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个秘密

　　“洗耳恭听。”
　　古无惑轻咳两声，讲道：“您既然是经常在这条道上走的，应该对白巾盗了解颇多了吧。”
　　“再熟悉不过了。”三爷把玩着手中的圆珠，随口答道。
　　古无惑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那您可知道，白巾盗为何能够存在？”
　　“那是自然，白巾盗不过是靠着……小子，你诓我？”三爷刚说一半，仿佛想起什么，说话戛然而止，瞪了眼古无惑。
　　“靠着锦家的遗留，”古无惑自信满满，接过三爷的话继续讲了下去：“当年的锦家权势滔天，甚至京中流传‘入京拜锦，万事无忧’的说法，可锦家覆灭，坊间多传闻，收缴国库的锦家秘宝不过锦家所藏的十分之一，当时锦家人早已秘密将锦家的藏宝转移，而后，这白巾盗就像扑不灭的火，在黑风岭熊熊燃烧着，若说背后没有庞大的物质支持，绝不可能有他们的今天。”
　　三爷哼哼两声，算是默认了古无惑的说法。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塞上雁南飞，春来胡马归。三爷，您，是哪一个呢？”古无惑笑道，目光与三爷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小子，你知道的有点多了。”三爷的话里添了分寒意，屋内的温度好似下降了几分。
　　古无惑毫不畏惧，指向了程铭：“若不是我这位兄弟提醒，我也难猜到，当今天下，走南闯北的商帮多如牛毛，可能够称得上号的，并不算多。去年有两支商帮异军突起，他们的规模不算大，可名号在江湖上响得很。一支，塞外商帮，帮主雁飞，因为所押货物被抢，一怒之下连扫塞外匪寨一百三十七座，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另一支，江北商帮，帮主胡圭，彼时南唐国内乱，国主李成遭人杀害，因胡圭与其有旧，两日狂奔九百里，保下李成幼子李御。塞外离清平京甚远，雁飞帮主不可能出现在此地，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古无惑朝三爷深深一拜：“小子见过胡帮主。”
　　“什么帮主不帮主的，叫我三爷就好。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能知道的这么多。”三爷饶有兴趣地讲道。
　　古无惑微微一笑道：“能得三爷夸奖，小子不胜荣幸。听闻当日南唐国都，断臂残肢数不胜数，三爷以一敌百，五进五出，杀尽南唐叛将，保下故人幼子，此乃真义士，我辈心向往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古无惑一顿吹捧，三爷脸色随和许多，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清平京的公子哥竟也如此虚伪，既然知道了我是谁，那我也告诉你，李成是我的旧友，没能救下他的命是我毕生遗憾。保下他的儿子，我凭的是情义。既然作为商帮的帮主，我也要为手下的兄弟们着想，你们想跟着我这支商帮过黑风岭，准备拿什么跟做价。”
　　古无惑说道：“之前已经告诉三爷了，一个秘密。”
　　程铭心想，历来话本里都写了，这秘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稍有不慎那就是掉脑袋的事。刚打算离开，就被古无惑摁下。
　　“程兄，听了也无妨。”
　　程铭讪讪坐下，他明白古无惑的意思。
　　“三爷看，这个东西可曾见过？”古无惑从随身的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恭敬地放在三爷的桌上。
　　三爷拿起来一看，这乌黑的东西摸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毛皮，看这四周不规则的边缘，应该是被人拿刀从整体上割下的一块。
　　“摸着像是动物毛皮。”他试着猜道。
　　“不错，这的确是一块毛皮，是一块货真价实的，肥遗。”
　　“肥遗？”程铭与三爷听到古无惑这样说，异口同声惊道：“上古异兽肥遗？”
　　“肥遗，其状如鹑，黄身而赤喙，食之医疠。”
　　“这种东西，只是古书《山海志》中杜撰出来的，不足为信。”
　　虽然三爷一脸的不在乎，不过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还是暴露了他的本心。
　　古无惑又说道：“三爷，说回来了，白巾盗发家，靠得是之前锦家的宝贝，可锦家后代有眼无珠，错把黄金当泥巴，这肥遗的皮就出自锦家出手的一批货中。”
　　三爷“不为所动”道：“可这能说明什么？就算是肥遗的毛皮又如何？”
　　“我们都知道此类异兽最为珍贵之处，在于他的内丹，”古无惑宛如林间的猎人，抛出一个又一个诱饵，引诱他的“猎物”栽进陷阱中，“而白巾盗手中，有半枚肥遗的内丹。”
　　“你从何得知？”
　　古无惑解下腰间玉牌扔了过去，三爷一把攥住，牌上刻有小字。
　　三爷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古家的人。早说，早说嘛。”
　　古家，他胡圭还是知道的，当今朝堂的红人，随便派几个供奉，拈死自己也是够够的了，心中对古无惑的话已经有了几分相信。
