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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哥哥。”
温枝婴儿肥的小脸上没显露丝毫情绪，她忽地软软喊了声。
作为家里最小的一个，素来都是柳尘期喊别人，这乍然被叫哥哥，他心间一酥，亲近之意从舒展的俊美眉眼流露。
他有点羞赧地瞧着小姑娘，压低的嗓音也难忍胸腔愉悦，雀跃问：“枝枝妹妹怎么了？”
“糕点不顶饱。”
温枝乌黑瞳孔盯着他，认真说。
“我这里还有其它好吃的。”柳尘期觉得自己有义务关照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的小妹妹，他又拿出好几样蕴含灵力的零嘴。
“这些也不饱腹，柳哥哥，我可不可以吃点别的？”温枝乖乖巧巧地说。
“别的？是什么？”
柳尘期停下往外拿食物的动作，瞧着眉眼安静的小姑娘问。
“柳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一滴血。”温枝淡粉唇瓣一张一合，冷静直白道。
“不行。”
柳尘期下意识拒绝，提及血液，他敛去俊美稚嫩眉眼间的纯善温和，变得警惕问：“你要精血想做什么？”
他不信小姑娘是用来吃，但他灵识扫过小姑娘，确确实实只是一个孱弱的普通人，没有丝毫修为也不存在妖气。
柳尘期口中的精血大幅刺激了温枝意识中的觉知，身体气力被抽取大半。
她本以为气力消散只是感知上的，直到她想动一动腿，结果发现脚没了。
温枝：“……”
很好，这个消散速度很有挑战性。
“我真是用来吃，只要一滴就好。”温枝神色诚恳地盯着小少年，认真说：“柳哥哥不放心，也可以看着我吃！”
小姑娘眸中诚恳没有丝毫伪色。但喝精血，不是邪修所为吗？
察觉祖庙内的香烛燃尽，柳尘期微微侧头，手掌扶着地面似乎打算起身。
谁料小姑娘在这时伸开双臂紧紧抱住他腰身，柳尘期其实能躲，但他心底竟怅然地希望她能做出袭击。
这样一来他也好反击。
“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很无赖。但柳哥哥要是这么走了，我没了腿根本追不上。”
温枝认真道完歉，嗓音又轻又平静，“柳哥哥不想给精血也没关系，我很快就要散了。要是我能留下什么东西，希望柳哥哥能收下权当做梅子汁与糕点的报酬。”
腰间的力道很轻，轻得柳尘期一拂手就能拨开。听到小姑娘的言辞，他本能地看向她杏色裙摆。
裙摆很长，光看并不能分辨她究竟有没有双腿，柳尘期瞧着小姑娘的发顶。见她迟迟没再说话，抿着唇轻唤了声：“枝枝？”
“嗯。”温枝微不可察地应了声，她双眸轻阖，并未因即将消散而困扰。
得不到精血，至多再维系五十秒，她这具身躯就会消散。相比扎根在意识中的觉知表达出的急切与不甘落幕，她要从容得多。
小姑娘的回应并未让柳尘期放心，反而增加了他的不安感，如果她说的消散是真的呢？
柳尘期犹豫两瞬，垂眸注视她的裙摆，手臂稍显僵硬地凑近膝盖处，轻轻碰了碰。
什么都没有。
明明前不久，她才雀跃跳动着凑近自己身边，乖巧坐下。
柳尘期蓦地低头注视小姑娘肤如冬雪，双眸轻阖的恬静容颜，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如果忽略她趋近透明的小手。
她没有骗人。
“枝枝……”慌乱浮上了心头，柳尘期密长鸦黑的睫毛不断颤动，无措地轻唤。
他等了几息，没有回应。
唯有贴在身上越来越轻的重量在告诉他，方才还软声软气喊他哥哥，有着一双乌黑剔透又干净的瞳孔，还剩一点力气也会回应他的小姑娘在消失。
她还向他表达过求救之意……
被铺天盖地的慌乱笼罩，想到这点的柳尘期急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柄匕首，他毫不犹豫给自己指腹划了下。
逼出一滴精血凑到小姑娘唇边。
温枝的身躯一接触精血，便迫切将其吸收，一道冥冥中的感应在她与柳尘期之间搭建。
在察觉意识中的觉知试图吸收更多血液用于开启某种壁垒，温枝用理智将它压下。
她睁开眸子与满脸担忧自责的小少年对上视线，淡淡的血气萦绕在她鼻翼。
“饿……”
温枝眨了眨眸子，有气无力说。
柳尘期顾不上失而复得的喜悦，连忙凝聚精血。温枝瞥见精血正缓缓形成与沿着手指流下的鲜血，她伸手遮在柳尘期手掌上。
“怎么了？”柳尘期满脸紧张。
“不要血，要别的食物。”温枝摇头冷静说。自从感应建立后，她固然可以吸收精血加快壁垒打破，但相应的。
感应越清晰，束缚她的禁锢越强。
对她这种虽为器灵，实则是正常人的个体，束缚与禁锢只会大幅降低她的机动能力带来的收益。
柳尘期年纪尚小不知道这点，温枝却不能干这种为图一时之快而作茧自缚的事，毕竟这损害的是两人的共同利益。
不管这个柳尘期是不是她看的那本男频爽文里同名同姓的大反派，至少眼下，温枝认可了他这个人。
