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死斗

　　世事无常。
　　无论哪个世界都是如此。
　　新生的第二日，伊恩总共杀死了三个人，和一条狗。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弑杀成性。
　　而是他在人生剧变之后，拥有了一种崭新的面对现实的方式与逻辑观念。
　　面对无常的世事，如今的伊恩大概率会毫不犹豫的从这崭新的观念里挑选结果。
　　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完全撇弃旧的一切。
　　就好像施舍流浪汉这件事情。
　　而世事无常，所以伊恩的态度也没有常态。
　　慈悲怜悯是旧的，但这是十分优良的品质，没有撇弃的必要。
　　至于崭新的无情酷烈，对于一个孤魂野鬼来说，是绝对的必要。
　　正值假期，都市里头自然少不了酒鬼瘫倒在路边，就算是玛尼之光也一样。
　　伊恩稳一稳头上带着些许酒味的新帽子，虽然略有些大，但既然注意到红发的独特，便需要隐藏一下免得出现什么意外。
　　再次来到不算太熟悉的小巷子口，黑夜之中里头没有半点动静，也没有光亮。
　　看过一眼，伊恩便明白了，这不但是案件的侦破不顺利，连侦破案件的警察对此都不是很上心。
　　看来莎丽小姐的记忆确实没啥问题，游走在社会灰色地带的底层小民，根本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
　　也难怪玛尼之光明明是个宗教都市，但城内的帮派与犯罪都颇为猖獗。
　　可侦查是别人的事。
　　伊恩得做好自己的事。
　　等到双眼适应了黑暗，伊恩缓缓渡步，借着深色风衣与帽子的遮蔽，在黑暗之中往小巷里摸索。
　　中途瞥一眼那死胡同，里头脏污依旧，只是不见了尸体。
　　再往前的光景也无甚变化，角落里的窝棚也不曾挪动，好像这巷子里根本没死过人一样。
　　“多少有些凉薄麻木了。”
　　老习惯改不了，所以伊恩习惯性的絮叨一声，引起了路边窝棚中的人注意。
　　一声衰老无力，低微颤抖的呼救传了出来。
　　“帮帮我......救救我......”
　　这一声呼救让伊恩停下了脚步，目光定格在一个搭建在木板纸板上的破旧帐篷。
　　“你需要帮助？”
　　“是的，好心的先生......我胸口疼的厉害......咳咳~！”
　　走过去询问一声，一只满是老人斑的肮脏手臂就从帐篷里探出来，摊开手掌颤抖着索要着什么。
　　“我帮不了你太多。”
　　伊恩将一枚银玛尼放了上去，手的主人握住银币，一边咳嗽一边从窝棚里探出半个身子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盯着伊恩看。
　　“谢谢！咳咳咳！谢谢您先生，我知道的......我知道.......咳.......但是.......咳咳咳！”
　　此时伊恩在黑暗之中并不能完全看清这个老者的面容，但是却能够看见与嗅到老者身上的伤痕与血腥味。
　　这一顿痛殴，如果不是老者运气好，这已经足够致命。
　　而且伤痕与血腥很‘新鲜’。
　　“白日里这巷子里发生了什么吗？老先生。”
　　“双蛇......蛇船，那一帮子人发了疯，说死这里的人有他们的船员......咳......他们不敢动警察，就在这里抓了些人走......咳！”
　　老者估计是被拳脚伤到了肺腑，说起话来咳的厉害，而伊恩便借着他的言语继续说道：“因为死了成员所以要找人立威？而老先生你，因为年迈才没被带走？”
　　老者一边咳嗽一边点头，老半天才缓过来，从喉咙里挤出几句咒骂：“玛尼的卵蛋！那帮狗日的......咳！”
　　“他们抓了多少人？”
　　狠咳了几声后老者似乎好受了许多，见伊恩虽然没有再施舍，却也没有要离开的心思，干脆就从窝棚里艰难的钻出来坐在地上回答伊恩的问题。
　　“不知道，下午这里乱的很！条子，双蛇船的人，原本呆在这巷子里的人能跑就跑了，没来得及跑的被双蛇船抓去几个，剩下的全是我这样的，跑不动！
　　条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收了尸体就走了！我他妈当时就在他们眼前挨打！”
　　水浑浊了。
　　伊恩一下子就开心了起来。
　　不用杀人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至于拦路劫匪安特，以及那似乎有整整一千名帮众，玛尼之光的老牌帮会双蛇船。
　　二者与伊恩扯上关联的可能，已经几近于无。
　　可能存在的麻烦自己消失了，那么他就能将目光放回到眼前有趣的生活之中。
　　有趣的点，自然是月神教。
　　“咳咳~呕哇！”
　　只不过伊恩面上才微微一笑，那言辞激烈的老者仿佛是牵动了伤势，猛的呕吐起来。
　　些许涎水混着污血呕在地上，而后原本还算有些精神的老者便坐不住了，靠在窝棚木板上喘粗气，说不出话来。
　　面对老者满是求生欲望的眼神，伊恩略有些头疼。
　　对待人可不能像对待狗一样。
　　伊恩对人的意识与肉体都充满了敬意，毕竟学了许多年，这种敬意十分深刻，几乎可以说是刻入了dna。
　　所以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帮助老者‘解脱’。
　　在这垂死的老者面前，他也不需要自我保护。
　　更不可能找到理由来‘惩戒’老者。
　　剩下的，就只有最麻烦，却也能避免一些麻烦的选择了。
　　施以援手。
　　压低帽子，伊恩的右手盖在了老者的额头上。
　　老者身子一僵。
　　伊恩眼前一黑。
　　一声凄厉的悠长嚎叫在伊恩的意识之中响彻，随即广袤的焦土世界便显现出来。
　　只不过这次，伊恩好似高坐于天穹之上，俯视着这片焦土与灰烬。
　　在伊恩的眼中，有一匹略显干瘦的狼犬正对着他嚎叫，或者说仰天长啸。
　　狼犬嚎叫之时，雾气渐渐淡薄消退，最终却只是空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区域场地。
　　而这被雾气包围的区域另一角，那原本躺在小巷里一副垂死模样的老者正瞪着眼睛，被身边突变的环境，以及赤身裸体毫发无损的自己震撼的不知所措。
　　也被狼嚎所惊。
　　老者慌乱无措间遍观左右，最终朝着嚎叫的方向看去，一人一犬的目光陡然对接。
　　而后，狼犬身子陡然低俯，朝着老者狂奔过去，且龇牙咧嘴，低吼不断。
　　跳过焦黑的断木，穿梭于碳化的枝干间，狂奔踏起灰烬！
　　狼犬目露凶光，利齿厮磨，在它的意识之中，有无上的存在发声。
　　死斗！厮杀！吞噬！唯有存活者！可得超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