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朱海

　　朱海在外面已经跑了二十天，杨丽辉在市场部设置了五个组，最适合朱海这样啥都不懂的新人的，是市场调研组。
　　组长是原硫酸厂计经组的淡顺义，一个二十七岁的南疆化工大学生，他们组的五个人分别对应东西南北中方位，主要是调研其它同类企业的产品特点和销售方向。
　　他原本中意的是朱明祥任组长的品牌管理，可以长期在省城附近工作出差，奈何这里是肖跃的自留地，对个人素质要求高，不是他这样的文凭和背景可以去的。
　　从东北三省绕一圈，再完成甘肃、临夏一带的调研就可以回厂，这让他疲倦的身体和精神稍微振作一点。
　　辛苦是一定的，但这样天南地北的接触不同风情和人物的感受，又让自己觉得兴奋，出差补贴虽然不多，也足够他现在一样，坐在一家小酒馆里，点上两荤一素菜喝瓶啤酒。
　　“难怪周应民不愿意到销售和市场部，他就喜欢在家陪老婆孩子过小日子”，朱海想，苗海馨快到预产期，这一次回去可以休息两三个月，认真学习一下，“知识不够用啊”。
　　他们这一次只有三个调查项，同类化肥的价格和销售方案都好办，就是“购买心理”这一项难住了包括组长淡顺义在内的五人，这玩意要和当地的经销商接触，更要和种地的农民打交道。
　　就像今天一样，不但“南化厂”大家都没有听说过，更不用说“南疆“商标的化肥，出来他们才知道，公司的品牌知名度不到百分之十，全在西南三省区域。
　　正在这里喝酒乱想，旁边一桌观察他半天的二人和他打起招呼：”同志，你也是来推销化肥的吗？“朱海偏头看过去，也是三十岁左右，留作中分头，穿着衬衫的男人，估摸着也是其他厂的销售。
　　”对啊，两位同志是哪个厂的？“，这里是银川农资公司外面的马路边，外地销售员都是在这里寻找机会。
　　”都是同行，搬过来一起喝点？“国字脸那位热情，边说就边站起来，大有”愿不愿意都坐下“的架势，朱海也是高兴，看样子这两人来的时间长，比自己了解的要多。
　　双方一介绍朱海才知道，国字脸这位叫李振国，三十一岁，是湘南化工厂的销售组长，长脸的叫徐俊，是一组的同事。
　　他俩到这里已经有一周，也是找机会买几万吨磷肥，冬季也是化肥销售的时机，厂里和当初的南化厂一样，等着钱发工资。
　　'都不好卖，价格压的低，下面的分销商不进货，还不知怎么办呢。”李振国说道，正规产品价高，被一些小作坊生产的普钙把市场占领了。
　　“国家不是禁止使用了吗？那东西用上两年土地就板结了。”东北那边倒是没有见到用普钙的，但价高确实不高，南化厂25Kg包定价是86元，有的厂可以到66.
　　“是禁止使用，外地的拉不进来，本地的又不会标化肥卖，'作为外地人的朱海就不能答话了，有些事大家都知道，但不能谈论。
　　”湘南厂的复合肥品牌好，我在东北那都听到人说“，朱海要了一瓶白酒，添上一盘牛肉凉片，准备多听一下前辈的想法。
　　少说话的徐俊狠狠的喝了一大口，挟上壮牛肉压住酒气，这时候才接过话头：“好卖，卖得多亏得多，成本上拼不过北方那边拉来的。“
　　北方那边是指与东北接壤的国家，”难怪“朱海心想。
　　这些不是他操心的事，朱海需要的是情报，难得遇见如此好客的人，三人聊了好半天。
　　肖跃将信息汇总、总结、分析后，一并交往杨丽辉处，对市场部下一步工作也附上自己的想法和思路，他也知道，如果开始施行，资金是最大的问题。
　　”肖经理的思路非常好，广告和推广工作同事进行，能在短时间内提升我们公司产品的知名度，“肖跃的方案是在广告、品牌、推广上三管其下，同时进行。有些地方比自己的想法还要结合实际，这一点让杨丽辉很高兴，但她还要思考几天，市场部是集团公司推出来的试点，每做出一个决定都有很多人关注，每一步自己都要稳重。
　　“杨经理，调研组的朱海在临夏调研时发现，当地分销商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推荐和讲解，他自己可能缺少一些技巧，想找人帮助，”朱海是杨丽辉决定录用的人员，肖跃摸不清底细，只能当面说一下。
