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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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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天空干巴巴的,挤不出一丝水分。
  漫山遍野的生机被缓缓抽空,剩下大片的贫瘠和荒芜,不少的部族早已经做好了南迁的准备,可因为战争的缘故又无限期的推迟了下去。
  大风城的行人愈发少了,昔日的喧闹淹没在凌冽的寒风中,这座土石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天风原一角,等待寒冬的离去。
  克琛站在檐下不知过了多久,来往忙碌的下人才发现半个身子都融进阴影中的他。急忙毕恭毕敬的唤一声:“殿下。”
  克琛微微摆手,下人们顿时如潮水般散去,刚才的火热瞬间成了一片寂静。这位殿下脾气的古怪在天风原是出了名的,谁都怕一个闪失惹恼了他。在天风原,他们这些人的性命还不如圈中的牛羊。
  “你在看什么?”突然有话声传来。
  克琛寻声望去,少年嘴里叼着根野草,笑脸吟吟地跟克琛四目相对。
  少年胸前垂下一串骨珠,兽皮制成的衣边翻了毛,袒露出来的胸膛上还有各样的刺青。
  克琛收回了目光,没有说话。
  少年不满地撇撇嘴,又靠近他几步,重复问道:“你在看什么?”
  “看风。”
  如果自己不回答,这个倔强的少年可能会一直重复这个问题。想了想,克琛言简意赅说道。
  “风不是用来看的,”少年嘟囔道:“风是用来闻的。”
  克琛听他的话来了兴趣:“闻的?”
  少年深吸一口气,脸上浮现陶醉的神情:“当然,你闻这风中的味道,你就知道风从哪里来。”
  克琛玩味说道:“那你说,这风从何处来?”
  “嗯……是紫熏草的香味…风从北地来!”少年信心满满,笃定说道。
  “北地啊……”克琛望向了北方,他听过往的客商说,那里的战火已经烧了半年,鲜血与死亡,是北地的基调。
  “你从北地来?”
  少年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是古娜姨妈的儿子克琛吗?如果是的话,我应该是你的哥哥,那吉。”
  克琛看着少年,他对亲人没有什么概念。父君对他来说,是每月初去王帐中请安,那一句干瘪的“不错”。除了阿妈,克琛没有其他的家人。
  少年黝黑的脸庞上流下一滴汗珠,在汗珠还没落地的时候,克琛伸出了手掌。
  “我是克琛,九游部的克琛。”
  少年没有按照克琛的预想握住他的手,而是上来给了他一个大的熊抱。
  “我是那吉,常明部的那吉!”
  “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啦!”那吉双手扣在克琛的肩上,浓眉下的大眼目光炯炯。
  兄弟吗?对于这个陌生的词克琛并不了解,不过,多了个兄弟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那吉的呼吸打在克琛脸上,好吧,这还是位爱吃烤羊的兄弟……
  ……
  “那吉,难道是今晚的羊腿还没有吃够,你怎么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克琛枕在胳膊上,身下是成摞的软草。刚刚的酒太烈,即使在寒冷的冬夜,他也解开了胸前的扣带。
  他看着满天的星辰,第一次感到人生来是如此的渺小。
  今晚是九游部的宴会,北地的战争如火如荼,大风城却像是个世外桃源,为了庆祝那吉一族的到来,部君特意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晚会。
  男人们卸下盔甲,手里的刀剑变成香喷喷的羊腿和一坛接一坛的美酒,碰杯吆喝声此起彼伏,喝得过瘾还会来上一段族群特定的舞蹈;女人们会穿上特定的服饰,用春天的花制成的彩粉从地窖中取出,涂在眼角,无论年龄大小,三五聚在一起讨论发生的趣事,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丈夫;至于孩子,每每这个时候比任何人都要兴奋,像是上了扭丝的陀螺,穿梭在人流中。
  而那吉和克琛,二人正躺在马厩里,喧闹声被甩在了身后,传到他们这里时只有隐隐约约的杂音。两个半大的少年各怀心事。
  “阿姑告诉我说,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变成一颗星星,围绕在天神旁边,凝视地上的人。”
  那吉伸出手指,点过一颗颗星星,嘴里念念有词:“那是苏明阿姑,那是苦坦舅舅,那是松肯大叔……”
  每多念一个,他的声音就会低沉一分,直到最后,就连那吉自己都听不清他说到了谁的名字。
  名字太多太多,多到压得他喘不过气,好似一根鱼刺卡在喉咙,咽不下,吐不出。
  克琛不知道说些什么,他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悲伤,却无能为力,这可能就是阿妈说的,有些路,终归是要一个人走过来的。
  “克琛,你知道北地是什么样子吗?那里的水草茂盛,蓝天白云下星星点点的毡篷,夜里升起的篝火宛如地上的星星。牧民对待牛羊像对自己的孩子。每当有初生的羊羔,他们高兴得会唱上一天的牧歌。夜里将羊羔抱进已经的帐篷,抵御呼啸的风,还有,还有夏天的时候,我们会在……”
  克琛跟着那吉的讲述,心思渐渐飘远,他不知道,那吉和他见过的那些个茶马商人,究竟哪一个说的北地是真实的。
  又或者,商人嘴里的人间炼狱就是那吉深爱的家园。
  克琛心中突然有了一股冲劲……
  “那吉,我们去北地吧!”克琛鲤鱼打挺式地从草垛上跃起,眼中是未曾出现过的光芒:“为了没有回来的人,为了留在那里的人!”
