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淡水港

　　“提督，马上到淡水港了！”站在瞭望台上的易安，冲甲板上大声喊。
　　“好，准备入港。”林志从艉楼的船长室走到甲板上，海面上零零星星的岛屿，紧接着就是一个宽阔的河流入海口，船只来往繁忙，大多挂着荷兰人三色旗。
　　“提督，旗帜已经准备好。”李华梅举起一面黄底龙旗，“挂上旗帜，表明国家归属！”
　　“行九，詹姆！”
　　“是，提督。”
　　“挂旗！”
　　“遵命！”
　　离港口还有十多海里的路程，大致也要两三个时辰才能入港。
　　行九和詹姆，分别爬上船头和船尾，用绳索系住两角，然后捆在桅杆顶部。
　　“提督，可以了！”詹姆和行九大喊。
　　“好，”林志矗立在船头甲板，吩咐易安打旗语，表示入港。
　　在海岸巡逻的荷兰人驳船，早就看到了船头的龙旗，又看到瞭望台的旗语，也回应了旗语，表示可以入港。
　　华梅眼神，略过一丝欣慰。
　　“西蕃诸国，都千方百计地想要和大明通商，所以一旦碰到大明的船只，他们就会放行。可如果是葡萄牙船只……”
　　华梅没有说完，希恩早就接上话：“进来葡萄牙和荷兰竞争激烈，如果挂一面葡萄牙旗，迎接我们的，不是欢迎，可能就是炮弹了。”
　　林志点点头，“如果在海上，两国船只相遇，可能也会交战吧。”
　　“没错……”华梅若有所失地说道。
　　船缓缓地行进，帆已经降下一半，早有驳船在前面引路，最后停到了一块开阔的水地下锚。
　　停稳当之后，驳船上的荷兰人，顺着扔下来的绳索，爬上了春申号。
　　“登陆检查。”为首之人，操着一口荷兰话询问，穿着棕黄色麻绸坎肩，里面一件海蓝色的内衬，下面天鹅绒丝织长筒裤，头上低矮圆礼帽下面，带着一副眼睛。
　　这是淡水城荷兰税务部的小吏，旁边跟着一个随从，捧着一个羊皮笔记本，拿着一只羽毛笔，随时准备写点什么。
　　在后面跟着荷兰人卫兵，扛着枪站立在税务官身后。
　　詹姆已经站了出来，操着流利的荷兰话，跟对方商谈。
　　“提督，他们要100盾的港口使用费。”詹姆转身对林志说道。
　　“100盾！”希恩的神色为之一变，他熟悉各国货币汇率转换，换成白银，大概是35两。
　　“这样太贵了，提督，我们的船，不过是一条50吨的小船而已。”华梅提醒道。
　　“港口使用费，接近这条船造价的15分之一，也就是说，在这个港口停靠15次，等于把这条船送给他们了。”林志咬着嘴唇，把这笔账算完。
　　“他们凭什么那么贵？这可是大明的土地，在别人的地方还收这么多钱。”行九已经从桅杆上下来，右手握着刀把不松手。
　　“行九说这话可不容易。”华梅笑道。
　　“我不过实事求是。”行九回答，他的汉语成语，用得非常熟练。
　　“怎么办，提督，看来不交钱他们就不让停靠。”詹姆有点焦急地说道。
　　“提督，我看不如……”希恩开口了，他一向老成持重，虽然他话只说了一半，林志就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这样不可以，大叔。”林志朝希恩摆了摆手，“我们外出，是以李家的身份，代表的是大明，堂堂中华大国，怎么能向番邦进贡……”
　　华梅的嘴角，洋溢起了暖暖的笑容，可眉宇间却无法消去那抹忧愁。
　　“说的对，提督！”詹姆激动地说，“就不能向这些荷兰鬼子低头！”
　　“詹姆，你的朋友不是荷兰人么？”希恩好奇道。
　　“不对啦，大叔，我的朋友是好人，可这些荷兰人，在别人地盘烧杀抢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干嘛对他们客气。”
　　林志和华梅，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詹姆，说的好！”林志也激动地拍了拍詹姆的肩膀。
　　“怎么样，提督，要开打么？”詹姆不知从哪招来一根木棍，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提督，行九愿赴汤蹈火！”行九握着的刀身，已经从刀鞘中露出半截，在阳光的照映下闪烁发光。
　　“提督，我也准备好了。”易安从瞭望台下来了，拿出父亲给的窄刃长剑，配上他在风中飞舞的斗篷，一副侠客的派头。
　　“提督。”华梅在一旁，冲林志点点头，她腰间的双短刀，已经是她在军中长大必备的东西。
　　“大家不要激动，先冷静，”希恩大叔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宽刀。
　　这是要冷静点才能打赢对方么？
　　林志捂了捂脸。
