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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二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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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这间礼宾兼会食用的堂屋,原本是大乐法物库的执事公房,门口还挂着“慎火停水”的警示木牌呢。
  此刻室内不光燃起了数盏铜檠油灯,并且特意添置了两架焰火正炽的大炭盆,是以窗外寒风猎猎,屋里却温暖如春。
  赵桓内穿貂狐软袄,外罩双层夹袍,再加上距离炭火只在咫尺之间,直热得如针芒刺背一般难受,索性站起身来,缓缓在堂上踱起了步子。
  其实体热只是表象而已,他这是性躁心热啊。
  方才已经把软禁郓王、羁押童贯、辖制胜捷军的全部计划,一股脑儿对李纲和盘托出了。本指望在决定命运的最后时刻,李大忠臣能帮忙出出主意想想办法,然而对方却只顾低着头喃喃自语,就像中了蛊惑魅邪似的,这个样子能不让人着急上火嘛!
  就在赵桓暗自懊恼之际,背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响动,下意识扭头一看,不由愕然惊诧道:
  “李,李公,你这是怎么了?”
  李纲双膝跪在磨花纹地板上,重重地叩了一下头,语声哽咽道:“殿下明朝便要膺登大宝了,今晚却不惜纡尊降贵,亲到鄙处,示以至诚。知遇之浩荡天恩,李纲虽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不能报之以万一!”
  突如其来表忠心,这让身为孤家寡人的赵桓情何以堪?除了眼含泪花赶紧把李大忠臣搀扶起来,这个时候说什么恐怕都是多余的了。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尴尬的场面瞬间活泛起来。
  两人重新分尊卑落座,赵桓十分诚恳地请教道:“方才所说之事,李公始终不置一词,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是本宫行事过于草率了?”
  李纲听了这话,肃然正色道:“请恕李纲直言无忌,幸亏殿下所谋之事胎死腹中,否则我大宋社稷危矣!”
  啊?
  赵桓暗自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吗?当即瞪大眼睛问道:“此话怎讲?”
  李纲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道:“内禅绝非出自道君皇帝本意,内中曲折极为繁复,殿下此前可能误判了眼下的朝争大势……”
  赵桓忍不住打断他道:“据本宫所知,父皇的确是采纳了给事中吴敏的谏言,不过若非出自圣心独裁,谁敢逆天行事?”
  据史书记载,内禅之议的始作俑者,其实正是他李纲李伯纪。
  当初李纲和吴敏密谋此事时,吴敏倾向于太子以储君的身份摄政监国,但李纲却拿唐明皇和唐肃宗这对父子俩的事儿举例子,说是只有内禅,才能让新君名正言顺地号召四方勤王之师——这话倒是实情,宋徽宗当皇帝的这些年,随心所欲,恣意妄为,早已惹得怨声载道,天下人巴不得看着他倒霉呢,新君登基之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自然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了。
  “殿下此前幽居深宫,怎知现如今朝野内外,并非暗潮涌动,实乃惊涛骇浪啊!”
  李纲眉头紧锁,深有感触。
  言外之意其实是说,道君皇帝正处于急流旋涡的中心,内禅正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孤家寡人,都知道什么啊。
  赵桓被他这话棘刺了一下,忽然想起此前的一个疑惑。
  河东边军缴获了大金国相完颜宗翰签押的讨伐檄文,宰执大臣明明知道道君皇帝的脾气秉性,却依然在这个非常时期将其呈上御览,最终把老昏君刺激得心灰意冷,甭说江山社稷,就连京城第一名妓李师师,恐怕都无心眷顾了。
  赵桓想到这里,试探着问道:“若照李公方才所说,莫非宰辅之中也有人居心叵测?”
  岂料李纲立马摇头道:“不是某个人,而是一群人。”
  吓,若是一群人的话,朝廷都堂岂不成贼窝了?
  赵桓正待发问,李纲接着说道:“如今朝局被一罐两菜把持,看似权门一体,实则是老派和新派二分天下,若一方失势,另一方则必然独占鳌头,一手遮天,届时我大宋江山岂不危矣?”
  一罐两菜指的是童贯和蔡京、蔡攸父子,这三个人正是宋徽宗赵佶深倚重赖的左膀右臂。据史料记载,蔡氏父子为了在皇帝面前争宠,不惜互相倾轧,甚至视若仇雠,几欲置对方于死地。这对位极人臣的奇葩父子,对于以孝治国的赵宋天朝来说,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不过赵桓始终觉得打断骨头连着筋,毕竟血浓于水嘛,蔡氏父子不会是在皇帝面前演苦肉计吧?