  少年志飞扬,仗剑走四方。
  这是克琛从东方传来的书中看到的,那时他并不懂,遥远的东方人推崇的侠义究竟是何意,现在他依旧不懂,但是他知道的是,不能任由自己这一腔热血,就在漫长岁月中慢慢冷掉!
  那吉的悲伤氛围被克琛突如其来的慷慨激昂所打破,他呆呆地看向身边昂首的少年,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克琛少爷,那吉少君,夜已深了,大母让奴请两位回去休息。”
  阴暗中闪出一道人影,听到熟悉的话音,克琛好似打开了口的气球肉眼可见地瘪了下去。
  “尼得禄姑姑……”作为阿妈身边的贴身侍女,好像从克琛有记忆以来,这个脸色阴沉的女人就围绕自己的身边,她对于自己,仿佛野兔头顶盘旋的雄鹰。
  “看来在我们出发之前,还是有必要的睡上一觉。”克琛摊开手,无可奈何道。
  那吉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笑声在嘴里再也藏不住。
  下一秒,一只手就揪住了他的耳朵……
  “尼得禄姑姑,我,我可是主君的儿子!”
  “没错,不过少爷您也是一个欠管教的孩子!”
  “姑姑,我肚子痛……”
  “嗯……这是您用过的第六百多个理由中还算靠谱的一个,不过奴还是那个答案:只要睡上一觉,保管您明天起来活蹦乱跳!”
  “………”
  看来两人的计划,要无限期地拖延下去了。
  ……
  黑色大旗立了三天,那吉也看了三天。
  “部君,请用饭吧。”侍卫走上来,双手托盘单膝跪在那吉脚前。
  碗中是新煮的羊汤,拇指大的羊肉清晰可见,与其说是肉汤,倒不如说是刚盛的浑水。
  “这是第几天了?”那吉身形未动,话中满满的疲惫。
  “第三天了。”属下话中流露出悲伤。
  仅仅用了三天,主君的军队已经推进了百里,现在那吉已经带领族人蜷缩在硕果仅存的大本营。
  那吉的军队越打越少,而对面的铁骑好似望不见尽头的汪洋。
  那吉挺直腰杆:“快要到了啊……”
  “木文,你听我的话吗?”
  木文是那名属下的名字,他从小就对那吉无比敬仰,长大后如愿以偿成为了那吉身边的亲卫。
  听到那吉这样问,他跪下用额头抵地,坚定说道:“部君有令,不敢不从。”
  “如果主君的军队打来了,你就快跑。”
  “跑?”木文用震惊的眼光看着主座上的那吉,他想不出这样的话为什么会从他的嘴里说出口。
  此前无数的岁月,那吉这个名字伴随的是数不清的性命。丧命于他手的人甚至抵得过一个小部落。
  一个冲锋时高举旗帜的人,怎会说出逃跑的话?!
  “是啊,跑吧。”
  那吉仰头靠在椅背,这一刻像是苍老了许多。“如果你能跑的话,就跑吧,跑的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可…可是部君您!”
  那吉突然发飙一般从椅子上跃下,死死揪住木文的衣领,距离近到木文能够清楚看清他眼中的血丝。
  “记住了!只有这一件事,别管任何人,跑,往草原的深处跑!永远都别回头!”
  ……
  “那一天,主君的骑兵挥舞着长刀,我看到曾经欢笑的人们如风过后的草芥倒下。”
  “我跑啊,跑啊,跑啊,一路跑到了草原深处。”
  “在天风原的深处,那是个完全想象不到的场景……”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明明时间在动,你看,我已经老的不像话了?”
  老人话音落下,程铭杯中的茶也已饮尽。
  “那您….…没有回去?”程铭试探地问道。
  老人嘴里的天风原对于程铭来说是完全陌生的词汇。
  “我回不去了。”
  老人解开衣衫。
  密密麻麻的树根顺着他的腿向上爬,有些已经长到了他腰部以上!看上去老人已经跟树融合在了一起!他的皮肤也变得像树皮一样布满裂纹,就像站在那里的一棵树!
  “孩子,你看,我已经在这里扎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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