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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斯人若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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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隆!”。几声雷声,黑云笼罩着上空,而后滴滴嗒嗒声响起,如阵阵鼓声,雨悄悄的来了。
  这是一座坐落于北齐与南宋之间的城池,叫罪恶之城。这是一座坐落于罪恶之城中的小酒馆。
  酒馆之中,人声鼎沸,有光着膀子的大汉,有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有腰佩长剑的江湖侠客,有精打细算的商人。鱼龙混杂的酒馆,鱼龙混杂的城。
  雨天,罪恶之城街道上空无一人,最热闹的往往就两个地方,家里,酒馆里。酒馆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但是酒馆里的喧嚣声远远盖过了雨声。
  忽而,人群中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三弦声,吃东西的人放下了筷子,喝酒的人放下了酒杯,雨声渐渐入耳。
  众人向着酒馆正中间看去。只见有一老一少二人分别坐在两张凳子上,少年眉清目秀,手持一把三弦,腿上绑着绑子,老者双眼无神,似乎是个瞎子。
  突然,有小孩的笑声传来,然后,一位妇人的训斥声响起:“别吵,老先生要说书了。”而后,眉清目秀的少年开始一边拉着三弦,一边咿咿呀呀的唱,腿上绑子有节奏的响起。今日的曲子似乎没有往日的欢快,带着一丝的沉重。
  罪恶之城原来是齐国的一座与宋国接壤的小城池,但是在北齐与南宋的不断摩擦之中,罪恶之城成为了一座无主之地。十多年前,天降大旱,人们纷纷逃难,很多人便是在那时来到了这里。
  此时,曲子接近尾声,而后目盲老者手持醒木往身前桌子一拍,张口就来:“今日,我们不讲那轩辕大战各路妖魔鬼怪,不讲那天帝宴请各路神仙,也不讲那周武王一统大陆的故事,今日我们就来讲讲那南宋国的镇北大将军萧维。”
  而后老者开始讲述萧维的一生的丰功伟绩,众人安静的听着老者讲,今日的老者并没有卖什么关子,没有让众人且听下回分解,而是一口气滔滔不绝地讲着,似要用尽这一口气来替萧维打抱不平。
  听书的人理解老者,因为这位南宋的传奇大将,据说在半年前举家被灭,一代传奇落幕,让人惋惜。
  “萧维如此枭雄,却因朝堂之上的猜忌,而被株连九族,南宋朝堂上坐着的,真是一个昏庸无能的皇帝!”酒馆外,一阵阵轰鸣雷声响起,目盲老者说完此话,将醒木往桌上一拍,取出腰间一壶酒大饮一口,而后不再说话。
  人群之中,有一赤膊壮汉,对着另一桌上的几位清秀书生嘲笑道:“都说你们南宋会写字的朝廷把你们当爹妈养,舞刀弄枪的,连朝廷的一条狗都不如,果真如此,哈哈哈哈。”
  清秀书生们也不甘示弱,来到罪恶之城,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匪气,再加上烈酒入喉,壮了胆子,开始和壮汉们对骂了起来。
  到底还是文人,曾经也是意气风华的读书人,最后只能落下一句:“粗鄙之人,不可理喻。”双方就此战罢,毕竟远离京城朝堂,这等大事对众人来说不过是万里之外的小事,谋生的小事对众人来说才是真的大事。
  酒馆之中又恢复了喧闹声,很快,淅淅沥沥的雨声停了。酒馆的角落里,一位少年站了起来,他不过十二三岁,眼中却有一股不同于同龄人的沧桑,他皮肤微黑,身子瘦弱,但是每走一步都是如此的有力。
  少年名叫陆尘,他已经在罪恶之城生活了一年,他喜欢来小酒馆听书,因为这儿能让他感到片刻的宁静,他知道萧维,那是南宋的一代名将。
  三年前,孱弱的宋国在他的带领下,击败了齐国想要一统天下的决心。但是在半年前,宋国有消息传来萧家被灭了,一代枭雄含恨九泉。
  但正如这罪恶之城的人,这天下的百姓一样,这些事并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也不是陆尘需要关心的。他在乎的是他的仇人还在北齐京城中还在逍遥痛快,他还需要多久才能帮自己的父母报仇雪恨。
  雨过天晴,陆尘踏出了小酒馆,今天他将要前往齐宋两国的边境地带,那个不知何时起被人称作流民之地的地方。
  罪恶之城正如它的名字般,从来不是座善良的城,很多在罪恶之城活不下去的人,只能在流民之地中风餐露宿,也有很多躲避官府追查的恶人来到此处,再加上几年前的齐宋战争中,无数落败而逃的官兵躲到此处,也许流民之地才是真正的罪恶之地。
  雨后,秋风吹过,带来了丝丝凉意,眼前,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枯黄的小草。又是一年秋来到。
  ......
  ......
