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万道皆可入圣

　　无行大圣接着道：“直到后来，我行军在外，途经一处断崖时，电闪雷鸣，风骤雨急，马匹突然不受控制，掉下山崖，当我在那座山崖之下苏醒时，赫然发现山崖下的山洞中，石壁上刻满了兵法之道，老夫那时沉浸于世人吹捧，原本对那铭刻的兵法不屑一顾，但后来，在恢复伤势的过程中，自觉无聊便静心读了下去，知道完整地读了一遍，老夫才幡然醒悟，原来自己并不是古今用兵之道第一人，那刻在石壁上的兵法颠覆了老夫的认知，可谓玄妙无比，颇有大道之韵味。”
　　大圣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众人自觉无行大圣的经历如同话本小说一般，而此时的无行大圣，不像是上古大圣，更像是一位酒楼里的说书先生。
　　无行大圣环视着众人，又笑着喃喃道：“那部兵法言辞并不深奥，内蕴之含义却是玄妙无比，老夫苦究数月而不得其要旨，于是，老夫下定决心，闭关于那座山洞，一边誊写那部兵法，一边沉心参悟。这一参悟，便是一个甲子，世间之人都以为老夫早已身死道消，但一甲子后，老夫于山洞之中顿悟，入兵道而成圣，再度回到人间行走，成为了真正的兵圣。”
　　“原来如此。”
　　众人这才知道无行大圣竟不是武道成圣，而是以兵道成圣，简直闻所未闻。
　　说到兵道，叶无殇眼前一亮，脑海中浮现出了幼时曾看过的一篇古籍，似乎就是讲兵道的，自己觉得有趣，还将之摘录下来，背得滚瓜烂熟。
　　“诸位小友对兵道成圣想必存疑，老夫不必过多解释，只为小友们留下一句话，有心者可记之。”无行大圣神色郑重地道，停顿了片刻，方才言道：“老夫所要这句话便是‘世间万道皆可入圣’。”
　　“世间万道皆可入圣……”
　　一众弟子反复揣摩这大圣的这句话，有的似有所得，有的却是一头雾水。
　　叶无殇算是悟性比较高的，随即明了大圣这句话的含义，毕竟他不只是修行武道，剑道和肉身之道也在同时修行，剑道、武道乃至肉身之道想必都是万道之一。
　　无行大圣摆摆手，轻声笑道：“方才言及老夫的往事，并非是要浪费诸位小友的时间，而是因为这与老夫的传承有关，不得不提及，老夫的传承中有一部兵书，正是老夫自那座山洞中誊录、助老夫成圣的兵法之道。所以，接下来第二关卡的考验，便是考查诸位小友在兵道方面的天赋。”
　　“兵道天赋吗？”
　　不少弟子闻言纷纷犯了难，他们一心钻研武道，也没打算为朝廷效力，哪里会去研究什么兵法，而眼下大圣的第二个关卡就是考验兵道天赋，着实是戳到了短处。
　　叶无殇和各宗魁首倒是对此不置可否，兵道，多少都是有些了解的。
　　无行大圣没有关注众人的表情，继续介绍道：“这第二关的话，是为笔试，至于考题的话，诸位小友便谈谈兵势吧。”
　　无行大圣袖袍一挥，每一个弟子的身前便摆放起了一个个案桌，桌上笔墨纸砚样样齐全。
　　“限时一个时辰，诸位小友可以开始动笔了。”无行大圣朗声道。
　　众人不管懂不懂，都纷纷动起笔来。
　　叶无殇则闭上双眸，搜索着识海中的信息。那是他幼时看过的一篇不起眼的兵道古籍，似乎就是讲‘势’的。
　　自从神魂强度增加，叶无殇的记忆力便提升了许多，略一思索之下，那篇古籍便出现在脑海中。
　　卫尘等魁首弟子见识广博，对兵道了解虽不算多，但也有所耳闻，眼下凭借自己的理解，倒也是不能下笔。
　　叶无殇这边，已经想起了那篇古籍，便陡然欣喜地睁开双眸，提起毛笔，洋洋洒洒地动笔写起来，看起来似乎胸有成竹。
　　无行大圣表面闭目养神，神念却是开始扫荡着一众弟子所书内容，看了三十几个弟子的理解，无行大圣微微皱眉，摇了摇头，显然极不满意，便没有再看下去。
　　一个时辰的时间悄然流逝，无行大圣清喝一声，众人便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笔。
　　“诸位小友等待片刻，老夫先收阅一下你们的答卷。”大圣袖袍又是一挥，所有考卷便急急飞过来，悬浮在身前。
