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林墨

　　湛蓝色的天空中点缀朵朵白云，黄金般的沙滩上游人欢笑嘻语。
　　在明媚温暖的阳光里，海浪轻推上岸、留下浅白色的泡沫，那串串珍珠般的细浪与海岸上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沙滩椅，共同构成了一副平静祥和的惬意图画。
　　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林墨只觉自己一个礼拜前九死一生的经历充满了意义，虽然没能找到姐姐林予星，但至少守护了这座小岛的安宁。
　　“你的海鲜炒面。”
　　餐盘放到桌前，酱香扑面，去壳虾仁与切花鱿鱼所独有的鲜美、配合着鸡蛋洋葱混炒出的清香，让因为赖床而没怎么吃早饭的林墨食欲大开。
　　“3~~Q~~~”
　　女孩摆摆手投以甜美的笑脸，同伴面无表情，动作略显僵硬地坐在了餐桌对面。
　　这位男士身材修长，肌肉矫健，穿浅色的短裤T恤，留有稍长的碎发，于脑后扎一簇短短的小马尾，因为久居海岛，所以皮肤被烈阳涂上了一层小麦的颜色。
　　他的名字叫做石野涼生，是大概两三年前搬住到三仙岛上的旅客，每年寒暑假自己来岛上，都能看到他在不同行业做活，对此他自称为‘千职万事通’。
　　“肉好少。”
　　涼生看了一眼林墨盘中满当当的海鲜，又看了看自己盘里零星星的肉片，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海岛嘛！牛啊羊啊什么的，肯定贵，鱼虾便宜。”
　　谁让你每天冰着一张脸，个性还那么臭屁，这种海滨小店放料全看老板心情，你肯定没肉吃啦~
　　林墨嘴上打趣回应，心里却忍不住窃笑，她侧脸看向正用油刷清理铁板的炒面小哥，单眨左眼投去了肯定的目光，惹得小店主一阵羞涩。
　　没去在意林墨的表情，石野涼生拿出触屏手机平放在桌上，点开通讯对话界面，将资料文件以立体投影的形式在两人之间展开。
　　“布鲁诺昨晚发给我的，你收到了吗？”
　　涼生用手势滑动投影上的一份份文件，其内容是身份各不相同的游客资料，每一张都附带免冠照片、姓名生辰。
　　“看了，没找到我姐，里面也没有你老哥……”
　　林墨的语气中流出了些许失落，但很快被炒面的香气驱散，她拿起竹筷夹了大大一口，很是豪迈地将美食送进了嘴里。
　　“布鲁诺说他调了警方整理的‘三仙教’名册，一会儿会拿过来给我们。”
　　涼生切换文件页面，转而将聊天记录展示给了林墨。
　　“唔唔……他怎么不发手机上？”
　　林墨咀嚼着嘴里的虾仁，伸出纤纤细指拨动投影，粗略看后顿感乏味，因为两人的对话枯燥且简单，根本看不到半点喜闻乐见的内容。
　　“公安内部的资料不允许上传至民用网，这是常识。”
　　石野涼生语气不变，任由林墨翻看聊天内容，自顾自吃起那盘肉少得可怜的炒面。
　　“这样啊。”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你这样下去，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
　　林墨撇撇嘴角，于心底腹诽吐槽，这是姐姐林予星以前教训过自己的话，现在拿来批评石野涼生再合适不过。
　　等等，这家伙是男的啊，应该是‘娶’，不是‘嫁’……
　　忽的想到词义上的差别，思绪又不住跳到了其他地方：
　　认识快三年了，每次见面，都莫名感觉他不喜欢女人，而且……‘受受’的，这么一算，和布鲁诺分明是绝配嘛，前提是、布鲁诺也喜欢男的……
　　脑袋里胡思乱想，林墨低头舞动竹筷，飞速把炒面旋光，用湿纸巾擦拭过嘴角，她双手撑托下巴，安静看着石野涼生斯斯文文地吃完了午饭。
　　“咱俩明天去教堂吧，我还是觉得那个叫‘罗伊格尔’的神父有问题。”
　　林墨提起了她一直放不下的疑虑。
　　起初和布鲁诺、石野涼生一同前往教堂躲避三仙教追击的时候，确实如两位同伴介绍的那样：
　　留着淡金色胡须的神父面容和煦、眼神澄澈，他的举止是那么温柔，他的身躯是那么伟岸，让林墨觉得无比慈祥可靠。
　　仿佛只要走进教堂，来到他的身边，聆听他的教诲，在雅威的神像面前诚心祷告，一切的邪恶和污秽都将被驱逐净化。
　　这一印象持续到了‘云霄山’山顶的决战，当时已经累趴的石野涼生瘫死在身旁，而负责狙击的布鲁诺位于火山口的另一侧，只有自己、看到了那位名叫‘札尔’的大祭司的容貌。
　　那是一双如婴儿般纯净的眼眸。
　　如果不是他手捧燃烧着紫色火焰的魔法书，身前的火山口内堆砌尸山血海，林墨绝对会像见到罗伊格尔神父那般，被这名大祭司温柔的目光所感染。
　　两人必然有某种‘联系’，是兄弟？还是同一人做了伪装？亦或者说正是自己最最最最在意的‘沼泽人’？
