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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榆陵录 / 第八章 探花郎

第八章 探花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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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年,日子走得飞快。才过三月中,春气已然溶溶。
  
  今日传胪,天还未亮,钟开仪和元济已换上了朝见的士子冠服,在宫门外静候。
  
  少顷,一位中官引着这些还未定位次的新科三甲贡士们入了中极殿。不多时,众人听得一声高喊:“皇上驾到!”众人立马行起了跪拜礼,口中山呼万岁。
  
  待平身后,方有大胆的贡士抬眼觑去。
  
  只见那上座尊者的手中把玩着一只还未成型的千千车。他左看右看,似有不满之处,便从袍袖中掏出一块小小的砂纹纸,小心地打磨起来。
  
  读榜很快开始。
  
  钦定的读卷官在殿上拆开第一卷,高声奏道:“第一甲第一名曹枋——”待拆到第三卷时,只闻得:“第一甲第三名钟开仪——”
  
  钟开仪心下大喜。他在会试时便得了第三,此番殿试仍能保住这个名次,实属难得。
  
  又发现一甲之中没有元济的名字,忖道,看来元济仍是位列二三甲之中,待得放榜后再细查名次不迟。
  
  随后,读卷官便将一甲三人的名次填在早已写好二甲、三甲进士姓名的黄榜上,尚宝司的官员用印正定名分。
  
  俄而鼓乐齐鸣,等候在一旁的翰林院官员接过执事官卷好的黄榜,恭捧出殿,贡士们排列两侧,跟着依此行至奉天殿外的丹墀拜位。又瞥见皇上也来到了奉天殿,端坐在内,贡士们和文武百官又少不得山呼万岁。
  
  忽然鞭炮大作,传制官出奉天殿左门,立在丹陛东边,对着西面高举放有黄榜的榜案,后又来到丹墀御道上放定,高唱道:“有制!”
  
  众人忙跪下。
  
  那传制官又念道:“大晔成元十一年三月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随后,又将一甲三人、二三甲第一名的名字都念了一遍。
  
  众人被领着行了四次大拜礼,方才结束。
  
  钟开仪忙找到元济,和他一同看那挂于长安左门外的黄榜。见元济的名列二甲第十一名,二人自是欢喜。
  
  正当此时,众人望见有官员用伞盖仪从送新科状元归第,又是一片钦羡之色。
  
  释褐后,送到元府上恭贺钟、元二人的帖子络绎不绝。钟开仪得了探花,又最爱热闹,便借着元济的西院连摆了好几天的筵席。
  
  那席上有好事之人见东院不仅不露面,就连贺帖也没送来一张,便交头接耳道:
  
  “真是怪事!儿子新得了进士,借住府上的钟小公子更是成了探花郎,西院大张旗鼓的庆贺了好几天,那住在东院的首辅大人竟一声也不问!”
  
  “之前一直听说他们父子之间断绝了关系,我当时还不信呢,现下看来,竟不是传言啊!”
  
  “是啊是啊!哪有这样的父子,也是奇了!不过这事也不是毫无缘由。那元首辅和中官魁同气连枝,元三公子又和钟太傅一家好得紧。两派人这几年在朝上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在权力面前,父子关系又算得了什么呢。”
  
  “哎!不知道日后这元家父子二人同朝为官,会是个什么场面啊!”
  
  “谁知道呢!吃酒吃酒!”
  
  元济看着这满院的客人有些不耐,对钟开仪道:“你支应吧,我回去了。”
  
  钟开仪忙拉住他:“这就走了?”又压低声音:“元叔叔是不是说今晚会过来?”
  
  元济点点头。
  
  众人直吃到掌灯时分方才散去。
  
  待夜色深沉,元济房内的柜门突然从里被人推开,走出一位鬓发花白的中年男子。钟、元二人忙上前见礼。
  
  钟开仪笑道:“元叔叔,我一直好奇你们父子二人平常该如何见面,还以为你们会设计得多复杂,原来竟是这般简单!”
  
  “所谓越简单的事越让人想不到。我虽然假意投靠魏诚,但他的手还不至于能伸到我的府上来。我将通往我二人卧房的路设计得曲折复杂,绕个一圈之后,才能进到卧房中来。故而很难有人能从外面察觉,我和济儿的卧房竟有一道共用的墙。”元辅望道。
  
  “竟有这般巧思!”
  
  “开仪,还没恭贺你高中一甲呢!你的文章我在读卷的时候看过,写得甚好!可面上我只能板起脸来大肆批评了一番,惹得几个大学士对我是白眼相加!
  
  “好在他们据理力争,你便没有跌出一甲之外。济儿此番也是争气,二甲十一名,也很难得了。只是你还是要好好准备一月后的馆选,若能进翰林院做个庶吉士,三年后便可直接留作京官。”
  
  “爹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准备。”元济道。
  
  “其实小济的才学通过馆选是不在话下的,就怕万一魏诚做了手脚……”钟开仪道。
  
  “开仪说得对,倒是也要留点心才好,这事交给我。”
  
  元首辅顿了顿,看着两个孩子,有些感慨:“七年了,往事历历在目,从未忘却。可叹如今你们也长大成人,要卷入这个朝局了。现下你们科榜新中,哪里知道中朝官员看似风光无限,其中苦乐滋味只能默默自尝。
  
  “你们记住,若是心生倦怠,无力支撑,也没有关系。这本是我这一辈该做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重担挪到你们的身上。倘若有朝一日想离了这朝局,只管告诉我。”
  
  二人听了心中动容。
  
  元辅望这七年来从一介小官登上首辅高位,不知受了多少罪,又做了多少违背本愿之事。
  
  可不得尊位,要如何肃清朝纲?不得尊位,又要如何推行良治?
  
  难道就只顾个人的享乐,却逃避本该肩负的责任吗?
  
  “元叔叔,我钟开仪既然来了,自是不会退缩!母族灭家之痛,尤在眼前。为母伸冤,是我作为儿子的责任;报效国朝,是我作为士子的忠心!
  
  “无论哪一条,我都不该退。倘若我的才能不足,那自然只能请求他人代我为之。但如今看来,我有能力入中朝,既如此,又怎会忍心让元叔叔独自支撑?”钟开仪眼中满是坚毅。
  
  “爹,别劝我们了,我和开仪早就坚定心志,此番来,就是要助你的。”元济跟着表明了决心。
  
  “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元辅望哽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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