神色里带着几分享受。
　　当瘸腿脚夫赶着驴车走远的时候，赵老栓终于站直了身体，然后眺望远山之上的茫茫雾障。
　　转瞬间，赵老栓身影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山巅之上。
　　“呵呵，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藏兵一品，还是说书匠赵老栓？”
　　一个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巨石背后探出来了颗明晃晃的光头。
　　光头脸上纹着大青蝎子，模样看上去很是古怪。
　　这般模样的和尚如果出现在寺庙，八成已经被人家给直接打死了。
　　“你高兴就好，东西带来了吗？”
　　赵老栓早已经没有了原来的和蔼，双眸中略带审视地看着眼前的花和尚。
　　当眼光扫过之后，花和尚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花蝎子，我发现嘴贱的人都活不长命，除非是说书的，吃素的。”
　　赵老栓双手交叉收起双手，神色里带着几分嘲讽。
　　骤然而起的杀机，让周遭空气稍稍凝固。
　　花蝎子的那颗大脑袋瞬间冷汗直流，神色里满是骇然神色。
　　“我只是想要跟您打个招呼而已，东西带来了，我的...”
　　花蝎子强忍着巨大的压力，伸手搓动了两下。
　　亡命江湖多年，花蝎子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不怒自威。心中暗暗发誓，日后莫要接触这般人物。
　　“少不了你的！”
　　赵老栓伸手，忽然花蝎子胸前衣衫破碎，一只雪白的青花碗出现在赵老栓的手中。
　　命门大开，花蝎子甚至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想要张口讨要东西，却只能悄无声息地闭嘴了。
　　“质量还算可以，呵呵。”
　　赵老栓说完之后飘然而去，丝毫没有了原来的那份老迈之态。
　　花蝎子刚要开口，忽然之间天空上落下一个黑影。
　　黑影砸在了巨石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花蝎子咧了咧嘴，掂量了下手中晶石，旋即飞快地逃窜而去。
　　微风吹过，巨石瞬间消失无踪...
　　赵老栓风驰电掣地下山，大袖揽清风，衣带渐宽瘦骨嶙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