　　林墨没办法做出更多推测，因为在解决掉札尔大祭司后，罗伊格尔神父依旧健在，而两人的血液样本也证明了他们全无关系。
　　石野涼生放下了筷子，接过林墨递来的纸包，他捏了捏自己的肩膀和上臂，脸上露出了难忍酸痛的表情：
　　“再休息几天，太累了，我现在甚至没办法跑步。”
　　林墨轻皱娥眉，修长白皙的大腿往桌外一挪，用手掌很是浮夸地‘啪啪’拍了腿面两下，摆出生气的口吻道：
　　“喂喂，你怎么这么弱，我一女生，小腿骨裂了都能动，你可是大老爷们儿，还能不能行了？”
　　涼生将最后一口饮料喝光，顺势晃动杯子里的冰块，语气略显无奈：
　　“你也知道自己骨裂了啊？”
　　他侧过脑袋看了一眼，林墨的右侧小腿，此时正佩戴着防范二次磕碰的固定护板，透过黑色绑带的间隙，还能看到微肿泛红的皮肤。
　　“谁害的，这是谁害的，你如果开车稳一点，我根本不用受罪！”
　　心有余悸间，林墨真的起了股愠火，她挥动粉拳，就差倾身过去给对方脑壳来上一下。
　　她还记得那时自己的小腿高高肿起了一大块，疼得几乎无法动作，胳膊、肩膀、腰腹，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擦伤和瘀红。
　　而这一切，全都是石野涼生造成的，是这家伙把车开翻撞在了树上，当时没能系安全带的自己被摔得七荤八素，副驾驶的车门更是凹陷了进来，生生压住了右腿。
　　幸亏后来去医院检查，腿上只是腓骨轻微骨裂，不用动手术，连石膏都没打，说是只要静养一两个月就可以痊愈来着……
　　“……抱歉。”
　　见对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语气，林墨很是无奈地轻哼了一声。
　　想想当时好不容易从车里脱困，因为失去了移动能力，后续上山作战，全都是靠石野涼生横抱着自己行动，以至于二人抵达山顶，后者已经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
　　加上这几天一直在使唤他，算是‘报仇’了吧……
　　可还是好气啊！
　　虽然不怎么妨碍走路，但只要吃力就会疼，想吃什么喝什么，都没办法跑着去买了。
　　林墨左右看看，她微感口渴，思考着该差遣涼生去买什么饮料。
　　这家店卖的都很一般，果然来三仙岛，还是得喝‘冰镇椰子水’啊……
　　目光落在距离露天餐厅二三十米远的地方，在更靠近主干道的海滨走廊旁边，设售有一家夫妻经营的冰饮小铺。
　　进购新鲜的椰青，开盖后佐以冰块、蒟蒻、西米、椰果、寒天球、爆爆珠，椰子水的清甜配合满满用料，是她第一次来到三仙岛心灰意冷时，帮忙驱散了所有坏心情的奇迹珍宝。
　　正准备用‘眼神攻击’驱动涼生，对方的手机震颤闪烁，划开屏锁，林墨瞄到是布鲁诺发来的消息。
　　“他们到了。”
　　石野涼生抬头寻找，在他视线的另一侧，林墨率先看到了被三人围护在中间的小警长。
　　“哟！这里这里！”
　　林墨扬起手臂，不自觉露出了开朗活泼的笑脸。
　　布鲁诺招手示意，他依旧穿着那件灰黑色的短袖衬衣，右手因为打有厚厚的石膏，所以用护带吊放在了胸前。
　　因为大腿受伤，此时的布鲁诺正靠坐在黑色的铁轮椅上，由一位面容清秀的女性推动，身侧一左一右，各站有一位身姿笔挺的男士。
　　这三人林墨认得，短发飒爽的女士名叫‘宋薇’，男性留寸头、身材魁梧的叫‘乔刚’，斜刘海、偏瘦戴眼镜，手里提着深色公文包的则叫‘李远’。
　　他们是三仙岛刑侦支队的办事员，曾与布鲁诺同校，警备大学毕业后留岛工作，成为了前学长的得力部下。
　　可惜布鲁诺和石野涼生一样，也是个死脑筋，说什么‘非常危险’、‘前程重要’、‘不要为我丢了警服’，就把三个赶着想要帮忙的外援给踢掉了。
　　‘人多力量大’都不懂，‘个人英雄主义’荼毒不浅啊……
　　林墨正于心里感慨，轮椅已经推到桌边。
　　“中午好啊，我们三仙岛的英雄，昨晚发给你们的名册看完了吗？”
　　布鲁诺勾勒起嘴角简单寒暄，他气色不错，比前两天林墨拉着涼生去探病时要好了不少。
　　“看完了，里面没有我么要找的人。”
　　林墨率先开口，一旁没能插上话的石野涼生则安静点头，同时抬手与三名身穿便装的警员一一问好。
　　“早就说过，不可能找到啊…………李远。”
　　布鲁诺示意部下将文件拿出，那是由牛皮纸档案袋装放的厚厚资料。
　　“我打了两份出来，你们看看吧。”
　　接过递来的文件，林墨忽有所感，她看向柜台，炒面小哥此时正接待新到的顾客。
　　游人一男一女，穿着颜色花哨的夏季短衫，头戴遮阳用的手编草帽，二人鹤发松姿，显得很有朝气，腿边放有行李箱和装载满满的购物礼袋。
　　是要回去的游客啊……
　　女孩没有多想，低眼打开了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