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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宇检查过好多遍手机，夏芙虽然不理自己，但是并没有提出分手，或者我不想跟你订婚之类的消息，他等到深夜，总算是放下心来。但是想到夏芙就这样在外面租了房子，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
好像没有那么笃定了。
算一算，夏芙开学就是大四，会迎来秋招，他不知道夏芙学业到底怎么样，但南大摆在那里，想必找工作不算太难。
如果夏芙顺利找了份工作，去实习，住在公司宿舍，薪资尚可……
顾青宇从床上坐了起来，意识到这个夏父出事、夏芙只能依靠自己的这个机会，就稍纵即逝了。
不能这样。
顾青宇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拿起手机。
*
翌日下午。
夏芙和店长小姐姐约好第一天上班，上午她在小房间里练了练手绘，为开学后的校招做准备——在此之前，她甚至连作品集都没有整理过。
四点二十，她收拾好画笔，吃了点便利店的三明治，前往芝士蛋糕店。
路过703时，她忍不住往那边看去，昨晚的好心人应该就住在这里，她非常好奇对方是什么样子。
但是703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夏芙也没有勇气敲门，电梯门关闭以前，失望地最后看了一眼。
第一天工作不算很忙，趁着没客人的功夫，店长小姐姐手把手教她如何包蛋糕——等一大批蛋糕出炉后，她们需要先在表皮上烙下一个品牌图标，随后等待蛋糕稍稍冷却，用纸打包起来，这里有些困难，因为蛋糕烘培时装在器皿里的，需要将器皿倒过来把蛋糕完好无损地倒出，再翻到进盒子里。
有时候蛋糕过热，蛋糕本身柔软很容易碎掉，那样就无法售出了。
夏芙从未没做过这种事，过去她在家里连一个盘子都不会端，对这种热气腾腾的娇嫩蛋糕更觉困难，她练习时不小心碎了一个，好在不算难，多练几个就好了。
刚上手，她还觉得有趣——来前的忐忑紧张慢慢纾解，看着络铁熨烫在深麦色芝士表皮上出现的品牌图案，然后将蛋糕倒出、倒回、打包，变成一只精美的礼盒。
但是慢慢，她就感觉到乏味和无趣了，只剩下酸痛的双手，和不小心被烫到、有些疼痛的肌肤。
“感觉怎么样？”店长小姐姐负责收银，温柔地问。
“挺好的。”
夏芙勉为其难地笑了一下，将蛋糕纸盒扣好，放在台子上。
“如果太累就进去休息一下吧，工作就是这样的，会有些无聊。”店长理解她。
夏芙摇了摇头，“没关系。”
这可能就是赚钱吧。
她想，一个小时十三块钱，二十分钟一炉蛋糕，一炉十二个，要包三十六只；店是网红店，哪怕暑假人依旧多，晚上应该会好一点。
说特别累，倒也未必。
只是无聊。
夏芙又仔细包装完一只，喝了口店长给倒的柠檬茶，望着钟表上的时间，想。
——没有任何意义，不会有进步的，机械型劳动。
她还记得，曾经有一位老师在课堂上慷慨激昂演讲——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去做一些机械型劳动，比如食堂打饭、进厂；哪怕做个销售锻炼情商、家教教教学生什么的都好，做机械工作的话，还不如好好学习、掌握专业知识，多考证，将来有的是赚钱机会。
夏芙当时对这些话没概念，她既不是需要考证找工作那批；也不是需要打工赚钱那批。
但是现在想，这种工作，她做一会就倦了，纯粹为了赚钱而赚钱而已。
浪费时间。
就在夏芙有些质疑自己选择的时候，玻璃门被推开，带动着盛夏的炎热气流，门口悬的风铃叮叮咚咚响起。
“欢迎光临。”夏芙正在烙印图案，听见动静，忙和店长小姐姐一起热情喊道。
“芙芙。”
耳边传来一道熟悉清越的男声。
夏芙肩膀微僵，跟着抬起头，顾青宇正微笑地望着她。
他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着白衬衫和休闲长裤，一看就是奢侈品牌，做工剪裁都极好，衬衫袖口还有隐约的金色绣线，高高瘦瘦，一幅俊俏公子哥儿做派。
他手里还拎着奶茶和精美食盒，格外关切地望着她。
“小夏，这是？”
“我是她男朋友。”顾青宇嘴甜道，“姐姐您好，我看店里现在不太忙了，正好是晚餐时间，能不能让芙芙吃点晚饭？”
顾青宇扬了扬手里精致的打包盒，热情道：“我也给您买了一份。”
店长呆了一下，没怎么反应过来，但被这样一个嘴甜个高的富二代帅哥这么看着，还是下意识同意，“那你去吃点饭吧，现在正好人不多，你包这些也够了。”