　　朱海的能力比起周应民差上一大截，这一点杨丽辉是知道的，但她有自己的心思：你们不是说关系好到兄弟的程度么？她乐意看到朱海向周应民求助，这比自己出面要好多了。
　　临夏那一边不是杨丽辉的主攻方向，反倒是相邻的甘肃内蒙有比较大的空间，这个朱海第一次出去能有这样的表现已经很不错。
　　“他们组过完春节才会出去，正好有时间组织培训和学习，至于支援......”杨丽辉想了一下，说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明年广顺公司的订单完成再说。”
　　肖跃来到外面时才想到，这个问题不应该有自己提出来，摸不清上级的思路，干起工作来就像没有方向，由他们组长在周会上开口，自己就有了观察和回旋余地。
　　周应民的判断是对的，胡云友称媳妇在外地被人把钱骗去，跑到省城胡云慧的房子里躲着，就才一周的时间，村里组织参与断路、堵车的人就全部被派出所传讯。
　　这件事不知道是怎么个内情，周应民也懒得去关心，他都快被朱海弄得怕了。
　　杨丽辉只是在朱海面前露一点口风：“你那朋友就是种地的嘛”，他就恍然大悟了，化肥最终是要农民用，在人生地不熟的远方，自己无从下手的，周应民一定会有多种方法。
　　但这事情是教不会的，只能是临场应变，周应民也不愿意离开老婆儿子，一去就是三两个月。
　　要让人接受你的产品，就得静下来住在那里，在不同地块用不同品牌的化肥作比较，农民只讲实惠，眼见为实。就算有了成果，还要与当地的销售商谈好合同，这一套做下来，估计也就能拿一点辛苦费。
　　他太知道有些人的作风了：“瘦田无人耕，耕开都来争”，最后上台的一定是关系最硬的那一位，何苦来哉！
　　反正朱海要过了春节才走，苗海馨的预产期也是那几天，有人会想出办法更好。
　　但周应民也没有清闲，眼见到12月份，肖跃带队参加广顺公司的采购大会，原本没有在名单内的他被杨丽辉加上，这是他的工作范围，拒绝不得。
　　杨丽辉已经知道能拿到二十万吨供货合同，这其中南化厂十万吨不变，集团公司销售部参与其它十万吨的分配，这也是为了调上去做准备。
　　周应民的作用其实是为了肖跃的顺利接任，这是她对肖跃的承诺，也是想让南化厂能借机向上一步。毕竟在这里工作多年，她对这里的大部分人还是有感情的。
　　乌木齐的冬天是萧瑟又凛冽的冷，在阳光大好的时候，郊区山里被纯白色的雪包裹，周应民和杨丽辉一大早就出门游玩，享受在与春城完全不同的风景体会。
　　陪同的是回家乡工作的奚浩，上一次事情后，他与父亲的关系有了很大的改善，也是天性使然，喜欢清净的他并没有去父亲安排的集团公司上班，而是跑到离乌木齐四十多公里的镇上，成为一名光荣的村官。
　　“杨姨，明哥都留下，晚上你也别走了，招标的事交给其他人嘛，”肖跃在这里的青格达村已经待了近两月，远来的熟人让他惊喜。
　　他现在是乌木齐县永丰镇党工办人员，奚子崧在市里深耕多年，在背后做一些他不知道的手脚很轻松，奚浩还以为是这里的民风淳朴，准备多待上几年呢。
　　“大民可以留下，最后一天去签字就行，我要是不在团队，那不好。”来的时候奚浩像周应民一样，称呼她”丽姐“，杨丽辉哪里敢答应，掺杂不清的说了半天，还是周应民在旁边帮腔：“小浩应该叫杨姨，我是因为在一个部门，才称呼的姐”。
　　看女人急眼的模样，周应民就知道这里面有故事，这让他也松一口气。
　　“今晚的烤羊可是牧民特制，市里可没有这样的风味，那这样吧，杨姨晚走一点，带上一条后腿再走。”
　　他们这是在青格达湖边，发黄干枯的冬日残荷努力的立在雪上，小道边全是被雪覆盖的树丛、灌木，杨丽辉穿着厚厚的大衣还是冷的手脚僵疼，让想跑上两圈的周应民只能遗憾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