　　荷兰税务官也不是傻子，带卫兵上来，自然就是这个作用。
　　他看林志几个人舞刀弄枪的，就命令身旁的侍卫，抬起火枪，对准几人。
　　一场血流成河，不死即的伤的战斗，一触即发。
　　“大家……”
　　“提督！”几人气势振奋地齐声呐喊。
　　“干吧！提督，他们都瞄准我们了。”詹姆兴致冲冲的，说话都走音了。
　　所有人都看着林志，就等他一声令下，就杀得血流成河。
　　可林志明白，弄死几个火枪兵，对于行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白树剑道中，有一招白树剑影，快速闪避到敌人身后，一击必杀。
　　而且火枪装填，也需要很多时间，基本第一波进攻结束后，就只有被冷兵器乱砍的份儿了。
　　但肯定会有人受伤，流血，而且港内还有五百荷兰火枪队，以及50条小型战舰。
　　如果这时杀了几个火枪兵，是什么后果。
　　这艘中式小型卡拉维尔帆船，几乎耗尽家资。
　　这艘没有安置火炮的小船，在敌人数百条战舰的围攻中，不到一刻钟，就会完全沉没。
　　李家就这么点家底，难道他要挥霍干净？
　　华梅，自然不会说什么，为了国家，她可以牺牲一切。
　　但这样的行为，未免太过不理智了。
　　“等等！”林志让大家先冷静下来，“我没说要打架，放下刀剑。”
　　“提督……”詹姆虽心有不甘，但还是放下了木棍。
　　行九、易安、华梅、希恩，没有多说，全都把武器收回去了。
　　税务官看到对方收回了武器，明显松口气，但没有命令火枪手放下火枪。
　　“希恩大叔，记得上次你给我们看过一份很久之前的倭寇讨伐诏书，现在还拿着吧。”林志神神秘秘地笑着说道。
　　希恩忽然有些会意，点头说：“没错，在船舱呢，我马上拿来。”
　　“提督你要干什么？”詹姆摸摸后脑勺，完全不明白。
　　“别急，等下你就知道了。”林志诡异地笑道。
　　不一会儿，希恩拿出了诏书，那是5年前奉命讨伐倭寇的诏书，他作为常年与倭寇战斗的老将，跟随主帅出海，提供倭寇的情报。
　　后来主帅战死，他把诏书珍藏好，带回了陆地。
　　皇帝的诏书，要好好保存，不然就是大不敬，这是希恩的习惯。
　　希恩拿出皇帝的诏书，走出船舱，来到甲板。
　　“提督，就是这个。”希恩把招呼递交给林志。
　　林志接过来，轻轻打开，柔软的黄色丝绸上面，墨书奉天承运等字。
　　“好了，詹姆，你去跟荷兰人说，我们是皇家卫队，这次化妆成渔船，是要打探倭寇的消息。”林志将圣旨，递交给詹姆。
　　詹姆一拍脑门，笑道：“提督果然厉害，这下看荷兰人如何应付。”
　　“你好，”詹姆用荷兰话说道，把林志的话，复述了一遍。
　　税务官大吃一惊，没想到碰上了大明皇家卫队，他虽然不认识汉字，但圣旨上的龙纹，他是明白的。
　　作为东方的殖民官，他对东方的文化，多多少少会了解。
　　“麻烦众位稍候一下，”刚才趾高气扬的气势，立刻变得语气恭敬了，他们这次的目的，就是要和大明贸易，当然不敢得罪官方人员。
　　詹姆看到他们毕恭毕敬的样子，捂着嘴笑，差点就忍不住了。
　　荷兰人殖民辖区，隶属雅加达总督区，这里作为台湾辖区，派遣都督总览行政事务，治所在台湾南部的热兰遮城，当地汉人称之为安平城。
　　淡水距离安平城很远，只有一个舰队司令驻守，总览行政经济事宜，税务官下了船，到城内请司令官的副手出来迎接，顺便让驳船把船拖到岸边，船舷与码头齐高。
　　司令官不在，副手处理日常大小事务。
　　大概在船上等了一个小时，林志就看到岸上一队卫兵，簇拥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缓缓走过来。
　　火枪队的靴子，塔得地面咚咚作响，司令官副手在岸边下车，由人搀扶着，缓缓走到船上。
　　“请问有何贵干？”老者操着荷兰语问道。
　　“我们是大明皇家卫队，要求在淡水港停靠。”詹姆回答道，把圣旨递交给了副手官。
　　副手官常年驻扎此地，与大明多有来往，对大明文化等事宜，比较熟悉，查看了圣旨之后，就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好，”副官吩咐商馆馆长，带几个人到商馆住宿并招待食宿。
　　此前荷兰与大明已签订协约，双方官方见面，起码的礼节招待也是有的。
　　商馆馆长已经老态龙钟，出来见礼是考虑到礼节，实际事务操办人，是身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各位请跟我来。”年轻的副馆长前面带路，几个人跟着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