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惊变

　　先前云海降临之时，苏澜曾仔细观察过片刻，云海所笼罩的范围，山峰的位置，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云海大阵，便是那第一段记忆里，那一老一少所凝望着的那片云海。
　　而从那一老一少的对话中或可知晓，他二人之中，定有一人是布阵者，那么，他们又为何会说，这里的人无梦？
　　这云海大阵之中所蕴含的雷霆之力甚是惊人，可苏澜却知晓，那也只是单纯的雷霆之力，并无其他可以针对神魂的力量存在。因此，中年人口中的无梦，也许并不是这座大阵所造成的，那么，在此定居的究竟是什么人，如何会没有梦呢？
　　这许多的线索交织在一起，令苏澜头疼无比，却又不得不面对。事关生死，也许走错了一步，或是遗漏了任何一处微小的地方，都有可能将自己二人的性命，交代在这苍元城之中。
　　只因为这城，那位用一种很郑重的语气说了，很危险。
　　在苏澜看来，黑暗之地中的那个神秘人，一身修为深不可测，就算是他用一种很平常很普通的语气与苏澜说话，苏澜都能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这压力与修为无关，乃是武者自身的心境、地位、阅历等种种原因所衍化出的的一种“势”，而那位的气势之强，也是苏澜生平仅见。
　　那样的人，绝不会信口开河，因为没有必要，因为……苍生在其眼中，犹如蝼蚁。
　　唯有这种形容，方才能配得上那位的“势”，一种苏澜在苏天倾身上都从未感觉到的一种“势”。
　　二人在阵中转了大半个时辰。
　　苏澜所跟着的那道人影，看其装扮，应是苍元城中的猎户，令人感觉到无奈的是，记忆之中的他，应是在打猎，暂时没有要回城的迹象，二人此时深入林中，又找不到其他人影带路，便只好咬牙跟着。
　　“哎……这箭法，没被饿死真是万幸……”
　　“怎么刚走两里地就又要休息了……”
　　“一个猎户，怎会迷路了？！”
　　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猎户，不知多久前的一道幻影，苏澜难得地腹诽起来。
　　而罗霆的感受，便有些不一般了。
　　一路跟着苏澜，时而穿进山壁之中，时而对着万丈悬崖纵身一跃，差点儿没把罗霆吓出个好歹来，至今还能安然跟随，不过只是凭借着对苏澜的绝对信任在强自支撑着罢了。
　　这一路而来，忘川之眼对于黑色灵力的消耗也令苏澜有些吃不消，加之周围一直不曾散去的白雾，一切的未知，令苏澜觉得有些烦躁。
　　若不是云海大阵的缘故，以苏澜的性子，早就一刀将这迷踪阵斩破，又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苏澜自幼习刀，性子本就是直来直去，虽是聪慧，却不愿将这份聪慧用在武道之外的地方。
　　当年修为被废之后，苏澜心知留在圣地之中，怕也是要面对许多勾心斗角、蝇营狗苟之事，因此在苏天倾欲将其发配往北溟战场之时，苏澜也无二话，在伤势养好之后，便领着自己的凌邪军，直接开赴北溟战场。
　　若非两年后苏天倾连发九道圣君令，极力相召，苏澜绝不会再回衍道城。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将自身精力尽数用于修炼武道的苏澜，才会在弱冠之前，便被破格封为允王，更是与破天府的少年天才宇文殿，并肩齐名，被世人以“北刀南剑，少年圣君”之语赞之。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性子，苏澜才能在修为被废之后，刻苦钻研，终在北溟战场之中，领悟了那无比特殊，无比强悍的黑色灵力。
　　一片白雾之中，二人就这样沉默而孤独的行走在山林之中，罗霆牢记苏澜的嘱咐，生怕搅扰了他，因此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行进之间，脚下也是极为小心，避免弄出太大的动静。
　　忽然间，苏澜只感觉罗霆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掌紧了紧。
　　“怎么了？”他回头问道。
　　“殿下，这里有脚印。”罗霆松开了手，蹲下身，指着身旁树根处一块翻卷起来的泥土。
　　苏澜闻言，也是蹲下身，先是看了看那脚印，伸出自己的手掌比了比，最终无奈地笑了笑。
　　那脚印显得极为纤小，前半端落在树根上，只有后半端末尾是踩在泥土之中，印痕极浅，若不是罗霆眼尖，发现地面有几株青草陷进了泥土里，像是被人踩踏过的样子，二人还真未必会注意到，原来这树下还有个脚印留存。“继续往前吧。”苏澜无奈地摇了摇头，再度开启了忘川之眼。
　　罗霆看着那个纤小的脚印，细细想想，便猜到了，那脚印的主人，应是一个喜洁的女儿家，生怕道路泥泞，故而步步都是踩在树根之上。一念至此，罗霆望了一眼苏澜，不由得偷笑了一声。
　　迷路的猎户在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终于是找对了回城的方向，脚步越发坚定起来，这也让消耗过大的苏澜松了口气。
　　而一直提防着的怪物，也没有出现，不知是它只对唐凝感兴趣，还是经过上一次的交手，身受重伤，故而失去了出手的能力。
　　“左后！”
　　吐气开声，拔刀出鞘，转身横斩，只是一瞬之间，炎殒的刀锋划过浓重的白雾，在苏澜的声音还未落下之时，便已斩到了二人身后那道狰狞的影子。
　　这惊人的反应速度，正是苏澜在北溟战场厮杀两年的最大收获，也是他最终能够平安归来的最大倚仗。
　　“唳！”那白雾中隐藏着的怪物发出一声极为凄惨的嘶鸣，在刀光之中崩解为一地碎片。
　　苏澜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
　　刚刚还在诧异那些怪物为何没有出现，它们便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自己身后，那黑色怪物的行迹真就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心惊。
　　情急之下劈出的一刀，有着黑色灵力的加持，可饶是如此，在劈砍到那怪物身上之时，苏澜仍感觉自己的虎口被震得生疼。这样真实的感觉，也正说明了，那怪物并非是什么幻境之中的灵力幻象之流，而是真实存在的，隐匿在这山林之中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