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夜

　　隧道内的暗黄色灯光将汽车的影子拉成一个诡异的形状，通过隧道便是一片望不见边际的“混凝土森林”。这些都是第三新东京市建成以前用来安置平民的公屋，早已经荒废多年。一扇扇破败的窗户仿佛在诉说着凄凉的恐怖故事。
　　绫人呆在汽车后座上无聊地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曾带着明日香无数次从这里飞驰到本部。想到这里，绫人的目光不禁瞥向坐在自己右边的少女，明日香此时也托着下巴望着窗外。这个时候，她又在想什么呢？
　　“绫人哥哥。你的吊瓶打完了吗？”
　　樱从副驾驶座上探出半个脑袋望向绫人。绫人立刻望向挂在自己头顶的输液袋，由于之前积累的战损导致绫人身体的各项指标几乎都不达标，拗不过医生的他只能将吊瓶带回家。
　　“现在这一袋还剩一半。总共还剩三袋。”
　　“快没了记得和我说哦。”樱有些脸红的撇过头去。
　　“没想到绫人君还挺受欢迎的嘛。”
　　从驾驶座上传来美里的声音，明日香立刻冷哼一声。十号机的冻结令已于傍晚传达到了本部，迫于无奈，绫人只能让美里辛苦一趟了。
　　“美里小姐，让小樱做医疗官是不是有些勉强？”
　　想了半天绫人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倒不是他不相信樱的能力。毕竟她还小，整天看到打打杀杀的血腥场面对她的心理成长总会有负面影响。
　　“这是樱自己提出来的。看到你们都在拼命战斗，她也想为大家做些什么。”美里从中央后视镜里朝绫人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铃原估计会真的杀了我吧...”
　　因为明日香手受伤的缘故，美里便让樱到旧城区暂住几天，顺便照顾下两位“伤病员”。
　　明日香自从下午的不愉快对话后便没再理过自己，绫人也无暇去思考这背后的原因。
　　“对了美里小姐，使徒最后被消灭了吗？”
　　绫人记得使徒被劈成两半后核心应该没有受到损伤，不知道明日香后来有没有补刀。
　　“应该是被消灭了，毕竟空自（空中自卫队）投下了五枚N2。”美里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些不确定的意味。
　　“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特别是绫人君。好了，我们差不多到了。祝你们晚安。”
　　绫人拿上输液架打开车门，夜晚的风莫名有些冷，虽然绫人在病号服外套上了一件外套，他依旧有些发抖。
　　“嘶~”
　　透过车窗他看见明日香将手搭在了门把上，但是下一秒她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可能是手上的伤让她无法打开车门。他下意识就想去帮忙，然而他还是停在了原地。
　　这样会让明日香更加生气吧。
　　最后明日香还是设法打开了车门，她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绫人突然探查到4楼有一个异常反应，感觉上是能压制自己体内使徒反应的东西。
　　“等下，明日香！”
　　他急忙拖着输液架走上楼去，樱则快步跟在他身后。明日香不会真的走上去了吧，绫人不无担忧地想道。然而在转角处他差点和等着自己的明日香撞个满怀。
　　“没事喊什么，你很闲吗？”
　　明日香不耐烦地跺了跺脚，楼道里的感应灯发出晦暗不明的光。
　　“四楼有异常反应。”绫人压低声音回道，明日香有些怀疑地朝上方的楼梯口望去。
　　“我先去看看。”说着绫人轻手轻脚地走上楼。
　　“笨蛋。”明日香低声训斥道，然而她立刻迈出步伐跟在了绫人身后，樱有些害怕地望向四周。
　　“你...是...？”
　　绫人停下脚步，他有些吃惊地望向不远处的人影，只见一个纤瘦的少女正呆立在402号房间门前。
　　蓝白色的头发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泛出柔和的光，血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注视着自己，少女穿着一件校服，然而这并不能掩盖她校服下的曼妙身材。
　　“我的名字是绫波丽。”清冷的嗓音回响在走廊上，绫波重新望向身前的房门。
　　“到底是什么....？”明日香从绫人的身后突然出现，在看到绫波的时候她像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在原地，绫人还从没见过如此失态的明日香。
　　“绫人。”明日香深吸了一口气，绫人反而有些心神不宁。在印象里面明日香称呼自己的名字时总要在前面加上“笨蛋”两个字，今天那么严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嗯，我在。”
　　“你和樱先回房间。”明日香的语气突然变得冷若冰霜，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绫人点点头，他推着输液架和小樱走进了403号门。
　　“优等生，不对，我应该称呼你为绫波丽才对。”
　　明日香双手握拳一步一步朝绫波走去，淡金色的长发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走到了403号门前双手抱胸地靠在门上。
　　“真是讽刺啊，那个笨蛋居然在最后选择了你。”
　　她戏谑地望向绫波，后者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啊呀，所以现在那个笨蛋被你藏在了哪里，他不会就在你的房间里了吧？”明日香冷哼一声，目光瞥向402号房门上的【绫波】字样。自己怎么当初就没发现旁边就是绫波的房间呢？
　　“笨蛋？”绫波重复着明日香的话。
　　“笨蛋当然指的就是笨蛋真嗣！你不是喜欢他吗？”
　　明日香大声喊道，她感觉心口有些疼。真嗣为了救绫波不惜引发第三次冲击，而她却遭受了非人的折磨。现在光是绫波的出现就让她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第三适任者吗？”
　　“够了！你是不是在初号机里和真嗣呆太久脑子坏掉了？”
　　明日香愤怒地质问道，她感觉自己的视野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红色。绫波越是镇静，她就越是感到愤怒。血渐渐从明日香裹着绷带的指缝中渗出。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绫人将毯子盖在樱的身上后瞥了房门一眼。
　　“绫人哥哥....”