夏芙有些尴尬，眉头微皱，“其实没关系，我来时吃过三明治了。”
“快去吧。”店长有些羡慕地推她一把，“别让人家等久了。”
夏芙咬了咬唇，也觉得拖拖拉拉反而耽误工作，只得摘下透明手套，从柜台前离开。
店面很小，主要是打包，但柜台前也有两张小桌子，顾青宇拉着她坐下，将食盒打开。
正是那家南湖上的餐厅。
菜色精美又高端，放在木质食盒里，饭菜特有的香气飘散开来。
顾青宇扮足了好男友，又将冰奶茶打开插上透明吸管，放到她手边，“先喝一口吧，累了吗？”
夏芙能感觉到背后店长小姐姐隐约的视线，更加不自然了。
“青宇，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她告诉他住址，但没告诉他兼职的地方。
“我一家一家找的，而且我昨天注意到了那只蛋糕盒子。”顾青宇得意地道。
夏芙沉默了。
“昨天的事情还生气吗？”顾青宇轻柔地拨了拨她的发梢，“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在乎你了，一时没把持住——”
“青宇。”夏芙打断了他的话。
“好了好了，快吃吧。”顾青宇将筷子递给她，又小声道：“芙芙，如果真的累了就别做了，咱家又不缺这点钱，看你累的。”
他这话不大不小，但夏芙能感觉到店长听得见，她攥紧了筷子，望向顾青宇。
“怎么了芙芙？”
顾青宇眼神温柔宠溺，一幅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的样子。
夏芙闭了闭眼睛，想到那一个多月来他为自己家跑来跑去的样子，想到夏家出事所有朋友亲戚都避之不及，只有他还和以前一样热络，甚至对她更好。
她最后看向青年澄澈关怀的眸子——或许，他是真的想看她工作，给她送饭。
他本就是个温室里的大少爷。
“没事，谢谢你。”
“但你以后不要来了，会打扰我工作。”
“好，我知道。”顾青宇想要捏捏她柔软脸颊，见她躲开，也只好放下手，“我马上就走，有任何事，或者有什么人欺负你的话，立刻打给我。不缺这点钱啊，大不了我养——”
“好了。”夏芙勉强吃了一只蟹黄小笼，拿纸巾擦了擦手，戴上围裙继续上班。
顾青宇将东西收拾好，又含情脉脉看她一会儿，才转身上了路边的法拉利。
店里有些安静，空调幽幽吹着冷风。
已经七点多了，过去最火的那一段时间。
今晚生意似乎不太好，还有几只蛋糕没卖出去，摆在柜台上，但还有一炉刚出锅的没打包完，夏芙戴上手套开始工作。
“那是你男朋友啊？”过了会，店长试探问。
“嗯。”
店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眼里已不复最开始的亲近照顾。
“今天生意一般，晚上没什么人，你要是觉得太晚的话可以先走。”店长往路边瞥了一眼，那辆耀眼的法拉利没走，很显然是在等她。
夏芙也看见了，她没有理会，继续低头认真打包着蛋糕。
她过去没干过这种活，但她手很巧，还有点完美主义者，她烙的标志在蛋糕最中间，也不会出现一边浅一边深的情况，蛋糕也不会出现一点破碎，是那种客人拿到后最喜欢拍照的完美芝士蛋糕。
店长打量她半晌，收回复杂目光。
她开始真以为这姑娘是勤工俭学的，主要是那天找兼职时她的目光太炽烈。小姑娘打扮不错，但南大大多数女生都打扮不错，再加上人确实漂亮，穿什么都好看。
现在仔细一看，才真看出这姑娘不一般来。
气质甚好。
并不是暴发户刁蛮那种，而是一看就是精心教养出来的温室玫瑰，单纯的，娇贵的，被富养长大没吃什么苦，眼神很纯。
是来体验生活的吧。
要是真普通女孩被富二代追，就算再摆脸色，心里多少也会有点在意，不像这姑娘，真的不在意。
夏芙被看得略微不自在。
她打包完最后一只蛋糕，头偏了偏，轻声问：“姐，你最近看过一个新闻吗，是关于夏氏企业的？”
“夏氏企业？”店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会儿，“夏氏企业？噢，是不是搞地产的那个？破产了？一个月前董事长开车自杀了？”
“嗯。”夏芙包蛋糕的手顿了一下，指尖微僵，但还是定定地道：“那是我父亲。”
她不想搞特殊，也不想被人当成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戴上有色眼镜。工作的确很无聊，但因为是自己赚得钱而有所不同。
店长表情微微变了，从震惊不可思议再到同情和关心，“啊……”
夏芙轻颔首，浓密眼睫敛住所有情绪，
“所以，我就是来打工的，和那些勤工俭学一样的，不需要给我特殊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