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失明的王牌

　　“新的身体还不能好好适应吗？第六适任者。”
　　绫人抬起脑袋，带有咸腥味的海风涌入鼻腔。
　　眼前一片漆黑，周遭充斥着扭曲的红色鬼影，即使不借助视力，绫人依旧可以辨识出声音的来源，穿着银白色战斗服的瘦削身躯转向左侧。
　　“砰呲——砰呲——”
　　耳边突然传来噼啪作响的不明声音，绫人下意识握紧拳头，末端分叉的猩红色雷光从夜空中轰然坠下。
　　光芒照亮了绫人的面庞，两道剑眉扭成一簇，高挺的鼻梁微微翕动着，他咬紧牙关，绷紧的皮肤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下颚骨。
　　诚然，绫人外表颇为帅气。
　　但他却是一个对人类世界没有任何感知的盲人。
　　跳跃的电离子打在脸上带出一阵刺痛，周围传来阴恻恻的怪笑声，仿佛在期待自己被两万摄氏度闪电炙烤的惨状。
　　“AT立场全开。”
　　绫人缓缓举起右手，向外打开的掌心辐射出层层淡金色光辉，密集的光粒子在空中展开成一面金色的八边形屏障。
　　猩红色雷光轰然砸在屏障中心，势若千钧的重力将立场压得凹陷下去。
　　绫人手掌和有着极高温度的闪电中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立场，稍有不慎，他就会瞬间变成一具烤焦的尸体。
　　“我想，议长大人你应该不会让我....”
　　绫人冷漠地开口道，他挥动手臂将立场连同雷柱一同掷向远方。
　　“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临场反应：S级。立场制御：S级。体力：B级。”
　　同样冷漠的语调回响在耳边，绫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戏谑笑意，他缓缓睁开眼睛。
　　眼眶四周蒸腾起淡淡血汽，一双猩红色眼眸暗淡无光，瞳孔表面不知被谁刻下象征诅咒的黑色十字。
　　“算上同样都是S级的攻击，防御，速度，索敌以及抗侵蚀能力，第六适任者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王牌。”
　　绫人伸手指向损伤的双目。
　　“对诸位来说，用一双眼睛换取七项最高的驾驶技能，的确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但我可是真真正正失去了视力...”
　　绫人平摊手掌，似乎是想要索取什么。
　　“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都有安乐死的权利，不知道委员会能给我怎样的报酬？”
　　手掌传来冰冷的触感，用手指摩挲物体片刻后绫人释然地笑了，展开一对支架后他将目镜扣在鼻梁上。
　　一片混沌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你已经具备EVA十号机的驾驶资格。”
　　方才的红色雷柱是最后一项测试。
　　环顾四周，绫人这才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包围圈中，七块散发出不祥气息的黑色石碑虎视眈眈地俯视着自己，每块石碑上都刻有有猩红色的SEELE字样，下方则标注着不同数字，用以区分成员。
　　SEELE，全称人类补完计划委员会，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统治者，共有七人。
　　“希望你不要辜负委员会栽培你的苦心，第六适任者。”
　　先前发出阴恻怪笑的SEELE-04用尖细的声调威胁道。
　　“如果能称之为苦心的话。”
　　绫人冷笑着勾起手指打了对引号。
　　“现在，回去待命。”
　　SEELE-01命令道，似乎是不想再和绫人多费口舌。
　　“啪嗒——！”
　　冷白色灯光打在脸上，绫人不适地眯起眼睛，笼罩身体的恐怖威压顿时消失不见，他一屁股坐在床上剧烈喘息了起来。
　　“老人们可真是难缠啊。”
　　绫人按动手腕开关，原本紧贴体表的战斗服瞬间变得十分蓬松，三下五除二脱掉汗湿的衣物后绫人倒在了床上。
　　自己身处的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世界。