　　凭的，就是这玉牌上的“古”字。
　　“三爷，要是我早说了，恐怕我我兄弟二人早就被撵出这大帐了。”
　　古无惑深知，像胡圭这种人物，对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明面上敬而远之，背地里不屑一顾。在他们草莽汉子看来，世家大族走出来的，都是带着面具的伪君子，与世家大族沾上关系往往会有很多的麻烦。
　　如果古无惑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身份，很可能被怀疑是有意接近商帮，即便没有当场翻脸，胡圭也会随便找个理由将他们搪塞过去，这进黑风岭的计划必定泡汤，所以，他决定先给胡圭一份大礼，一份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因为他知道，胡圭很需要这份礼物！
　　“古兄，肥遗内丹这种东西，就如此随意告诉他吗？”
　　三爷沉思良久，只说还要与手下人商量商量，便差人将两人送出了大帐，来时有黑布蒙面，走时可没有了这番“礼遇”。
　　等走远了胡圭的营地，程铭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道。毕竟古无惑所说太过于匪夷所思。《山海志》作为古时奇书，他自然读过，也曾惊叹其中各种奇珍异兽，可那些毕竟是书中记载，就连是否存在过都无从考证。现如今知道不但真实存在，而且离自己还是那样的近，对程铭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古无惑咂咂嘴，叹息说道：“程兄，你可知道，当初我说能够让我们过了黑风岭的东西是什么？”
　　“应该就是这肥遗的内丹了吧。”
　　古无惑点头说道：“不错，实际上我也是偶然得知，就连那毛皮，也是我的贴身小仆，知我速来喜欢与众不同之物，在茶楼见人叫卖物品，一并买了，这毛皮还是个添头，一开始我是不知道的。”
　　程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肯定，内丹就在白巾盗的手里。”
　　古无惑掏出刚才的肥遗皮，上面漆黑一片，像是扔进碳火中狠狠烧过，古无惑运转灵气，不断将灵力顺着指间输进皮中，在程铭见证下，毛皮上的乌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露出下面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要归功于我那位长辈，他老人家那日来看望我时，发现那一堆杂乱中有灵力波动，发现了这块皮。皮上的字本来被人用术封印了起来，不过可能过去了很多年，封印已经松动，又被灵力一激，自然而然就破开了。你看，上面清清楚楚写明了有关肥遗内丹的内容。”
　　程铭将毛皮接了过来，从头到尾将内容不漏一字地看完，不由感叹世事无常。
　　毛皮上所记载的并不完全，应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锦家得到这枚肥遗内丹，还是从塞外一个外域商人手中得到，至于如何得来，又是如何确认的，上面并未写明，只是说锦家的先祖得到后兹事体大，商讨后决定将其封印起来，已做日后不时之需，需知肥遗内丹，可是传说中的医疗圣物，甚至灵士丹田被毁，筋脉断碎，只要还有一口气，服用半枚，便恢复如初，还有可能更进一步。
　　“为什么只有半枚？”读完后程铭还是不太明白，不过他刚一问完，脑中灵光乍现，尖声道：“你是说，当年的锦城，没死？！”
　　古无惑重重说道：“不错，锦城一代天骄，双十年华登位先天，可是当年清平京中的标杆。锦家叛乱，他一人对阵皇家十余位供奉，杀二残三，方才落败，可直到叛乱平息，也寻不到他的尸体。得赖与这块毛皮，我在古家的地位能够上升许多，也正是因为这块毛皮，让我古家的长老会猜测，锦城会不会是被锦家的人用内丹救活了。这内丹其实有个坏处，服用之人会陷入假死的状态，短则十年，长则二三十年都有可能。所以我在赌，赌锦城就算得救，也不过是个‘死人’，这一次去黑风岭，也是家族授意，白巾盗是朝廷大患，已然是权贵眼中的毒瘤。若是能够接近白巾盗，探得一二，能够平安回来的话，古家未来族长的位置，我也可以争上一争，程兄，抱歉。”
　　看着古无惑满怀歉意的眼神，程铭有些无语，没想到这件事后想个线团一样错综复杂，他明白古无惑为何道歉，他们与古无惑一同，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几个都逃不脱干系。
　　程铭忍不住说道：“可你怎么就敢赌，赌这剩下的内丹，没被锦家的人用了。”
　　古无惑狡猾一笑，一转话题：“程兄，你平日下棋吗？”
　　礼射棋御，算是他们这种公子哥的必修科目，程铭也不例外。
　　“下棋的时候，如果想获胜，靠棋面上的正面搏杀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棋手在下棋伊始，往往会在对方的范围内放上几枚无关紧要的棋子，看上去像是废子，可实际上是在等待出奇制胜的机会。这盘棋，朝廷与白巾盗下了很多年了，双方都埋有棋子，而我们的作用，就是搅浑棋面，看谁能够抓到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一击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