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罗生门下一

　　——罗生门下，每个人都在隐藏自己的罪孽
　　秋夜里的天色就是黑的有些早了，太阳都还没彻底落下，月亮便已经影影绰绰的挂在了天上，秋风缓缓的在丛林中飘荡着，路边两侧各类虫鸣声倒是不绝于耳。
　　三人行着车架从小路里一路走着，三个土匪直接甩在了青牛背上用牛皮筋捆得无比扎实，大花虎依然亦步亦趋的跟在车架背后，时不时扑出去一阵子，就叼了些个兔子田鼠之类的甩到了车上。
　　它也是快要彻底化作炎虎了，行走中不经意还会在草丛间留下四个烧焦的爪印。自从因为被锁在山洞中两天狂性大发，和过来解锁的小虎又拳拳到肉的‘玩耍’了一番后，老实了许多。
　　李红绸坐在车架后面，拿着一把小短刀，摇摇晃晃间就把甩来的兔子田鼠剥皮去脏，面前放着一炉红彤彤的炭火，随手便把已经去皮的兔子甩给了跟在后面的大花虎，又在炭火上架了两只田鼠。
　　“说起来大花虎也跟着养了好几天了，要不干脆起个名字我们自己来养吧。”
　　方墨面容镇定的跪坐在一旁，将多余的肉腌制了起来留着后面路上食用，又细致的剔除兔子皮上的各种碎肉，并撒上了石灰等材料后缓缓搓揉着为鞣制皮革做着准备。
　　“看小虎吧，有周将军资助的这些钱财，我们之后钱财当还算是比较充裕，我尽可由你们。”
　　“嗯，那得养壮点，现在没力气扑起来都不好玩。”咬着烤好的兔肉，依旧单手驾车的小虎吭吭哧哧的回复着。
　　小虎倒是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军营中周将军周夫人持家甚严，不好私人饲养，周大夫又素来喜净，便也不方便养，其实小虎私下倒是一直想养个宠物一起进林中狩猎，没想到出来居然能养只老虎，倒是有些窃喜。
　　“行，那便养着了，咳咳咳，小虎别走神，烟冒出来了。”
　　小虎窃喜这会儿，没有控制好风力，炭火中里带着油脂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整个车架后座，呛得最近的李红绸眼泪都快要咳出来了。
　　小虎赶忙又重新集中了精神，赶紧把车架里的烟雾一气儿卷了出去：“那给起个名字吧，叫啥呢应该？”
　　“山君如何？《说文·虎部》说‘虎，山兽之君’。故以虎为山兽之长。”
　　方墨丝毫不为烟雾所动，倒是靠拢他的烟雾都圆润的从身边绕开，还优先的打开了车架窗口，将揉搓好的皮革用细木棍撑开后也是和腌肉一并挂在了窗口通风晾干。
　　“咳咳，别搞那些拽文的叫法，都快脱胎成炎虎了，当然是要叫的响亮些，山大王吧？？”
　　李红绸眯着有些泛红的双眼，瞬间将方墨起的名字响亮化了。
　　“或者火山大王好像也很厉害。”
　　“我叫小虎，它就叫小猫好了。”小虎根本没管这两个不靠谱的家伙，他早就知道，这种事情如果自己不赶紧定下来，这两能从天黑争到天亮。
　　方墨用早就备好的清水洗涤着自己揉搓皮革后满是油脂的双手，默默选择了接受，倒是李红绸不肯答应，把炭火推给方墨，捞起已经烤好的小田鼠溜到了前面，使劲的拨弄着小虎的脑袋，希望能劝他改成山大王这个威风响亮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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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还要绕着附近溜达多久啊？”李红绸歪歪斜斜的伏在车窗边，哀哀的叫唤着，引得跟在车窗旁的小猫跟着就是一阵低吼。
　　“莫要焦躁，已经差不多看尽周边地势了，差不多下午便能向楚家门庭进发了。
　　这是为了让小虎知晓地势的必要过程，需知学路之道，就有一份众学子互帮互助的意思在其中的。”
　　方墨皱眉看着李红绸毫无一丝贵女风范的样子，想起了那个端方持正的李家老爷子每次被这个跳脱姑娘气的跳脚的样子就是一阵头疼，于是悄悄在备忘录中继续加上。
　　“以后所有需要礼貌待客的工作都留给她，我要为李老爷子将她最后一点有贵女风范的地方发扬光大。”
　　小虎依旧默默行驶着车架，很多情况确实不亲身经历便无法知道，这块地方能够成为形成山贼呼啸的缓冲地带果然自有它的原因，山路颇为崎岖，一路走来都是山贼村民留下的各种细碎陷阱，有的一眼便能发现，有的如果不是青牛上三个土匪的提醒自己都没看到。