　　绫人出生那一年，恰逢第二次冲击，具体事件已经不可考，但产生的余波却实实在在地影响着所有人。
　　南极蒸发，世界人口锐减一半，地轴偏转导致四季混乱。
　　屋漏偏逢连夜雨。
　　当濒临灭亡的人类社会还在艰难恢复时，使徒，来袭。
　　为了对抗这些谜之生命体，SEELE成立了特务机关NERV，并建造泛用人型决战兵器——EVA来迎击使徒。
　　由于建造一台EVA需要天文数字般的人力和财力，直到使徒来袭，NERV才堪堪建造出三台EVA。
　　而驾驶EVA的条件却又极度苛刻，必须是出生在第二次冲击后，且父母至少有一方死亡的十四岁男女。
　　从表面上看绫人是完美的人选。
　　十四岁，且父母双亡。
　　然而绫人比较倒霉，因为EVA的极度稀缺性，即便在所有模拟测试中都获得了第一，他依然无法驾驶EVA，只能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备用驾驶员。
　　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让他的战斗直觉变得极为敏锐，战斗对他而言，就像是呼吸一样简单。
　　但是没有合适的剑鞘，再锋利的宝剑也会不可避免的生锈。
　　绫人始终记得那个改变他命运的“人”，某天训练结束，SEELE-01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委员会任命你为EVA十号机的驾驶员，但你必须通过一项考验。”
　　绫人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毕竟，他就是为驾驶EVA而生的。
　　就在刚才，他终于成为了全世界仅有的六位适任者中的一位。
　　而代价，是他那双目力极好的眼睛。
　　“等价交换吗？”
　　躺在床上的绫人对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终于得到了属于自己的EVA，可我为什么却高兴不起来呢？”
　　深呼吸几下将不相干的事物赶出脑海后，绫人套上白衫黑裤跳下床，拿过ID卡后他急匆匆地走出房间。
　　绫人的训练场位于格格塔基地，是一处研发机构。
　　时间临近中午，诺大的走廊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迅速绕过几个转角后绫人搭上了去往最下层的电梯。
　　“咔——咔——咔——”
　　电梯上方的老旧标尺不断摆动着，绫人靠在墙壁上困倦地眯起眼睛。
　　为了今天的最终考核，他已经有很多天没合过眼了。
　　“请出示身份。”
　　毫无感情的冰冷电子音将绫人拉回现实，电梯门突然镀上一层黑色，白色日光灯瞬间转换成应急用的红色。
　　原本布满数字符号的金属板翻转成一面显示屏，数道红外线掠过绫人破损的眼部。
　　预料中的警告音并没有响起。
　　“欢迎回来，定远·绫人·德拉诺特。”
　　“居然通过了识别....”
　　绫人微微瞪大眼睛，但听到自己名字的一刹那他立刻握紧了拳头。
　　绫人非常厌恶别人读他的全名，不知是谁在档案上写了这么一个粗制滥造的名字，定远和德拉诺特分别是定远号和无畏号战列舰的名字，以此彰显绫人基因中的中国和英国血统。
　　每当这个名字被读出来，绫人就有一种拿拳头糊人脸的冲动。
　　“请伸出无名指。”
　　屏幕下方伸出一根冒着寒光的银针扎进绫人手指。
　　绫人微微皱眉，血很快就自行止住了，好像绫人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
　　“咯噔——”
　　电梯大门缓缓开启，冷气从门缝中渗出，绫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层层雾气中，足足有四层楼那么高的银白色头部出现在绫人眼前，伸出眼眶的翼状双眼泛出幽深的红光。
　　一根长角从吻部伸出，配合从两侧眼眶伸出的V字型翼状眼，看上去就像是一顶三角形王冠。
　　“EVA十号机。”
　　绫人抬起头轻声呼唤道。
　　“......”
　　十号机双眼瞬间亮起，被拘束装甲紧紧封闭住的嘴部传来低沉的回应声，就像是恶魔的低语。
　　“嗡——”
　　还没等绫人作出反应，目镜突然毫无征兆地颤抖了起来，一行小字缓缓飘进视野。
　　【即刻出发前往第三新东京市。——SEE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