　　“啊，不用担心明日香姐姐。”绫人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
　　“快睡吧。待会小樱还要起来帮我换吊针呢。”绫人细心地帮樱压了压毯子，后者红着脸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你这个人偶，人偶，人偶！我真是看错你了。”
　　明日香怒极反笑，她伸开五指按在胸口上，仿佛要向绫波证明自己一般。
　　“关于之前的记忆，我没有。”绫波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明日香。
　　“说谎也要给我适可而止啊混蛋！”明日香举起手狠狠地朝绫波脸上扇去。
　　“啪！”
　　“砰！”403号房门被狠狠关上，绫波的左半边脸上印着鲜红的指印，她没有任何表情地握住了门把手，402号房门也很快被关闭。
　　旧城区重归寂静。
　　。。。。。。
　　“咯吱....”卧室的房门被开启，一个人影轻轻地绕过熟睡的绫人，站在床的另一端凝望着他。
　　借助月光可以看见绫人睡的很不安稳，两条剑眉不时皱起，些许鲜血从他左手的注射针里流出，看来是因为睡着所以牵拉到了吊瓶，寂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个人影静悄悄地躺在了绫人的对面，她小心翼翼地将捏起绫人的手放到一个她认为舒适的位置，从绫人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有些脸红。
　　“唔....”
　　绫人慢慢睁开眼睛，在看到面前凝视着自己的明日香时，他有些吃惊地向后挪去。
　　“闭上嘴，让我呆一会。笨蛋绫人。”明日香轻声说道。
　　“嗯。”
　　“这次就当作是便宜你了，你敢往下看你就死了。”
　　明日香穿着一件极为轻薄的内衣，令人窒息的身材若隐若现，诱人的锁骨上还沾着洗澡时留下的水滴。绫人实在是太困了，他看了明日香一眼后就重新闭上了眼睛。
　　“你还真是不积极呢。”明日香看上去有些许失落。
　　“和我说说你和真嗣的事情吧。”绫人轻声说道。
　　“怎么突然提起他？”明日香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稍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除了做菜勉强过得去外，他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是吗？”绫人捂着嘴巴轻轻咳嗽几声。
　　“如果..笨蛋绫人你早点来的话，可能....三号机的事情会改变。”明日香有些别扭地背过身去，给绫人留下一片洁白的背影。明日香原本想用“救我”这个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没能说出口。
　　“别说傻话。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也很难会明日香你下手吧。”
　　“呼。。。”背对着自己的明日香像是松了一口气。
　　“今天如果我不来救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明日香突兀地问道。
　　“我可能会选择自爆吧。”
　　绫人平静地说道，其实今天他差一点就启动了自爆装置，但是他不想加重明日香的心理压力，毕竟她才刚刚恢复自信。
　　听到这话时明日香的身体轻轻抖了一下，绫人闭着眼睛因此没有看见。
　　“但是我相信明日香一定会来的。”绫人不放心地又补充一句。
　　“你这个笨蛋！”明日香压低声音训斥道。
　　“以后自爆的念头你有都不要有，因为在此之前我会先亲手杀了你。”
　　“嗯....”
　　轻微的鼾声从明日香背后传来，不知为何，绫人原本急促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缓。明日香轻轻地转过身看了看他埋着注射针的左手，紧接着她又望向自己伤口迸裂的左手。将双手平摊在胸前后明日香也沉沉睡去。
　　“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
　　樱轻轻掩上门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