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刘家儿郎永不言弃

　　刘小余自觉失态，暗暗呼了口气，将视线从来人身上移开，并努力排除杂念，将脑海维持在相对空灵的状态，不去回忆方才所见，歉疚道：“兄台莫怪，小余坐不惯飞舟，因此腹内翻涌······”
　　来人果然不愧修行中人，不仅礼数周全，生性亦是十分洒脱，行礼之后，坦然道：“刘师兄，不少人初次见到小弟都是如你这般，着实不必内疚，不如你多看我几眼，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
　　“恭敬不如从命，小余孟浪了！呕······”
　　刘小余一边吐，来人一边不急不慢自我介绍，
　　“小弟姓贾，名和，十五岁，于十年前进入宗门，无奈受天资所限，仅仅成为一名杂役弟子，今日听人谈及，刘师兄的根骨资质旷古绝今，堪称北辰宗开宗第一人，因此特来拜望，顺便带来一些吃食，聊表敬意，还望刘师兄不要责怪小弟冒昧！”
　　刘小余原本想说，“望啥望，你赶紧走吧”，可一听有吃的，精神头立马来了，胃里也舒坦了不少，舀了瓢凉水，在嘴里咕哝咕哝，漱干净口，转身向贾和做个请的手势，
　　“小余一见贾兄便觉投缘，咱们屋里聊。”
　　“请！”
　　“请！”
　　······
　　很快，贾和便发现被骗了，这位根骨资质旷古绝今，堪称北辰宗第一人的仙苗，哪里是与自己有缘，分明是和自己带来的吃食有缘，那双泛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以及被哈喇子浸润的嘴角，是骗不了人的！
　　半个时辰之后，刘小余满足的打了个饱嗝，同时，他也明白了贾和的来意，简单来说，就是和自己这位北辰宗的希望之星，未来的修真巨擘攀关系，套交情的！
　　刘小余曾经有过六年的办公室生涯，深切明白一句话，“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逃不开，躲不掉，因而他对这种事并不反感，相反正好趁此机会，了解宗门内的情形，以免得罪了人，还茫然不觉！
　　在他目光的鼓励下，贾和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师兄，你别看小弟只是杂役弟子，可要论消息灵通，谁也比不过咱，以七位峰主来说，看起来和和气气，兄友弟恭，其实里面的事儿多了去了！”
　　“哦？还请师兄指教！”
　　“师兄，你太客气了，叫我小贾就行！宗主他老人家云游五洲，据说已有百年未曾回返，七位峰主明争暗斗，天枢峰、天玑峰、玉衡峰是一派；天璇峰、天权峰、开阳峰又是一派······”
　　“那我们瑶光峰呢？”刘小余道。
　　“自成一派！”
　　“这么D······硬气？”刘小余道。
　　“师兄，你有所不知，这其中有些缘故，历任宗主都是从七位峰主中选出，一旦新任宗主继位，其余六位峰主或者留在宗门内，担任长老，或者在宗门的扶持下，另寻洞天福地，成为宗门旁支，据说，上一次因宗主之位，七位峰主闹得极不愉快，其余六位峰主皆已负气出走，故此眼下宗门内，并无长老，而宗主他老人家，正是前任瑶光峰峰主······”贾和说着，颇有深意的看向刘小余。
　　“哦？也就是说，只有咱们是宗主师爷的嫡系，因此也受到其余六峰的排挤？”
　　刘小余听得眼睛一亮，又特意用上“咱们”这个词，以便加强贾和的认同感，同时，还亲自把盏，替贾和满了杯酒。
　　“师兄，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啊！”
　　杂役弟子，俗称“宗门碎催”，虽也是宗门弟子，却是最最底层的存在，受尽屈辱，见刘小余竟为自己倒酒，贾和受宠若惊，眼睛里登时涌出感激的泪花儿！
　　“小贾，你接着说。”
　　“当年宗主云游之时，将刑堂交由大峰主执掌，奖堂由二峰主执掌······”
　　“为什么不是我师父？”
　　“七峰主正巧闭关修行。”
　　“原来是这样。”
　　“六位峰主先是联手打压瑶光一脉，待得瑶光峰势衰之后；大峰主，二峰主两系又开始明争暗斗，这次师兄之所以能拜入瑶光峰，我想八成也与两系之间的争斗有关，因此明日景辰殿中，师兄千万要小心些。”
　　刘小余听得不住点头，贾和一席话，令他受益匪浅。
　　不知不觉，已是月照中天，刘小余受不得困倦，瞌睡虫一来，便哈欠连天，眼皮好似灌铅一般。
　　贾和精细人，当即起身告辞。
