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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奇案列传 / 第五十章

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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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狄公频频点头,从案桌上拈起那对金钗正待开言。堂下吴四忽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喟叹连连:“晦气,晦气。--金钗果然是不祥妖物,害我遭殃!”一面抬起头来,深有悔悟地望着堂上狄公,轻轻叹道:“老爷,小人糊涂一时,致有今日。恐怕也是劫数,为之奈何?叹又何益?圣明在上,饶我不得,如今索性全招了吧!”狄公大喜:“白日昭昭,可见天理不假。倘是早招了,也免了这许多皮肉之苦。”
  吴四叩首道:“小人一生从未得一快活,命运乖舛,屡遭坎坷。那日杀了那女子,得了金钗,自谓转了运机,从此可以发达顺利。又谁知反落入法网。自知难逃一死,岂敢奢望侥幸。唯求老爷赐一具棺木,留个全尸――好让小人酆都托阎罗王苦投胎转世做个好人也……”狄公道:“这个不难。只要你一一从实招供,本堂替你做了这主。”
  吴四乃招道:“一日我赌输了钱,心中不快,便深夜晃悠悠上街去,只望遇上个财神菩萨。我刚走到半月街那小巷时,忽见一个黑影眼前一闪,我疑心是贼,便上前想逮住他,敲诈出他几两银子。可谁知那黑影闪过后,久久不见动静。我只得自认晦气,怪自己看花眼了。过了几日,我又走到了那半月街那小巷。记得己过半夜,忽见楼上的窗户垂下一幅白被单。心想扯了去,也可换了一两银子使化,便上前去轻轻一扯。谁知这一扯不打紧,楼上窗里灯光亮了,我正待拔腿逃去,却见窗户开处探出一个女子的头,那张粉脸儿在月光下十分的姣美。我顿时明白这女子必与奸夫半夜厮会。正可相机行事。于是我紧紧抓住那被单往上爬,那女子非但不叫唤,反用力相助往上提。待我爬进了窗户,那女子才知认错了人,正待发声叫喊,我岂是木石,便上前一手捂往她的嘴,恣意轻薄。那女子也恁的有些气力,奋力抗拒,惹得我火起,便扼死了她,然后又奸污了她。翻遍了箱柜、抽屉并不见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猛见她头上插着一对金钗,料是值钱之物,便拔了下来,匆匆跳窗而逃。--至今日堂上乃知那女子的姓名是肖纯玉。端的是块纯净的白玉。可怜与小人一样,同是遭了那金钗的荼毒,死于非命。如今想来,天理昭彰,好怕人也。--青天大老爷高高在上,想来我的供词也可令你满意了吧!”
  狄公令吴四在供词上画了押,便押下死牢监候。狄公转脸对肖掌柜道:“这吴四的供词想来你也听明白了。你老两口只纯玉如此一个闺女。日后无人赡养,你既明言不要那副金钗,我便请金匠戥了分量,折作银子与你,庶几可保晚岁衣食无虞。”肖掌柜叩称谢,狄公命他退过一边,又唤左右衙役带王仙穹上堂。王仙穹己闻冤案昭雪,真凶伏法,心中却并不愉悦。愁眉攒紧,脸色阴郁。狄公见王仙穹泪痕未干,心中也知个中滋味,于是温和地说道:“本堂原应重重罚你诱奸之罪,谅你在冯老爷堂下己挨过三十棒笞,故从轻豁免了体罚。只是有一条本堂擅为你作主了:你须金花彩布聘定肖纯玉为你的原配正妻,待秋闱完毕,选个吉日抱着她的牌位拜堂完婚,以慰纯玉在天之灵。并去肖福汉家作半年女婿,小心服侍岳父岳母。日后倘能场屋得意,中举出仕,须从侍俸禄中每月扣去十两银子孝敬岳父岳母。老人家的常年衣服,茶米柴酒都须你照顾,临终还须得个好断送。此两件事办到了,乃可再娶亲,生儿养女度光阴。但肖纯玉元配之位不可更变。”王仙穹听罢怆然涕泪横流,连连称谢。跪拜叩头再三,乃退下堂去。狄公传命:“退堂。”堂下外厅观审之百姓欢声迭起,喝彩不己……
