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寿宴

　　今晚不止是简单的赵府家宴，还是赵府主人赵赫的五十六岁生辰。
　　这位手握重兵又身兼太子太师的军方大佬近些年其实心情一直不好。不管是五年前那位不孝女儿的离家，还是自己两个不争气地儿子均年过三十却一直没能让自己抱上孙子，对于这样一位性格传统的老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这些年赵府做事越来越低调，或许只是躲避一些京中喜欢嚼舌头的人的风言风语，或许是权势日益加重之后的明哲保身，都让今晚这场庆祝这位老人生辰的夜宴规模不是很大。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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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洛星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宴厅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拨人了。厅里摆了五六桌宴席，席上一些看上去就价格不菲的冷菜拼盘和精致昂贵的糕点点心已经精心摆好，厅最里边挂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寿字。只见老爷子的义子赵见森正在吩咐下人杂役安排一些晚宴事宜，而赵入海和赵依山这两个亲儿子则在赵府大门外亲自迎接今晚的宾客。
　　今晚的宾客虽然不多，但都是最重量级的人物。
　　而赵入海与赵依山这样一位征东将军一位禁军大统领亲自站在门口迎客，赵府也是给足了来客面子。
　　“户部尚书范大人来贺！”门童高声喊道。
　　赵入海和赵依山连忙来迎接这位户部执宰，赵依山小心接过范尚书手中的珍贵字画，交予办事的管家，而那边赵入海早已与范尚书寒暄起来：“尚书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范枕捋了捋微微发白的胡须，笑道：“你这小子，怎么今日正经起来了，知道关心老夫身体了。”
　　哪知赵入海却是突然凑到范尚书耳边，低声道：“恭喜恭喜，恭喜尚书大人。”
　　范枕闻言不解，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哦？恭喜什么？”
　　只听赵入海继续在范尚书耳边低声说道：“我观尚书大人今日脚步虚浮，一定是昨晚又用功了，自然是恭喜大人府上再添新丁。”
　　范枕闻言也是老脸微红，他年轻时便是青楼浪子，后来成家后收敛许多，却是换了一种方式，娶了十几房美貌小妾，而且范尚书精力旺盛，家里也是人丁兴旺香火旺盛。这本是一件好事，却每每被人拿出来取笑。
　　知道这个一向和自己没大没小的小子变着法嘲笑自己，范枕也不是省油的角色，马上眼睛往赵入海身下打量着，反击道：“赵将军也要多用功啊。”
　　赵府里赵依山未娶，赵入海却是三年前就已经与礼部尚书的侄女成婚，这本是一桩极好的婚事，男才女貌门当户对，只是这三年赵家大儿媳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也让京里的人看了不少笑话。
　　赵入海听得此言哪里不知道这老小子在反讽自己无后，也不生气，继续说着一些无伤打野的调笑的话，两人虽然辈分悬殊官职也是文武有别，却是难得的忘年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针锋相对互相调侃，竟是半句不落下风。
　　“咳……咳……”赵依山见这一文一武两位当朝重臣在自家府门前越说越离谱，在二人身后故意咳了两声。
　　闻得赵依山的咳嗽声，两人才停下争吵不休的话题，范枕转过身笑呵呵的与赵依山打了声招呼，寒暄了两句，便在管家的引路下走向府里的宴厅。
　　“鸿胪寺卿卢大人来贺！”赵入海马上转头笑脸迎接这位八面玲珑的鸿胪寺卿卢大人，仿佛刚刚与范尚书的斗嘴没有发生过。
　　赵依山知道这位哥哥的性格，也是习以为常。
　　那位老嬷嬷将洛星交与一个五十多岁的赵府管家后便离开了。管家叫赵福，平时大家都叫他赵老，祖上都在赵家当管事，自他管事起，赵老已经在赵家当了快四十年的大管家了。
　　赵福知道眼前这位就是赵家未来的大少爷，恭恭敬敬地安排洛星坐到了次桌属于他的一个专属座位上。此时宴席上人还不多，洛星左看右看，都没有寻到赵依山，他不知道赵依山此时正很无奈有很称职地接待着来客。
　　洛星不知道的是，那些提早赶来已经落座的客人每个人都在暗暗打量着他，这位传言是赵甲第三代传人的神秘小孩。洛星完成血脉测试的下午，关于赵家赵依山带回赵家嫡亲血脉的消息就已经在京都上层圈子里隐秘流传了，至于晚上来赴宴的这些人物，自然早就知晓了这些消息。
　　赵家一直是逐鹿王朝传承最久远的那一批世家，而赵家这近十年，除了赵赫作为兵部尚书稳稳把持军政外，两个儿子也到了而立之年，军功越来越大，职位一升再升，一个征东将军，一个禁军大统领，一内一外，都手握重兵，这种情况在历朝历代都罕有。
　　为此，执掌中书省近二十年的宰相大人多次在朝堂上激烈抗议，只是皇帝陛下不是睁左眼闭右眼就是左耳进右耳出，任宰相大人多大的声音都在那打马虎眼，再加上已经开始听政的太子殿下在那边给自己老师说话，宰相大人的抗议自然收效甚微。