　　刘小余送出门外，执贾和之手，泪眼相看，再三表达了知音难求，相逢恨晚之意。
　　贾和是干嘛来的，就坡下驴，也趁机表白忠心，诸如肝脑涂地，两肋插刀，粉身碎骨云云。
　　······
　　时光如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距离刘小余入景辰殿，拜祖师，不知不觉已是三月有余。
　　这一天，正逢宗门大比的魁首之争。
　　弟子入宗十年，便有一次大比，一则是考量十年来的修行成果，二来，也是对新来弟子的鞭策和鼓励，至于第三点，从不敢有人宣之于口，可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一样，这是两大派系的角逐。
　　此次争夺魁首的，正是刘小余当日见过的，号称“北辰双娇”的关仙卿和张洛歌，二人天资高绝，又各自拥有一项近乎神通的禀赋，因而格外引人关注。
　　宗门乃是清净所在，虽不至于像凡俗一般，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却也平添几分热闹，七峰弟子，各施所能，各展所学，向定盘峰汇聚而去。
　　此时的刘小余也是步履匆匆，行走之际，仍不忘四下观瞧，忽见木火方向，三道人影行走如飞，疾驰而来。
　　他一眼便认出，正是当日一同进入宗门，现而今却已成为外门弟子的姜晨三人，他想也不想，闪身跃进路旁茂密的灌木丛中，掩住口鼻，大气也不敢出。
　　三人来到近前，脚步放缓，转目四顾，姜晨道：“那小子怎么不见了，分明瞧见他在这里！”
　　“姜师妹，斗法就要开始了，咱们快走吧！”少男劝解道。
　　另一名少女道：“哼！不怪姜师姐生气，想想那小子当日的神气模样，我也是一肚子火，今天算他好运，下次再遇到，决计不饶！”
　　······
　　直到三人消失在视线之中，刘小余才狼狈的爬出灌木丛，继续向定盘峰行去。
　　今天的刘小余，不再是三个月前的刘小余了，他已经跌落神坛，从禀赋旷古绝今，堪称北辰宗第一人的仙苗，变成了天生“绝散脉”，也就是无法贮存灵气的废物！
　　水涨船高，水落触礁！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换了一副嘴脸，慈祥的师父成了冷面阎罗，恨不得直接将他赶出山门，还多亏了另外六位峰主，搬出门规律条，“此子已入宗册，不得无故逐出！”
　　至于六人到底是基于心底那一份善念，还是出于某种不能为外人道的险恶用心，他不得而知，不过当时看到施衍那一副好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他还是觉得蛮解气的！
　　被踢下瑶光峰之后，他成了一名身穿土黄布工作服的杂役弟子。
　　这时候，他才知道，杂役弟子也分三六九等，以衣着区分，如果说普通杂役弟子是“宗门碎催”的话，那么，土黄布衣衫的杂役弟子，则是“碎催中的碎催”！
　　墙倒众人推，尤其对象还是一名曾经的天骄，那种成就感，更是连翻数倍，因此，几乎所有人都欺负他，侮辱他，所有最脏、最累、最没人愿意干的活计，全是他的！
　　其中，顶数那个主动向他示好的贾和，最不是东西，不仅以取笑他为乐，极尽羞辱之能事，还叫他归还当日购买菜肴所花费的灵石！
　　不过，这些艰辛，这些磨难，并未能使刘小余自暴自弃，一个个孤苦寂寞的夜晚，他总是用无声的呐喊，为自己加油，
　　“当一颗星辰，明亮到无法令人直视的时候，
　　人们反倒会闭上眼睛，说，瞧，这颗星星是黑暗的！
　　而我，刘小余，
　　就是那颗最最耀眼，最最明亮的星辰！”
　　“你们只管来侮辱我吧，刘家儿郎永不言弃！”
　　······
　　定盘峰，斗法台上，激斗正酣，关仙卿白衣白袍，恍似神仙中人，手中符箓一闪，一条黄土凝成的怪蟒，獠牙三尺，巨口如盆，陡然自张洛歌脚下探出头来！
　　那黑衫黑裤，浑如煞星一般的张洛歌处变不惊，施展出天旋峰秘法，化身一道玉质流光，在巨口即将合拢的瞬间，挣脱出来，须臾掠至关仙卿身前，拳出如电，直袭前心。
　　关仙卿智珠在握，抬手又是一道符箓，一只巨雕凭空出现，钢勾一样的利爪抓向张洛歌头顶。
　　“他娘嘞！净是这些恼人的畜生！”
　　张洛歌大怒，身形凌空倒转，右腿愤然落下，足有千斤之力，一声哀鸣，巨雕化作点点光华，消失不见。
　　“再来一张！”关仙卿傲然一笑，又是一柄金色长矛，直袭张洛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