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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山脚下寒气颇重。
屋内，伏魔紧了紧身上的麻衣，双眼有些木然地看着花栾。
自那群白袍人离去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将几年前伏魔初见她时的衣裙翻出来在身上比划着，还不时痴痴地笑，笑声婉转动听，如银铃一般。
可在伏魔耳中，却是那般的刺耳。
自从花栾告诉过他人世间的男女的情爱之事后，伏魔便想，他对花栾的感情，就是爱吧。
此时花栾若是从世上消失，他或许会疯掉。
自从出生到现在，没有父母抚养照料，伏魔从未感到委屈过，需要自己动手填饱肚子，他也从未觉得辛苦过。
可现在，伏魔确实感到心痛了，他以为花栾教给他的这个词永远都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伏哥哥，你看我现在穿这身衣裳还好看吗？”花栾不知何时站到他面前，还是当年的那件白衣裙，她轻捏裙角，星眸连眨，期待地看着他。
伏魔看着她花枝招展的模样，心中泛苦，干笑道:“好看……栾儿你穿什么都好看。”
花栾低着头轻轻笑了，片刻后她红着脸抬头道:“那你说，那位林道长他会喜欢吗？”
问完，她又满脸羞红地低下头了。
伏魔感到一阵窒息，若不是面容被布条裹着，他不敢想象自己的脸色该有多可怕。
“当然……喜欢，栾儿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会喜欢。”
花栾满意了，捏着裙角回自己房里去了，过度的兴奋让她没有看出伏魔说话时的异样。
窗外，风起，月光渐渐透进来了。
伏魔起身，在窗边静立着，仰头望着一轮明月、满天繁星，心中苦涩不知该与谁说。
他就这么静立在窗外，转眼间，夜色褪去了，天边熹微的晨光显得很是刺眼。
伏魔揉了揉眼，感到有些湿润。
一大早，林檀便带着那群来自请仙山的人上门了，颇为和气地请伏魔为他们引路。
伏魔扭头看到花栾穿着那熟悉的衣裙，脸上还挂着娇羞的笑容，当即冷冷道:“抱歉，道长，我还没用早饭，没什么力气爬山。”
林檀也不介意，笑吟吟道:“那好，伏小友慢慢用饭，在下倒是和花栾姑娘有许多共同语言。”他说罢，绕过伏魔，与花栾入屋去了，还有几名嬉皮笑脸的白袍男子也紧随其后。
伏魔哪还有心情用饭，尽管他饥肠辘辘却是一口饭都吃不下，合上两眼，心中禁不住又悲凉起来了。
那林檀的确无可挑剔，无论是外貌、形态、仪表、谈吐、气质他都堪称完美。
伏魔便不必说了，每次解下脸上的布条，都会把她吓得花容失色，接下来几天都不会用饭。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脸颊，触摸到的，只有布条的质感。
“呵——”
伏魔低笑一声，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丑罢了!
以往的恩情被他抛之脑后，伏魔转转脖子，一双无神的双眼闭上，而后又缓缓睁开，变得冰寒而冷漠。
此时，林檀又从屋里出来了，他看起来心情很好，笑道:“伏小友，已经日上三竿了，我等何时能启程啊？”
“即刻出发。”伏魔有些冷冰冰的回应着，迈开脚步便往伏魔山而去
“好。”林檀没听出他话里的生硬，引着那几十名白袍人随着他。
伏魔回头望去，却见花栾也跟上了，他两人并肩走着，有说有笑。
伏魔故意放慢脚步，他想听听二人在说些什么。
……
“栾儿妹妹，你可想拜入我们请仙山吗？我为你当证道人。”
“拜入请仙山做什么？”
“得长生啊！栾儿妹妹，你可知修士有多强大吗？”
“嗯……不知道……不过我听闻过仙人，他们移星转斗，点石成金，法力无边，修士也是那样吗？”
“咳咳……修士只比仙人差那么一点点，像腾云驾雾，祭剑杀敌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我们修士修行，提升的是境界，境界越高，寿命增加的便越多，似我请仙山的长老之流，都已活了近千年，而山中老祖，更是几千年不出世的强者，寿命不知何日才是尽头……”
“好厉害啊，那我也可以成为修士吗？”
“那当然，栾儿妹妹天纵之资，日后只需勤加修炼，活个几千年不在话下。”
“嘻嘻——”
伏魔听着身后传来的轻笑声，神色凝重起来，那林檀所说的，是他从未想到过的事情!
一个人，居然可通过修炼活几千年!
花栾曾说，人的寿命，不过弹指一瞬间，她告诉伏魔，尽管他容貌丑陋，被世人所嫌弃，但是，即便所有人都放弃你，你也不能放弃自己!
伏魔那时便暗暗发誓，就凭这张为世人所不耻的容貌顽强地活下去，不是为他人而活，而是活给自己看!
听到那什么老祖已经活了几千年的话语，伏魔脚步都有些虚浮了，这是真的吗？他抬眼远望，山间云雾缭绕，有人可腾云驾雾？云雾如此轻薄，这可能吗？
伏魔咧嘴一笑，用花栾教他的一个成语，这怕是痴人说梦。
至于什么祭飞剑千里杀敌，想必更是胡言乱语，说瞎话不打草稿。
他觉得自己想通了，心头豁达了，刚一偏头，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低喝。
“御剑术，疾!”
脑后劲风呼啸，将他麻衣卷动，他余光看到一柄长三尺、宽两指的飞剑从他身旁飞过，瞬息远去，如一道白芒，刺入远处山间的一块巨石上。
“咯嚓!”
一声脆响，巨石四分五裂，那飞剑划出一道流光，又回到了林檀的手中。
他收剑入鞘，傲然道:“栾儿妹妹，如何？我可没骗你吧？”
伏魔看不到她的脸色，但也知道她心中的震惊，比起她，伏魔是更加震惊的。
“祭飞剑……千里……杀敌……这是真的……”
伏魔两腿一软，看着眼前他走了许多年的山路，突然有些迷茫。
“仙人……长生……”
伏魔大口喘息着，停下脚步，突然转身对着林檀问道:“道长，修行……真的可得长生吗？”
林檀被他突然地提问惊到了，回过神来的他淡淡笑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修行……可得长生，但是……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