　　经此，朝中重臣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皇帝这是有意扶持赵家来巩固太子的地位，只是这权利是不是有点过大了……
　　宰相大人自然是气地吐血，回府砸烂了一大柜子私藏名瓷。
　　只是宰相大人执掌中书省二十年，肚子里虽不一定能撑船，做个样子放个碗还是行的。今日赵府设宴，宰相大人虽然告病未到，但是仍然让家中长子带了份珍贵礼品来祝贺。
　　赵府宴厅。
　　规模不大的宴席渐渐要被坐满，厅内很多的寒暄打招呼声，表面客气的谈笑，还有一些刻意压低的私语声，不绝于耳。
　　最后竟然连太子都到了，屋内众大臣纷纷起身迎接，连一直没露头的寿星赵赫也赶了出来。
　　这位年轻的太子示意大家坐下，各自随意。随后就以见师礼给赵赫送上了贺礼。
　　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头微微侧身避开了太子这一礼，随后领着太子寒暄了几句，师生二人相谈甚欢。
　　初来乍到的洛星什么时候见过这种朝中重臣生辰家宴的情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呆得很不自在。而且他总感觉周围人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偷窥、打量、审视，比比皆是。
　　就在洛星犹豫着要不要偷偷离开的时候，突然有个人拉了拉他的衣袖，转头看去，原来是之前的小女孩尹飞雪。尹飞雪这时候换了一身绿色的新衣服，头发也重新打理过了，整个人显得宁静端庄。她见洛星转过头来，悄悄对做了个鬼脸，然后就坐在了洛星身边。
　　“怎么了小贼，人一多就怂了啊？”尹飞雪压低声音对洛星说道。
　　洛星无奈苦笑，也不争辩，只是问道：“这么多人这是干嘛？”
　　尹飞雪闻言一脸惊讶，问道：“你不知道吗，今天是二爷爷也就是你的外公生辰，这些人都是来贺寿的。”
　　洛星这才明白了自己莫名其妙被带来的这场宴席是干嘛的，正说着，赵依山赵入海完成了迎接工作也来这桌入座了。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义子赵见森和赵入海的妻子。
　　“海叔，山叔，森叔，婶婶。”尹飞雪一个一个打招呼，特别是喊到给他买桃花酥的赵依山，小姑娘的声音都变大了起来。赵依山笑着对尹飞雪点了点头。这时，被尹飞雪叫婶婶的赵家大儿媳不乐意了，开口说：“你个没良心的小丫头，婶婶可是每个月都给你买桃花酥吃，你山叔就这个月给你买了两盒，你就被拐了？”
　　尹飞雪马上跑到林霜旁，挽着林霜的胳膊，身体扭捏着撒娇道：“婶婶当然最好啦，可是要吃婶婶的桃花酥可不容易，要是每个月功课能少那么一点点，婶婶就更好了。”
　　林霜闻言一张美若冰霜的脸上也是无奈一笑，说道：“你呀你呀，看来婶婶对你还是太好，总想着偷懒。多向你山叔和森叔学习学习，要吃苦耐劳。”
　　这时候赵见森还在低声吩咐大管家赵福一些事宜，坐在洛星另一侧的赵依山也是闻言一笑，而唯一没有被自己妻子提到的赵入海坐在林霜旁边却是扭扭捏捏，仿佛浑身不自在。这个平时性格跳脱的赵家长子，一会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一会搓搓两只手掌。
　　突然“啪”得一声，一道掌力袭来，林霜白皙如玉的手掌拍在了像猴子一样不安的赵入海左臂上，“别动了，好好坐着。”
　　赵入海吓了一跳，看见是自家那位彪悍妻子打的，吃痛却不敢还击，只能乖乖听话，好好坐着。
　　赵依山和赵见森都在低头偷笑。
　　在尹飞雪回到自己座位上后，林霜开口道：“飞雪，坐在你旁边的就是洛星吧。”
　　洛星抬起头，看见这位冰雪美人略带微笑地看着自己，开口道：“是的，我就是洛星。”
　　“怎么不叫舅妈，你不可以学你海叔一样没有礼貌哦。”赵入海闻言一惊，又委屈又怕挨打，半句话说不出来。
　　赵依山与洛星相处时间最长，他知道这孩子内向而且接受事物较慢，他坐下后一直在观察洛星，知道洛星对这个新家还没有归属感，于是他开口解围道：“大嫂，洛星刚来一天，你给他点时间。”
　　林霜虽然对赵入海苛刻，却是个内心十分温柔的人，知道赵依山说得在理，随即从怀里取出一对样式别致的银色手环，递到洛星面前，说道：“这是舅妈给你准备的见面礼，你带上试一下，看看喜不喜欢。”
　　洛星之前基本没收到过什么礼物，一下有点不知所措，还是尹飞雪用手推了他他才反应过来接下了这对手环，在尹飞雪催促带上后十分好看甚是喜欢，也是心中一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舅妈以及初来乍到的赵家多了一丝亲近。
　　这时候寿星桌上的赵赫已经简短发言结束，众人纷纷起立敬寿星酒。赵赫抬手示意大家等一下，转头看向洛星这一桌，众人知道重头戏来了。
　　“洛星，你过来一下。”赵赫轻轻招了招手。
　　还是和下午在祠堂里第一次见面一样低沉严肃的声音，洛星对这个仅仅见过两面的老人发自内心的有一丝害怕，众目睽睽下怯怯的走了过去。
　　“来，洛星，走近些。”老人继续说道，直到洛星走到他身前很近，他让洛星转过去面向厅里众宾客，一只手搭在洛星肩膀上，郑重地说道：“今晚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你们眼前看到的这个孩子，他姓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