  如果说秋天带来了对辛苦耕种的农夫的馈赠,那么秋天给流民之地的人带来的绝对是一场灾难,植物凋零,野兽不知躲在了哪里,没有任何的食物,熬不到来年春的人,只能活活饿死。
  陆尘采摘了一些秋冬生长的药草后,开始返程。
  流民之地中,死人随处可见,活着的人大多都面黄枯瘦,营养不良。
  方才十二三岁的陆尘还未发育好,身高不高,配上干净的衣裳,充实的包裹,简直就是只待宰的羔羊。但是四周的饥民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因为他们在陆尘身上感受到了犹如猛兽般的危险,仿佛他们只要敢上前,就会被立马撕碎。
  有的人眼巴巴的盯着陆尘腰上的包裹一动不动,似乎是在向他乞讨,但是他还是并没有停下脚步。
  充满罪恶的地方永远不会去歌颂善良,从他八岁那年把刀子捅进那个饥汉肚子里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此事。
  远处,一堆小火苗缓缓升起,两个干瘦的人,围着一个小女孩,女孩大约只有七八岁,骨瘦如柴。
  其中一个干瘦的矮子用虚弱的语气说道:“小娃儿,我们已经饿了很久了,你也逃不掉了,不要挣扎,乖乖给我们吃了。”
  另一个枯瘦的人手里拿着把刀,在地上的石子上磨了起来,因为太过饥饿的缘故,所依磨的很慢很慢。
  小女孩是他们在一个山洞附近发现的,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饿昏在了地上。他们用尽力气把她拖到附近的一个空旷地上,点起火,磨刀,准备分食了她。
  就在刚才,小女孩醒了过来,他们也想节约点力气,所以开始不断地恐吓着小女孩。小女孩脸色苍白,不知是因为饥饿还是惊恐,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霍霍,霍霍”,刀子摩擦石子的声音不断地响起,如同一首充满死亡的弦律。终于,最后一声声音落下,瘦子将锋利的刀递给了矮子,然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而后矮子拿着刀,望向小女孩,面目狰狞的说道:“把头乖乖伸过来。”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动,瘦子见状,拿着刀站起身向着小女孩走去。
  就在他靠近小女孩的时候,小女孩突然迈开腿,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远处跑去,躺在地上的瘦子坐起身来,和矮子一起向着小女孩追去,他们不认为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能跑的过自己。
  跑出不远的小女孩因为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地上,很快,两人便追上了她,但是他们停在了不远处,因为在小女孩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
  陆尘看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望着前方还手里窜着刀的两个人,很快就明白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饥饿让人变成野兽,失了人性。
  八岁那年,刚从那片山林出来,陆尘就被老头子带到了流民之地,而后有一天,一个同样干瘦的男人发现了他,他告诉陆尘前面有很多的粮食。
  然后陆尘就向着那里走,发现并没有什么粮食,只有几个人,还有一口锅,然后刚刚骗了他的“好心人”从他身后走出,掏出一把刀子,对他说道:“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于是,陆尘让他先解脱了,那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发现比杀野兽还简单。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个人活生生的人就此闭上眼睛。
  陆尘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满身伤痕,小女孩抬起自己刚刚摔倒撞在地上的脑袋,望向陆尘时,陆尘没来由的感觉到了强烈的心痛。
  小女孩眼中没有了惊恐,她望着前面的男子,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只有当年爹爹才给过她这种感觉,想起爹爹,小女孩的眼睛开始红肿了起来,一滴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
  半年前家里的管家把她带到边境上,然后踉踉跄跄的向着南宋都城而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管家带着她坐在马车飞快地驶出城门的时候,她看到了很多拿着刀的人向着她家走去。
  她认识那些人,那是宋国的禁军。那时候她在皇城之中见到有腰佩大刀的一队队人,她很好奇地拉着她爹去看。
  她记得她爹笑着对她说:“他们是皇城中的禁军,别看他们威风的咧,其实都是花架子呀,等哪天爹带你去边关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士兵。”
  但是现在,她似乎再也见不到爹爹了。
  陆尘看着眼前流泪的小女孩,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擦了擦,将她的泪痕抹去。
  远处的两人看着陆尘,他们在陆尘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那是只有在流民之地中杀人无数的强盗身上感受到过,他们害怕地跪在地上,眼神惶恐的看着陆尘,口中念叨着“大侠饶命”。
  陆尘并没有理会他们,待小女孩哭完后,陆尘牵起她的手,准备离开,小女孩用另外一只手扯了扯陆尘的衣角,小声说道:“痛。”
  陆尘转过头,看到了她受伤流血的膝盖,腿上的伤痕,心里隐隐作痛,他蹲下身,慢慢地将她背在身后,轻声对她说道:“等我回去帮你包扎下,很快就不痛了。”
  陆尘背着小女孩,向着远处走去。两个跪在地上的人站了起来,他们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命,那个少年带给他们的压力是如此之大。
  突然,两颗飞石自远处而来,分别砸在了两人喉处,本就气息薄弱的两人,一命呜呼,倒在了地上。
  远处,陆尘偷偷用衣角擦了擦手。
  他从行囊里掏出了张大饼递给了小女孩。
  乌云慢慢笼罩上方,大雨,似乎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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