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京

　　夜幕如约而至的降临了，国师府里主厅的院子里，一桌丰盛的菜肴摆在上面。当然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几位里面除了年龄最小还没有习得辟谷之事的王林之外，食物都已经不是必须品了，更像是为了那几瓶用练气士独有法门炼制的灵酿美酒更加美味而所追加的佐料。
　　赵汉素将自己在之前主厅里的失态彻底抹去，神色开始变得正常起来。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师兄弟三人在一起吃的最后一场饭了，所以没有将此前的事情告诉冯詈，怕他知道后打扰了他这顿饭的兴致。但也没想之前和熟人在一起时喋喋不休个不停，只是闷头喝酒。
　　还是赵汉陵先开口，聊了一些三人小时候的有趣的一些事情。就着往事喝酒才最能醉人。不过一会功夫，赵汉素便醉倒在了酒桌之上。冯詈也一反平时少言寡语的性子跟赵汉陵一起回忆那段在龙虎山一同修行的美好时光。等到酒饱意足的时候，赵汉陵亲自扛着赵汉素去了他的客房，帮他躺平在了床上之后，便径直的走了出去。
　　躺在客房床上的王林觉得这今天经历的一切好像如梦幻一般应接不暇。先是一开始时离别时的伤感，之后便是进来国师府，看到了自己的师伯以及自己师傅的失态，都让他有种莫名的不安感，可又无从说起，渐渐的，王林便在这不可言状的不安中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被自己的师傅从睡梦中喊醒，这让王林又找回了那种在旅途中自己每天清晨被师傅喊醒的熟悉感觉。柔了下自己惺忪的睡眼便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见师傅和师叔在哪交谈：“师兄今日也要走了吗。”冯詈感觉出了些异样，皱眉问道。
　　赵汉素早有腹稿的回到：“是啊，师兄托我带锡儿回去弄些东西，这不锡儿快到了及冠的年纪吗，咱龙虎山规矩那么多，想着早去早回不是。”
　　冯詈变向师兄行了个道揖，便接着他的江湖游历去了。
　　旁边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的容貌着实不凡，剑眉星目，帅气的脸庞上充满了阳刚之气。身穿一件白色的长袍，怀里抱着一把剑。
　　他便是赵锡，赵汉陵的幼子。
　　赵汉素想着王林和赵锡问道：“此去龙虎山修行，怕是要几年都下不得山了。你们是想继续留在京城逛逛，还是直接启程，去龙虎山啊？”
　　赵锡说到：“师叔直接启程便是。”
　　王林本想着在这京城多带几天，但是一回想其昨天那反常的一天，就觉得是京城这个地方有些诡异，便也不想久留，便赞同了赵锡的看法。
　　赵汉素也没能多说，出来城门之后，赵汉素在袖中掏出了一道符箓，念念有词的说了些什么，符箓燃烧殆尽，前方的空地上竟直接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鸟。赵汉素让自己徒儿和赵锡赶紧上到鸟背上去，接着自己也跳了上去。大鸟展翅飞入高空，便向着龙虎山的方向飞去了。
　　京城东门的某个茶馆中，一身黄色道袍的大楚国国师麒麟真人赵汉陵做在一个靠窗的位置。但茶馆中的其他人好似并未看到他一般，该喝茶的喝茶，该聊天的聊天。
　　坐在他对面的人不禁声音嘶哑的赞叹道：“国师大人好神通啊，如我有这般能在俗世淡化自己存在的功法，也不用将自己弄成这般了。”
　　坐在赵汉陵对面的是昨日出现在皇宫中的那道身影。
　　赵汉陵看着这个面庞有些模糊，整个人给人扭曲之感的家伙轻轻邹了下眉，淡然说到：“影卫大人可以尝尝这雨前龙井，是长生门以山上神通炒出来的，喝了对常人有安神醒脑的作用，练气士饮用能增长灵识，对武夫也能增长些神念。”
　　被称为影卫的人端起了茶杯，又骤然放下，嘶声一笑道：“国师大人怕是知道我这伪装在食用物品时会褪去吧。”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影卫不紧不慢的说到：“国师大人还要留我道什么时候，难不成咱俩真要打上一架才肯罢休。”
　　“不急，影卫大人在陪贫道坐上一柱香的时间，我想京城里面是不会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凶徒在这段时间出现需要大人去解决吧。”赵汉陵接着不咸不淡的回到。
　　影卫本以有了些许怒气，但一想到陛下嘱托过自己不要与这国师交恶，便轻轻抿了一口茶，原本模糊的面容立即变成了一副披着恶鬼面具的人脸。声音也从嘶哑变成了一个女子动听的嗓音：“国师大人，您只要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陛下他是不会为难龙虎山的。”
