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学堂

　　“民以勇为侠，侠以武为尊。民以武报国，侠为国守土。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尽忠则为国士，取义可称鬼雄。武风不辍，则侠士不绝；侠士不绝，则国运昌隆……”
　　这篇《武风》是墨灵村学堂每日诵读的早课。
　　每日清晨，村长都会早早来到学堂监督学生们诵读，目的是为了培养学生们尚武之风气。
　　学堂就一个班，不分男女，学生的年龄跨度从六岁至十四岁不等，至于再大的就没有了。
　　学堂没有结业这一说法，凡年满十五岁，无论愿意或者不愿，都会被村长撵出学堂。
　　辰国男性女性十五岁即成年，在这个时代，成年便意味着到了成家的年龄。
　　正诵读间，一位十余岁的少年自学堂门口探头进来，见村长正闭目养神，便对着其他学生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想要蹑手蹑脚溜进学堂。
　　“站住！”
　　“王二虎，你又迟到了！”
　　村长耳朵动了一下，随即睁开眼转过头来。
　　“村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发现……”
　　王二虎本想编个理由搪塞过去，可是看见村长犀利的眼神，顿时没了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编，你接着编，就这几步路的距离，我看你能编出多少故事来！”
　　王二虎叹到：“果然还是吃了距离太近的亏啊！上学迟到连个理由都没法编！”
　　“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没点纪律性，以后要是上了战场，你要还是这副德性，迟早受军法处置！”
　　“谁说我要上战场了！”
　　王二虎低着头听训斥，小声嘀咕到。他不敢正眼看村长，连父母都不怕，就怕村长。事实上，村里的小辈乃至他们的父辈都害怕村长，大概也就辰墨不怕。
　　“不准进学堂，去给我抄写一百遍《武风》。”
　　“村长，不是我不抄，咱村穷，没有那么多笔墨纸砚啊！”
　　村长顿时有些牙疼。
　　“那就去墙边扎马步，举着石头扎，扎到我喊停为止！”
　　“好勒！”王二虎如蒙大赦，领命而去。
　　王二虎今年十岁，比辰墨略大半岁多点，身高却比辰墨高一个脑袋还有余，身材也更健硕，咋一看就给人一种憨厚少年的感觉。
　　学堂的课程分文课与武课。
　　文课主要是识字以及古文典籍学习。墨灵村全村两百多口人，汇聚全村的箱底，也不过凑了十几本破旧的书，学堂开办以来，又陆陆续续从山外淘来一些书，但也远远不够，文课能学的实在太少。
　　思来想去，村长只好把每本书的内容掰开了揉碎了，让学生逐字逐句反复学习。
　　但这种反复学习的弊端就是枯燥无聊，大概整个学堂除了辰墨，其他人都厌烦文课。
　　相较于文课，学生们更喜欢武课。
　　武课的基础课是体能训练，进阶课才是真正的习武。
　　村长自称是西南州最精锐的士兵，十五岁以筑关徭役的身份到边关军营，后来被长官慧眼识英才，选为亲信培养，不仅能学习军武，更有机会识字学兵法。戎马一生，战功赫赫，到老了更被嘉奖厚赐告老还乡安享晚年，这可是这个时代军人少有的恩赐。
　　当然，这也是村长单方面述说，无人能作证，当年跟他一同被征徭役的村民，早已化作白骨留在边关。
　　文课方面先天不足，村长能教给孩子们的并不多，但武课方面，却深受村民以及孩子们的喜爱。
　　村民觉得，习武能帮助孩子们变得更强，更强则意味着能打到更多的猎物。毕竟靠山吃山，深山中的墨灵村主要是靠打猎而活。
　　辰墨之所以更喜欢文课，一方面是他自幼体弱，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的意念强大，拥有远超普通人的学习能力。对别人而言枯燥无聊的文课知识，他一遍就能背诵，熟记以后，他就逐字逐句去琢磨，反正他不用睡觉，在梦世界一样能够学习。