　　无行大圣时而皱眉，时而叹息，始终没有效果，众人的心情便降到了低谷，就连叶无殇心里也打着鼓，莫非大圣一篇都看不上吗？
　　直至阅卷完成之时，无行大圣突然展露笑颜，捋着胡须，连连点头，直叹道：“不错，不错，不错！”
　　接连三个不错，众人纷纷好奇，这是谁的答卷，能让无行大圣这般夸赞。
　　无行大圣收起所有答卷，唯独留下了一篇，正是他不断称赞的那一篇。
　　“诸位小友虽都有自己的见解，这一点难能可贵，但就兵道而言，还是欠缺太多，但让老夫意想不到的是，诸位小友之中，还隐藏着一位奇才，他在兵道方面的天赋，甚至超过了老夫当年。”
　　无行大圣言毕，无论是山上参试的弟子，还是山下的看众，都是一片哗然。
　　叶无殇下意识捏紧拳头，心跳渐渐加快，“是我吗？”
　　无行大圣伸手虚压，“诸位小友肃静，老夫先不公布这位奇才的名字，且将他的这篇答卷亲自念上一遍。”
　　“什么？”众人惊得直瞪大眼睛，属实没想到他们之中竟有人的答卷，能够让无行大圣都要亲自念出来，这是何等的殊荣啊！
　　不自觉无望的弟子眼中都流露出艳羡之色。
　　无行大圣朗声念道：“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碫投卵者，虚实是也。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众人将大圣所念之内容详细地听了一遍，却是一头雾水，不禁问道：“大圣，这篇见解是何意啊？”
　　无行大圣捋着胡须笑道：“便让这篇答卷的作者来解答吧。”
　　无行大圣话音刚落，众人便期待着这篇完美答卷的作者到底是谁。
　　“叶无殇小友，给大家讲讲其间之意吧。”
　　无行大圣的话宛如一阵霹雳，将众人再度惊呆，半天没缓过神来。
　　云雷宗众弟子则是率先欢呼，没想到叶无殇不仅武道天赋骇人，还是一位连无行大圣都认可的兵道奇才。
　　卫尘龙啸云等叶无殇的熟人纷纷向叶无殇投来赞许的目光，那冥域的柒夜、离火宗姜焱，尤其是断刀门归蒙，听到叶无殇的名字从大圣口中说出，登时面色阴沉如水。
　　叶无殇起身，对着无行大圣恭敬地作了一揖，“多谢大圣褒奖，弟子的理解是这样的——治理大军团如同治理小部队一样容易，是依靠合理的组织、结构、编制；指挥大军团作战就象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容易，是依靠明确、高效的信号指挥系统；整个部队与敌对抗而不会失败，是依靠正确运用“奇正”的变化。攻击敌军，如同用石头砸鸡蛋一样容易，这就是正确运用“虚实”的问题。大凡作战，都是以正兵作正面交战，而用奇兵去出奇制胜。善于运用奇兵的人，其战法的变化就象天地运行一样无穷无尽，象江海一样永不枯竭。象日月运行一样，终而复始；与四季更迭一样，去而复来。音乐的基本音阶只有宫、商、角、徵、羽，然而五音的组合变化，永远也听不完；红、黄、蓝、白、黑不过五色，但五种色调的组合变化，永远看不完；酸、甜、苦、辣、咸不过五味，而五种味道的组合变化，永远也尝不完。战争中基本的战术不过“奇”、“正”两种，而“奇”、“正”的组合变化，永远无穷无尽。奇正相生、相互转化，就好比圆环旋绕，无始无终，谁能穷尽呢。湍急的流水能冲走大石，是因为使它产生巨大冲击力的势能；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致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时空位置，节奏迅猛。所以善于用兵的指挥者，他所造成的态势是险峻的，进攻的节奏是短促有力的。所造成的“势“险峻逼人，就如同满弓待发的弩那样蓄势，所营造的“节”短促有力，正如搏动弩机那样突然。旌旗纷纷，人马纭纭，双方混战，战场上事态万端，但自己的指挥、组织、阵脚不能乱；混混沌吨，迷迷蒙蒙，两军搅作一团，但胜利在我把握之中。