　　山林却又茂密幽深，一般的军阵一旦入林便会被迫分散开来，树林间虽然还保留着几个村子，去接触了一阵却觉得这里的村民和之前鲁地所见的村民截然不同，全是畏畏缩缩不敢搭话的样子，对土匪山贼的各种盘剥也是逆来顺受，仿佛生来便该如此的态度。
　　小虎想来便是一阵激恼，恨不能冲上那个靖义寨子，擎起刀剑把整个寨子都给拆了，又不禁想到了方墨昨晚的回答。
　　“冲散或者打散用计用毒都好说且先不谈，可分散开来的土匪无粮可吃，只会冲入各个村落，屠杀妇孺立威，抢夺粮食。
　　到时候如何防范此种情况发生？现在周边只有一个寨子，对各个村落的盘剥倒还有个尺度规矩，如果又重新打散成之前数十个寨子，反复盘剥村子难道不会让村民生活更艰难几分？
　　行事之前诸般后果需都得丈量清楚，不然此地离周将军军营不过两日奔袭，你当周将军不曾想过这些吗。
　　此地村民故土难离也是因为一旦进了鲁地或楚家门庭，他们无田无艺，恐怕大多都只能在军户贵家做个生死由人的奴仆罪军了，那和现在又有多少区别？”
　　“方墨一定能想好办法的！回头再问他。”
　　小虎狠狠的扬了扬缰绳，暗自决定把动脑子的事先留给自己聪明的兄长，实在没办法就自己动拳头。
　　“大爷莫要再催赶了呀。”
　　趴在青牛背上的刘四三人被小虎扬起缰绳抽打了一下，顿时又皮开肉绽的了低低哀鸣了几声，秋日里的太阳还是有几分毒辣，方墨等人也只是每日让他们自己在水源喝点清水解渴，饿了数日，三人晒得一身通红，如同蒸熟的大虾一般，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提不起来了。
　　“你去野田镇是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看过地图，按说野田镇并不是去往楚家门庭城镇的必经之路，也没什么特别著名的先生学府，你特意去往那边的意图让我有点好奇呀。”
　　李红绸眯着细长的凤眼，被秋日的太阳晒得有点犯困，更是有点怀念可以找到很多人玩耍的楼城，在这样没有人没热闹的旅程让她觉得无趣极了。
　　“那儿有老师的一位学生，正在担任野田镇的牧长，每隔几年便会给老师寄来些当地特产不说，还时长写信给老师行师徒之礼。
　　既然来楚家门庭了，自然需要上门为老师道谢的，而且那儿有种特产我挺需要的，最后刘四可能是从野田镇来的，这厮灵敏机智，我倒是对他为何上山做匪有些好奇，想去了解一番，如果其罪不大，我倒是想把他收做我等学路上的仆从，有些细碎的事情就不用我们自己上手了。”
　　“那儿有让你想要的特产？能是什么东西？”李红绸缓慢的转动着已经有些困意的脑子，却对野田镇这个称呼找不到一丝信息，干脆便直接问了起来。
　　“我一直觉得在路上研磨着字有些不便，一直沾水化墨又觉得有些不净，所以就想到书中有记载，有种狼毫笔采的是狼犬脱胎的分支，颜狼的毫毛。
　　有人说颜狼是沾了复圣颜子成圣时一点墨迹，毫毛无需墨料，遇纸就能出墨，虽然墨色不好分浓浅变化，作画有些不宜用，但却是野外行文的一等一好物。
　　那位师兄前两年来信曾抱怨说周边不知怎的，脱胎出了一窝子颜狼，甩着大尾巴满山跑，弄得山林中一道一道墨痕，既坏了山林风光不说，又在山林里来去纵横吃了无数牛羊，当时信里便说要打杀了这群颜狼。
　　所以我这会儿想去看看师兄可是将这些颜狼打杀了干净，如还有残留的，我想去弄只颜狼毫的狼毫笔。”
　　方墨想起了之前信件里师兄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恐怕未必能看到颜狼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了。
　　“嗯，那那个刘四呢？我倒是从口音听出是楚家门庭的人了，野田镇你哪儿看出来的？”
　　李红绸好艰难的听了个明白，却觉得更困了些许，耳边净是一阵阵的虫鸣，催得人睡意也是越来越盛，几乎有些半睡半醒的问出了声。
　　方墨正准备回答，就听到轻轻的鼾声响起，不禁苦笑，拿起薄毯给这酣睡之人盖上，又轻敲了两下小虎的背脊，让他行车慢些，便有自顾自的收起了手中的备忘录，倚着车窗从玉简中翻出各种书籍看了起来。
　　闲来无事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
　　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
　　——秋日·程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