　　辰墨真正做到了把学堂的每本书籍都学透。
　　王二虎迟到的小插曲并不影响早课的继续进行，在村长凶恶的目光下，没有人敢偷懒，二十几位孩童，全部正襟危坐，声音洪亮地诵读这篇必读早课，一遍又一遍。
　　早课结束，在文课正式上课之前，按照惯例，村长会先给学生们讲讲故事，其实主要是讲讲自己从军四十年的“英雄史”。
　　“天下共十二国，以天干为名，子丑寅卯辰巳午申酉戌亥。我辰国近年势弱，唯巳国与我国相交莫逆，关系如铁。丑国乃当今最强国，时常干涉他国内政，甚至侵略他国，午国自以为勾结上丑国，屡屡犯我辰国边境。”
　　“当年，本将军率领三千精锐镇守班洞关，阿午国三万大军强势来袭，我凛然不惧，提着大朴刀，一马当先冲杀在前，一刀一个，砍得阿午小儿屁滚尿流……”
　　学生们围在村长周围，聚精会神地听他讲述，学堂外面的王二虎也偷偷往窗户的位置挪动，手举石头扎着马步，也听得入迷，大概是对大山之外的向往。
　　而辰墨则忍不住有些翻白眼，秉承着认真负责追求客观事实的态度，对于村长这种自夸自擂的故事的真实性向来保持怀疑。
　　大概是发现辰墨在人群之外翻白眼的动作，村长顿时没了兴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今天的故事就讲到这里，预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切，又是这样……”
　　“吊人胃口！”
　　“村长，你讲故事能不能一次性讲完啊！”
　　学生们强烈表示抗议，然而都被村长无视了。毕竟是霸道村长，一个眼神，学生们全部噤若寒蝉。
　　村长用钥匙打开书柜的铜锁，小心翼翼取出一本略微有些残破的书籍。
　　“今天我们要学的，是《武风》……”
　　村长还没讲完，就被学生们打断了。
　　“怎么又是《武风》？”
　　“我记得上个月才学过啊！”
　　“我怎么记得前几天才学过？”
　　村长又开始牙疼，学堂一共就那么些书，循环着学，至多三个月就循环一次，他也是没办法，好在他也是大风大浪走过来的人。
　　“咳咳！所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村长假装清清嗓子。
　　“正式学习之前，谁来给我们复习一下《武风》相关的知识。”
　　学生们假装翻书，没人理会。可他们哪来的书，每个人就几张纸，用针线缝在一起，算是用作记笔记。大多已经用毛笔写得密密麻麻。至于毛笔，则是村长亲手为每一位学生制作。墨灵村打猎为生，不缺皮毛，村长制作的毛笔虽然样子看着有些奇怪，但凑合着也能书写。
　　所有人笔记第一页都是村长要求他们抄写的《武风》，足可见村长对《武风》的推崇。大概是没有足够的笔墨纸砚练字，他们的字迹都歪歪扭扭，估计也就自己能识得。
　　辰墨见村长冷场，只好主动回答到：
　　“《武风》是几十年前西南州府一位大人物所作，那位大人物执掌西南期间，开启了西南州百姓尚武之风，西南州能抵御午国强敌于国土之外，那位大人物以及《武风》功不可没……”
　　辰墨讲完之后，村长点点头：“不错不错，记得很好。我再补充说说，在历代权贵眼里，侠以武犯禁，民间稍有尚武之风，则势必被打压，历代皆是如此，这也是我辰国近百年屈辱落后的因由。《武风》重新唤起我辰国民间尚武之风，激发民众爱国热情，近些年英雄辈出……”
　　听着听着，大多数学生的思绪早已飘出大离山之外。听说大离山以外，是一个光怪陆离的繁华大世界。有人能移山填海，有人能飞天遁地，还有各种神奇的事物。
　　村长再次满意地点点头，目的已经达到，勾起了学生们对大离山之外的好奇，在他们心底埋下一颗走出大离山的种子。
　　“那是一个怎样精彩的大世界啊！”辰墨默默感叹一句，心为之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