柳尘期给的零嘴都蕴含灵力，温枝吃着吃着之前消散的双腿与透明化的小手重新凝实。
在她捧着一堆零嘴坐在石阶上品尝期间，柳尘期又回到祖庙里添上香烛。为柳家列祖守灵，为生人祈福。
温枝喝着梅子汁，看晒得野草恹恹的太阳西斜。
当意识中的壁垒被灵力所化的能量破开，大量信息从意识深处涌现，她看到身侧有一扇唾手可及的虚影小门。
小门上所雕刻的图案，与之前在卧房里所见的手镯图案极为相似。温枝伸手碰了碰发现有实体，她握住铜环，毅然拉开。
无边无际的翻腾灰雾吹得温枝堪堪及肩的秀发凌乱，灰雾化作的手掌攥紧铜门，重重往回一拉。
“砰——”
只有温枝能听见的摔门声在她耳畔响起，虚影小门随之消散。
温枝也不在意，空间的灰雾也就现在凶巴巴点，等她开垦出一块充当立足之地的药田，灰雾就是被她追着撵的存在。
当然，跟灰雾竞争的前提是她的零嘴数量充足，温枝盯着糖袋里上所剩无几的灵果蜜饯。
“喏，杏果蜜饯。”从祖庙里出来的柳尘期还以为小姑娘没吃饱，他又拿出一个鼓鼓的糖袋，弯腰递到小姑娘手心里。
“谢谢柳哥哥。”
温枝双手捧着糖袋，仰起小脑袋注视柳尘期，甜甜道谢。
柳尘期稚气眉梢微动，余光留意到站在青石小路半山腰挥手的人影，他朝小姑娘伸手，愉悦道：“走啦，我们回家。”
*
柳尘期是最后坐上兽车回家的，同来祭祖的柳家人都不知晓他在山里捡了个小姑娘。
傍晚时分，兽车抵达柳家大宅。
守在正门口，一身竹青长袍五官儒雅的中年男人见柳尘期下来，高兴道：“丞青，你娘醒了，唤你去见她。”
柳尘期一听这个消息，唇红齿白的稚嫩脸庞浮现惊喜。在温枝从兽车出来时，他为图快一些，直接伸手将小姑娘抱下兽车。
“我要去看望娘亲，我让侍女带你去住所。”柳尘期抱着小姑娘越过门槛，将她放下温声叮嘱。
温枝想到自己所见的那位与柳尘期有六分像的‘病美人’，为了验证心中推测，她仰头小声说：“我也想去，我保证不发出声音。”
想到小姑娘比寻常小孩更成熟的性子，柳尘期想了想，微微颔首，领着她赶往娘亲修养的住所。
他抵达别院外时，在石亭等候的已有两人。
坐在轮椅上，面如冠玉的青年男子见到柳尘期与他身后的中年男人，目光在柳尘期牵着的小姑娘身上停了一瞬，但没有多问。
他颔首道：“人齐就一块去看望吧，也免得三妹挂心我们。”
柳尘期低声应了好，他抬眸看向幽静院内，青涩稚嫩的脸庞浮现担忧。
算上温枝，一行五人踏进庭院里。
从他们不约而同放轻嗓音的交谈中，程溪了解到包括柳尘期的母亲在内共四兄妹。且柳家而今掌权的，乃柳尘期的母亲。
作为一位制定家族决策具有实权的家主，柳尘期的母亲性情绝不似样貌呈现的那般柔美温和。
温枝从交谈中的重要情报拼凑出柳尘期的母亲之所以缠绵病榻，是忧思过度之症。
追溯根源，是因为太过怀念两个月前被家族找到接回去，至今未归的夫君。至少在四人交谈中，是因此而病倒。
从柳尘期的话语透露中，他爹没事，只是闭关了。
温枝觉得这病倒原因很奇怪。
“怪了，我是让她们平时小心伺候着，没事不要触霉头。可没让人不见影啊，怎么一个个都不见了？”
年纪最大的柳长明走进院子里，视线张望下，没见一个侍从在，他蹙着眉不满抱怨。
作为本丹境的修士，他能够舒展灵识，但家族里处处遍布阵法确保个人隐私。故而在家族，便是修士表现也与寻常人一般。
柳长明靠近居中的正屋，敲了两下唤道：“三妹？”
屋里没人应。
倒是房门一敲就开了，里头并未上栓。柳长明见状，索性伸手将门推开，大步踏进屋子，“丞青回来了，三妹，你……”
柳长明的声音被带进屋子，而后戛然而止。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男子第一时间察觉不对，他手掌借助轮椅扶手撑起身体，拖着虚弱之躯快步踏进屋子。
被唤作四妹的柳南盈前脚刚进去，柳尘期紧随其后，“丞青，你等……”
柳南盈制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柳尘期已越过屏风，见到躺在床上的人。
温枝就跟在柳尘期身后，短短一息，他仿佛被抽去所有气力，朝气蓬勃的气势霎时一灭。
身体摇摇欲坠。
温枝抬眸看去，乌黑瞳孔紧缩。
床上的病美人不知何时睁大了双眸，眼尾带有泪痕，双手死死攥紧被单。在她纤细修长的脖颈，布着几道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
她死了。死于谋杀。
且不见任何挣扎痕迹。
温枝很快便冷静下来，进行分析。
“公子，庆南郡家族林立，竞争激烈，柳夫人她病情可好转……”一道清丽嗓音适时响起，又戛然而止。
显然是后知后觉察觉了屋内情况。
温枝偏头看向悄无声息走进来，神色惊诧的清秀女子。她环顾一圈，目光落在外屋的布局与圆桌上。
温枝目标明确，在与这位后进来的清秀女子擦身而过时，因身高缘故，她这小豆丁只到女子腰侧。
她鼻翼恰与女子垂手的高度一致，呼吸间，闻到了很淡的……荷花幽香。
温枝眸光微动，不动神色越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