  哪知他这个想法刚一冒头,立马被李纲接下来说的话给堵死了。
  原来,本月初八童贯从太原逃归东京之后,立马联合老搭档蔡京以及朱勔父子,极力怂恿道君皇帝以东巡的名义避敌锋芒,留下东宫太子和现任宰执大臣坐镇京城,以御虏寇——其实是打着御敌之名,行和议之实,这样的话,既便将来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罪责和骂名也落不到他们身上。
  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可惜刚一提出来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现任这些台阁重臣当中,除了太宰白时中、中书侍郎张邦昌以及尚书左右丞赵野和宇文粹中之外,其它如李邦彦、蔡懋、王孝迪、吴敏等等,都是跟着大佬蔡攸混的少壮派权门新贵,谁都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真要是将来割地赔款,东宫太子只打着开封牧的旗号,根本无法承担起丧权辱国的全部罪责和骂名,届时他们这些辅政大臣都得跟着吃挂落儿。
  挣的是卖白菜的钱,操的却是卖白粉的心,这事儿估计傻子才会干吧,所以就有了内禅这种骚操作。
  至于首倡内禅之议的李纲和向道君皇帝谏言的吴敏,不过是蔡攸等人用来操纵朝局的两枚棋子而已。
  今晚如果不是太子亲莅李家示以至诚,李纲也不会往外吐露这么多掏心窝子的话。
  “如此说来,本……本宫险些酿成大错?”
  赵桓听到最后浑身直冒虚汗,说出来的话也没之前那么硬气了。
  试想一下,如果此前计划得以顺利实施,等于间接帮助了蔡攸、李邦彦这些少壮派权门新贵。一旦清除了童贯这个根深蒂固、手握重兵的敌对势力,从此以后他们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朝廷里的水居然如此之深,就连曾经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道君皇帝都快溺毙了。
  难怪老昏君明里暗里、低三下四地拍儿子的马屁,原来并非急着甩锅跑路那么简单——一着不慎,中国之提封,很有可能非他赵氏所有!
  “请恕李纲直言无忌,倘若殿下没有王妃这个贤内助,恐怕一切悔之晚矣!”
  李纲忽然心有余悸地感慨了这么一句。
  赵桓表情略显尴尬,轻轻哦了一声,自嘲的笑了笑道:“若照李公的意思,朱氏不遗余力的掣我的肘,本宫岂不是还要感谢她?”
  李纲点点头,破天荒地笑了:“理所应当,理所应当啊。”
  赵桓默默背诵了一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忽然觉得,家有河东狮子吼,好像也不是什么不体面的事儿吧?
  “卢御药!卢御药何在?”
  听得太子疾声召唤,卢端慌忙掀起厚重的青毡门帘,快步闯了进来。
  “在院外当值的东宫仪卫,可是由内知客朱孝庄带队?”
  赵桓只是随口而问,不待对方答话,旋即大声吩咐道:“外面寒天冻地的,让他们都进屋来暖和暖和吧!”
  “朱孝庄?”
  卢端大眼珠子转了几转,故作惊讶之态道:“院外来了东宫仪卫?老仆不知此事啊!”
  赵桓懒得拆穿他,抬手往外一指,不耐烦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卢端不敢怠慢,赶紧颠颠的跑了出去。
  其实早在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赵桓就已经稍窥端倪了。
  首先微服私访没有受到太子妃的任何阻挠,这很不正常;其次身上穿的士庶便装也太合体了吧,一看就知道不是卢端仓促中找来应急的,十有八九是太子妃亲自挑选好的。
  如果这些细节都还只是无端猜测的话,那么醉汉在景灵宫附近闹事就非常明显了——两个壮岁力夫一出手就把熊瞎子一样的醉汉拍翻在地,不是身怀绝技之人根本做不到。
  从那一刻起赵桓就留心观察了,一直到大晟府门口,路上总有几个大汉在影影绰绰的跟随着,不是暗中保护太子的东宫仪卫是什么?
  事实上他猜测的没有错了,的确有三四个人在暗中保护太子,不过他们不是什么东宫仪卫,而是太子妃从其长兄,也就是新任勾当皇城司公事朱孝孙那里借调过来的禁卫亲从官。
  这些人正是传说中的大内高手,别说区区一条醉汉,纵使遭遇的是整队全甲悍卒,恐怕也占不了他们半点便宜。
  “令妹可谓用心良药啊。”
  东宫内知客朱孝庄刚一进屋,赵桓便冲着他乐呵呵地感慨起来。
  朱孝庄一时半会儿咂摸不出来这是好话还是赖话,干脆垂头、叉手、躬身侍立,来了个沉默以对。
  赵桓本来想借机缓和与他们朱家人的关系,这下倒好,越发尴尬了,只得王顾左右而言其它:“方才你们把那个醉汉怎么样了?”
  朱孝庄略作迟疑,随后用官方辞令回答道:“回禀殿下,骐骥院教骏营小使臣呼延通,当街阻扰太子行程,意欲图谋不轨,方才已由大内侍卫押赴法寺审刑鞫治。”
  啊?
  赵桓差点没叫出声来,醉汉发个酒疯而已,屁大点的事儿都能扣上天大的帽子,这不是一本正经瞎胡闹嘛!
  他气得刚想爆粗口,忽然感觉呼延通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某本宋穿文里读过,忙问道:“哪个呼延通?祖籍何地?”
  “呼延通祖籍淮阳,自称是开国名将呼延赞之后。”
  呃,果真是他,大宋韩郡王麾下的一员猛将——话说麾下猛将呼延通都已经现身了,也不知道泼韩五那厮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猫着。
  众所周知,骐骥院教骏营里个个都是训马的高手,呼延通现如今在里面做小使臣队官,稍加培养的话,将来统领一支全甲骁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赵桓想到这里,随口命令道:“朱知客,你拿上本宫的名刺,即刻去法寺赎人!”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再让他回骐骥院当弼马温了,直接送到皇城司禁卫所做个亲从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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