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光

　　晚膳时间过了半个多时辰了，城主府里还是灯火通明。
　　府上大少爷今日回府，虽然任的是校尉副手，又是城主大公子，但在军营里不比府上，多多少少吃了些苦头。在城主夫人的几番命令下，后厨的厨娘、伙夫用足了力气，准备了琳琅满目一大桌菜。
　　只是这注定不是一个能开怀享用美食的晚上，大少爷周也身旁位置醒目的空缺着，那副无人使用的碗筷仿佛在提醒着大家，那位平日里疯疯癫癫闯祸无数的二少爷，又不知去哪撒野了。
　　气氛更加沉闷，就连半月未见亲儿子一直帮忙夹菜的城主夫人都停了动作。
　　“哼！”
　　城主周深把筷子拍在桌上，想来是看着空缺的座位，想到那位不成器的二儿子又在哪处闹事给自己丢脸，心中来气。
　　“也儿你等下来书房一趟。”
　　说完城主大人也不等还没回来的二儿子，便放下碗筷离了席。
　　……
　　书房里。
　　“父亲你是说京都赵家的赵将军要来君剑城？”
　　已经平复了情绪的城主大人坐在那张用巨幕树树心精心打造的书桌后，喝了一口泡好的新茶，幽幽道：“我也是前日得到的消息，虽然不知道赵将军真实目的是什么，但城里的边防营他是一定会去的，军方命令已经发下来了。赵将军会挑选一批精锐执行任务，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到时候你要好好表现。”
　　城主大人放下茶杯，手指扣在桌子上，神色严肃的继续道：“这次是军方的秘密任务，具体连我都不能知晓，又是赵将军亲自带队，想来不会轻松。记住，无论什么情况，安全为重。如果你这次侥幸表现得好，得了赵将军的赏识，以赵家在军方的影响力，配合我这张老脸，你就不用再在这鸟不拉屎的边城巡防营当什么副校尉了。”
　　周也听完父亲的一番安排与叮嘱，也是很激动。他自幼不喜读书，一身天赋都在刀枪棍棒上，虽然靠着父亲的关系在边防营当了个副校尉，但在这暮气沉沉的边城巡防营里，一腔志气都快被磨灭干净了，这时候一个天大的好机会来到眼前，他自然不会放过。
　　“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就在书房内父子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城主府门口却传来了骚动。
　　平日里别说入夜，就是晌午，城主府门前也不会有人聚集骚乱，而现在却是围了一大批群众。一眼望去，有贼眉鼠眼的商贩，有喝得烂醉的兵痞，有农夫打扮的老人，有牵着大人手蹦蹦跳跳看热闹的小孩子，甚至还有开酒肆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围观者众。
　　领头的是十几位渔民，他们浑身湿透，也不知是被傍晚那场暴雨淋湿还是在码头被海水浸湿。与他们对峙的是二少爷那几位家奴，激烈的争吵过后家奴们有剑的拔剑有棍的出棍，武器拿在手上又在主场，自然气势上胜过一头。
　　小洛星的父亲林三也在那群渔民之中，若在平日，给这些渔民一万个胆子也是不敢在城主府门口与二少爷争执的。只是二少爷今日混劲犯了，不止有如神助般一剑刺死了渔民们从海中救回来的独眼异兽，而且为了杨威炫耀，二少爷竟让人将死去的独眼牛拖回府邸，扬言要吃了这只让自己丢脸的畜生。
　　渔民们哪里肯答应，海上的东西神鬼莫测。何况是这样一头异兽，说不好就是水龙王的什么亲戚，出海的人是万万不敢得罪海龙王的。让这样一头异兽意外的在自己眼前被杀已经让渔民们心惊胆战了，如果再被吃了那真是犯了大忌讳了。
　　“二少爷，这畜生得罪了您，您都已经一剑将他杀了，它毕竟是我们几人带上岸的，就让我们把它放回海上去吧。”船老大对着城主府门口与管家说话的二少爷作揖喊道。
　　二少爷周是看也不看船老大，对着从府里迎出来的管家说：“把少爷我今天打的猎物拖进后厨，明天让厨子们做一道全牛宴，给我大哥接风洗尘！”
　　管家弯腰点着头，满口答应：“是，是，不过二少爷，大少爷是今天回家，他等了您一个晚上您也没回来吃饭。”
　　周是尴尬的摸了摸头，说道：“原来是今天吗，我记错日子了，不过不重要，这牛啊眼睛大的像一面镜子，给大哥吃了好好补补，以后箭术课都是满分。”
　　管家看着躺在几块拼接好的木板上被两辆马车拉回来的牛尸，那颗突出的巨大的雪白的瞳仁，死了也睁的大大的，再看看门外神情激动的渔民们。
　　或许少爷您才应该吃了这牛脑补补脑子。
　　管家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对这位二劲十足的二少爷心中无语。
　　“二少爷，吃不得啊，这是水龙王落难的亲戚啊！”见二少爷不搭理自己，船老大抬起头提高音量喊道。
　　“它是水龙王亲戚，那我还是水龙王他爹呢，以后你出海就来拜我好了。”二少爷的二劲又上来了，本来看着这独眼牛死状有点惨，心里也在犹豫到底能不能吃，想着回来问问大哥，现在被船老大这样一喊，不好吃也得吃了。二少爷大声道：“这牛我吃定了，你们现在乖乖回去，看在你们给少爷我捕牛有功，明日我分你们每人一块牛肉，你们要是继续闹，本少爷就把你们全部以私闯城主府的罪名关进大牢。”
　　底下的渔民闻言一窒，带头的船老大也是满脸写满苦涩，他们知道这位二少爷是出了名的吃软不吃硬，二劲上来了别说把自己这些人全部关进大牢，就是伤人杀人也不是做不出来的，
　　小洛星躲在喝得烂醉依然赶来看热闹的王叔身边，牵着王叔那双长满老茧的手，被躁动的人群挤压着，不安的看着前方父亲叔叔们为了那只独眼牛与那纨绔少爷对峙着。
　　最终船老大与父亲还是没有说服城主二少爷，在二少爷调出一队城主府府兵之后这场实力悬殊的对峙马上就画上句号。
　　渔民们被赶走，围观群众被驱散。
　　垂头丧气的船老大拉上昔日同事现在兵痞王叔与一众渔民们去喝酒了，林三没有同去，他要带已经开始打哈欠的小洛星回家。
　　一路上孤星冷月，气氛凝重。
　　小洛星坐在父亲脖子上，想起那头死去的独眼牛绵软的尸体被城主府家奴合力拖进去的凄惨模样，想起二少爷在大红灯笼照耀下转身那一瞬间眼睛冒出的诡异红光，更觉一丝暮色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