  午衙之后,狄公将洪参军、陶甘、乔泰、马荣四人叫到内衙,开始将梁夫人与林藩之间世代怨仇细细交代一遍。“大约五十年前,广州城荔枝湾一条街上住着两家富户。一家林姓,一家梁姓。两家都买卖兴隆,生意发达,他们的商船远驶爪哇、波斯、大食、大秦及新罗等邻近地域。梁家生有一男一女,男的名梁洪,女的名梁瑛。那梁瑛便嫁给林家的独生子林藩。两家自从做了姻亲,更是相敬相助,和睦融洽。不久林老先生故世。临死前,他嘱咐儿子林藩要守住家业,奋发自强,并维持林、藩两家的血缘情谊。林藩却是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吃喝嫖赌,无一不嗜。生意又屡遭挫折,大亏血本,渐渐把个家业败了。梁家老先生年事已高,就将商号的业务全交给了儿子打理。那梁洪却是个勤俭之人。励精图治,经营有方,生意很有发展,事业反比梁老先生在时更兴旺了。梁洪经常拿出银子帮助其妹婿林藩。有时又推荐他几笔唾手可赚大钱的好生意,无奈林藩终不醒悟,梁洪给他的钱,哪抵得他挥金如土?杯水车薪,梁洪也渐觉力不从心,只恨铁不成钢。那梁瑛也常规劝丈夫改邪归正,努力上进。谁知反惹得林藩发怒,骂她梁家人小觑了他林家人,全把梁洪兄妹一片拳拳好心当成恶意,故常切切于齿,骂声不绝。梁洪娶妻容氏,少年美貌。甫及五年,己生二男一女。那梁瑛却是久久不孕,林藩为之又火上浇油,更生怨恨。林藩见容氏貌美不觉心动,便生了邪念。他深知容氏乃大户人家员外郎闺秀,岂肯做出伤风败俗之事来。乃心中慢慢生出一计,歹毒十分,阴谋一举霸占容氏并侵夺梁家产业家私。
  某一日林藩打听得梁洪要去番禺县金市收账,那账目中还有广州另外三家金市委托他顺便办理的数额。林藩便买通了两名匪盗,在半路上的一座林子里杀害了梁洪,抢去了全部金银。于是林藩跑去梁家,告诉容氏,梁洪在半路上遇着剪径的歹徒,抢去了金银又负了伤,被人抢救下抬到了附近的一座古庙里,如今己无生命之虞。他说梁洪的意思是暂将他遭歹人抢劫之事遮瞒一阵,一侔他将广州那三家金市的数额凑齐补偿了,才偷偷回广州处理自己的事,否则这事将大损其广州商号的信誉和他在广州的地位。林藩说梁洪要容氏当夜赶去那古庙与他相见,商定一个妥善的法子凑足那笔补偿的数额。
  容氏信以为真,便随着林藩去了那古庙。进了古庙林藩露出禽兽的真面目,他一面告诉容氏梁洪的死讯,一面要求容氏改嫁于他。容氏羞愤交加,奋力反抗,林藩则恃力强奸了她。第二天一早,容氏咬破指尖,在绢帕上写了一封血书,便悬梁自尽了。林藩心细且做贼心虚,当下搜出了容氏身上的血书,血书上写道:‘林藩贼子将妾诱骗。妾身己污,不能奉侍翁姑育养儿女,唯一死赎妾清白。’林藩将绢帕上‘林藩贼子将妾诱骗’八字一行撕去焚毁,余剩又塞入容氏的衣袖。便又匆匆赶来梁家。梁老先生和梁老夫人得知儿子死讯,己哭得死去活来、痛不欲生。原来梁洪的一个伙计从那林子里逃脱了性命,奔回家来报了噩耗。林藩假惺惺地哭泣了一阵,又安慰梁老先生和梁老夫人一通。便问容氏何在,要她速去林子里收尸。梁老夫人道:‘容氏一早没了踪影,恐有意外。’林藩乃叹了口气说道:‘小婿有一事,久藏心中,如今不敢不告。容氏有一奸夫,见住在城外一座古庙里。如今姻兄猝然遇害,保不定她己去那古庙与奸夫商计后事了。’梁老先生一听,忙又急匆匆赶到那古庙里,果见容氏尸体悬在梁上,从衣袖里飘出一角绢帕。梁老先生抽出一看,见是一封血书,读罢大恸。--儿媳容氏果然与人有奸,如今悔恨,乃一死了事。梁老先生又悲痛又羞耻,当夜回家服毒而死。
  梁老夫人--即如今来衙门告发林藩的梁夫人――却是一个十分精细之人。她持家有方,性格坚韧,早年曾协力梁老先生撑起偌大家业。她不信容氏会有如此污行。一面变折家业赔偿了广州那三家金市的钱银数额。一面暗里派人去那古庙查访。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容氏在古庙内的供案上写的绝命遗书,供案上一层灰土隐约留有‘林藩’两字的痕迹。且香炉内有绢帕焚烧后的余烬,与一般香灰不同。梁夫人感到此事来得蹊跷,她疑心正是林藩奸污了容氏,并又毁谤她的声誉,导致梁老先生的自杀。梁夫人于是便去广州都督府衙门擂鼓喊冤,出告林藩。奈何广州都督府上下都得了林藩的贿金,且真有一个野头陀出来承认他与容氏有奸。--衙门驳回状纸,不予受理。与此同时,林藩的妻子也失踪了。林藩派人四处找寻,终不见影讯。人们纷纷猜测,必是林藩暗里杀了妻子,并毁去或藏过了尸身。他恨梁家的每一个人,梁瑛没有为他林家生嗣,自然也在他忌恨之列。--以上这些是第一份状卷的概略内容,具款日期是二十年之前。”狄公一口吸干了一盅浓茶,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遍他的四位亲随,又继续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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