双方交战，一方之乱，是因为对方治军更严整：一方怯懦，是因为对方更勇敢；一方弱小，是因为对方更强大。军队治理有序或者混乱，在于其组织编制；士兵勇敢或者胆怯，在于部队所营造的态势和声势；军力强大或者弱小，在于部队日常训练所造就的内在实力。因此，善于调动敌军的人，故意制造假象，敌军必然据此判断而跟从；给予敌军一点实际利益作为诱饵，敌军必然趋利而来，从而听我调动。用利益调动敌方，再埋伏重兵严阵以待。所以，善于用兵的人只有通过制造有利态势来取胜，而不是苛求士兵，因而能选择人才去适应和利用已形成的势力来取胜。善于创造有利态势的将领，指挥部队作战就象转动木头和石头。木石的性情是处于平坦地势上就静止不动，处于陡峭的斜坡上就滚动，方形容易静止，圆形容易滚动。所以，善于指挥用兵打仗的人所造就的有利的态势，就象让圆石从极高极陡的山上滚下来一样，来势凶猛。势不可挡。”
　　“无殇小友真乃万古难遇之奇才也！”无行大圣赞叹道，“却不知这是小友自己所想，还是耳闻积累所得。”
　　叶无殇挠挠头，长叹道：“不瞒大圣，弟子年幼时曾有幸读过一些兵道古籍，颇感兴趣，便牢记下来，难以忘记。”
　　“原来如此，不过能够将枯燥玄妙的兵法内化于心，小友不负奇才之名。”无行大圣捋着胡须，赞叹道，一方面是因为叶无殇的兵道天赋，另一方面是因为叶无殇的诚实。
　　品行与天赋兼优，这是无行大圣对叶无殇的第二印象，第一印象是登山之时，叶无殇以地藏境中阶的实力，却能够强势闯入第一梯队，也让大圣微微一惊。
　　无论是第一印象还是第二印象，都是极好的。
　　无行大圣扫视着沉默的一众登顶者，突然朗声宣布道：“此次传承选拔到此为止，叶无殇小友将成为老夫唯一的传承者，不过其他小友也不必灰心，这座战场之中或许还有其他大圣的圣迹之地，尽可去探索。”
　　“是。”
　　这场天级遗迹之争随着无行大圣的宣布，算是虎头蛇尾地结束了，一众登顶者为自己错过这次天大的传承而苦恼不已，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大圣的决定，哪里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只是无论是山上的人，还是山下的看众，都对这个结果十分诧异，谁也没想到，进入秘境之前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莫名其妙地一路逆袭，最后成为了上古大圣的传承者，属实是黑到不能再黑的黑马。
　　冥域柒夜、离火宗姜焱以及断刀门归蒙三人对视一眼，面色阴冷无比。
　　柒夜冷笑道：“取得大圣的传承又如何，就怕他没福享受。”
　　归蒙与姜焱同样冷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希望他别笑得太早。”
　　三人大手一挥，便带着三大势力的人马离开了山顶。
　　薛寒、无双仙儿、余琅、柳鸣几人则走了过来，对叶无殇表示祝贺，毕竟他们几宗的关系密切，与卫尘的私交也好，对于叶无殇获得传承，只是有些羡慕，并无嫉妒之意，总比被冥域离火宗或是断刀门的那些货色取得传承要好太多。
　　“好小子，居然这么牛了，以后可得罩着兄弟我。”柳鸣直捶着叶无殇的胸脯，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样子。
　　无双仙儿玉手支着下巴，对着叶无殇打趣道：“难怪婉儿那妮子会看上你。”
　　叶无殇闻言，脸色瞬间通红，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薛寒几人带着各自宗门的弟子同样离开了山顶，卫尘等云雷宗弟子则留下来为叶无殇护法，虽说有无行大圣在此，但传承结束后，大圣的残魂大抵便会消散，届时叶无殇的安全却是难以保证的，所以他们便守在宫殿之外，以防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