　　赵汉陵见影卫如此，也是心里一惊，明白影卫肯卸去一层伪装这是皇帝陛下在向他这个国师示好，同时表示大楚不会非和龙虎山绑在一块。同时又是一种威胁，威胁他这个国师大人既然上了大楚这个贼船就不可能只拿好处不出力。声音轻缓了几分说到：“此间事了，赵汉陵只会是大楚国的国师，生在大楚，死在大楚。但也与龙虎山再无瓜葛。”
　　影卫听到赵汉陵如此说，不由的心里无名火起：“你们这些修行门派当真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吗？难不成你们要等到那些嗜血好杀的妖族攻破我大楚京城之后向他们俯首称臣吗？等到山下的人族百姓被妖族屠戮一空之后成为无源之水慢慢枯死在山上吗？一个个谋划深远伏线千里的神仙老爷们变得如此短视？”
　　“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杀死那个狐妖的，这战争难道不是你们自己挑起的？”赵汉陵的语气好似又冷淡了几分？
　　“没有必要？”赵汉陵可以感觉到影卫的怒气在直线上升。“国师大人当时也在京城，那道就没看到那狐妖的骇人恶行？就邻着您的国师府俩条街的龙尚书家，只因为他的孙子当街调戏了那狐妖一下，就要屠他满门？临安王府，就因看了那门口侍卫觉得不顺眼便一把火烧了整座王府？四品以上的官员横死者超一掌之数。为围剿她而战死的七品以上军官就有快二十人！国师大人是不是想说人死了，补上就是啊，为什么不能忍了这口气呢？”
　　“不过死了几个王公贵族，为何不能？”赵汉陵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一个上界的随便的什么妖族便能肆意杀害朝廷重臣，那其他上界的生灵忍忍都会觉得我们大楚软弱可欺。今天下来几个人因为起了争执便要杀人，明天下来几个人因为看不顺眼也要杀人。到时候大楚就将国将不国，彻底沦为上界的屠宰场！”影卫好似已经失去理智，怒吼这向眼前的国师一句一顿的道。
　　“那你知道这场仗就算赢了要死多少人吗？”赵汉陵还是不温不火，但语气冰冷的问道。
　　“哪有如何，便是拼尽大楚最后一个人，也不会让上界把我们大楚当成屠宰场，把楚国人当成牲畜来对待！”
　　“京城一共死了六百五十七人，其中八十二个是官员，其余都是官员亲属。是吧。”赵汉陵声音冷然道。
　　“都是那狐妖所为。”影卫的面容又开始变得模糊，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
　　“可影卫大人知道去年之间大楚一共有多少流民饿死吗？”赵汉陵没有等影卫说话，便接着说到：“具体人数我肯定不知道，但我说五万人应该是保守的了吧。他们为何而死？多半是因官员贪墨赈灾物资而导致的，而陛下自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替换官员，毕竟每个荒年都是如此，只是些无关轻重的小事吗。”
　　赵汉陵接着不咸不淡的说着，好像事不关己似的：“可能就连你也觉得那些流民不太重要。其实你们这些王公贵族在心底里会觉得人命并不值钱，值钱的人命只有你们这些上层人的。我不觉得我这在朝为官的二十多年就能带着整个龙虎山进入你们大楚上层的圈子里，到时候战争一开始你们就会在大义上让龙虎山多做牺牲，因为我觉得你们只是把龙虎山的道士们当成了一个有武力的打手罢了，比那些流民的地位在你们心目当中要高，但并不会太高。所以我不会让龙虎山跟大楚绑到一起。”
　　影卫接着说到：“有些事情的解决需要牺牲，终是要有牺牲的。”
　　赵汉陵回到：“龙虎山会牺牲的，但不会为了大楚战略目的，这会对龙虎山不公平。”
　　“统一的指挥可以让战争的胜利可能性更大，您似乎忘记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不是付出牺牲就会获胜的。”影卫道。
　　赵汉陵摇了摇头道：“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在别的修行门派眼里，其实你们王公贵族与流民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都是凡夫俗子。你们为了几百个凡人而打杀一个上界妖族的重要人物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行为，他们怎么会将自己的性命寄托到一个愚蠢的决策者的身上呢？想要统合他们的力量无异于异想天开。”
　　赵汉陵起身道：“十月我便将宣布退出龙虎山，在大楚京城建立新教，新教取何名字，就由陛下决定吧。”
　　说完便抖了抖道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