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山道观

　　山里有一座道观，破破烂烂，在风雨中飘摇，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了。
　　道观中亮着一盏灯火，在漆黑的山林中，留存着一丝温暖。
　　刘默在道观中醒了过来，入目是破败的房间，以及一盏昏黄的灯火。
　　“这里是哪里？”
　　他刚想沉思，脑袋却传来剧痛，让他痛苦呻吟。
　　无奈之下，不得不停止了思考。
　　刘默起身下床，身体各处都没有任何的伤势，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失忆了。
　　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就算他强忍着的痛苦去回忆，脑海里也只是无尽的空白。
　　刘默颓废的坐在大门口，望着远处漆黑的山林，幽冷凄清，不知所措。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存在于世间，却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去往何处。
　　无穷尽的迷茫充满了刘默的内心，“我到底是谁？我到底是谁……”
　　他不断地呢喃着，情绪也在堆叠，终于，情绪到达了临界点。
　　刘默爆发了，双目通红，站起身来，对着无尽的荒野嘶吼。
　　“我是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但片刻之后，又消散如烟。
　　“你醒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悠悠的传来，刘默内心一怔，猛然回头。
　　不知何时，房间里多了一名老道士，穿着破烂的道袍，白发白须，面容慈祥，带着微笑，令人不生疏远戒备之意。
　　刘默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冲到老道的面前，跪在地上，哭着问道：“你肯定知道我是谁吧？你快告诉我，求求你，你快告诉我！！”
　　老道苦笑，摇头道：“对不起，贫道并不知道你是谁。”
　　噗通！
　　刘默绝望了，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这很重要吗？”
　　刘默失落道：“这很重要，一个人如果不知道自己是谁，即便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毫无意义。”
　　老道士点点头，“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死？”
　　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插进了刘默的心口。
　　他反复咀嚼着老道的问题。
　　我为何不去死？
　　既然活着就是行尸走肉，那为何不干脆死了算了？
　　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我怕死。
　　“既然没有死的勇气，那就好好活着。”老道士长叹一声，用沧桑的话语说道：“你自己是谁，并非他人告诉你，而是你究竟能活成什么样。”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又有多少人能够在匆匆一生中明悟自己是谁呢？”
　　刘默情绪逐渐稳定下来。
　　没有死的勇气，那就好好活着。
　　并非他人告诉我我是谁，而是我活成什么样……
　　刘默顿悟，跪在老道士面前，重重的磕头，“大师，收我为徒吧！”
　　老道抚须轻笑，“你起身吧，贫道这辈子还未活的通透，便不误人子弟了。这是你身上掉落下来的玉佩，交还给你，希望对你有所帮助吧。”
　　语罢，老道起身回房了。
　　刘默摩挲着玉佩，上面刻着刘默两个大字。
　　“原来我叫刘默……”
　　可是已经不重要了。
　　……
　　三年后。
　　刘默已经十四岁了。
　　深山道观之中。
　　老道士提着桃木剑立在道观门口，刘默穿着道袍现在门内。
　　“师父，此去多久能够回来？”
　　三年过去，刘默眼里的迷茫渐渐散去，眼神愈发澄澈通透。
　　“你可不能乱喊，贫道可从未答应收你为徒。”
　　刘默三年的软磨硬泡还是没能够让老道松口。
　　“可是您教会了我很多，对我而言，您就是我的师父。”
　　老道摆摆手，“道观附近我布置了法阵，深林危险，你莫要乱闯。贫道此去为寻大道，短则三月，长则三年或者很久……你若真想下山，记得贫道的叮嘱。”
　　刘默点头，内心涌起一抹悲恸，他有种预感此次一别，再见会是很多很多年以后了。
　　“师父，您定要保重身体，倘若大道艰难，就早些回来，弟子愿侍奉终生！”
　　刘默跪在地上，重重的磕头，三声响动后，老道已经乘风而去，不知去向。
　　一枚剑符留在了老道之前的位置。
　　刘默捡起来，捧在手心里，情难自禁，泪眼朦胧。
　　虽然老道从不承认自己这个弟子，但三年的朝夕相处，老道算得上是倾囊相授，对自己更是呵护备至。
　　“师父一定是担心我遇到危险，所以留下这枚剑符，让我能有保命手段。”
　　刘默小心翼翼的将剑符收入怀中，望着天边，心绪逐渐平复。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曲终人散，故事终究会告一段落，只能期许下次重逢。
　　刘默收拾好情绪，关上大门，回到了大殿之中，心境空明，无悲无喜，毫无波澜。
　　大殿最上方，是由老道修缮过的三清祖师像，三者面容恬淡，严肃中带着几分慈祥。
　　刘默每天都要在祖师爷面前做功课，冥想修行，打磨心境。
　　从前会有老道陪他一起，但今天开始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看着神龛上缭绕着的香雾。
　　物是人非。
　　刘默目光转动，忽然在老道的蒲团上发现了一封信。
　　“会留给我什么呢？”
　　刘默很好奇，难不成是要将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吗？
　　这些年，刘默曾多次询问老道当年救自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但老道都是闭口不答，只说时候未到，时机尚早。
　　看来就是现在，时机成熟了，终于可以知道真相了。
　　可是刘默犹豫了，明明翻开就可以知道所有的一切，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真可笑，这不是你渴望多年的真相吗？为何你却犹豫了？”
　　刘默问自己，问心。
　　知道真相以后，我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三年的安宁，三年的与世无争，刘默才逐渐找到了真我。
　　他害怕，怕自己的内心脆弱，会被仇恨和悲伤堆满。
　　他怕变成了另外一个自己。
　　刘默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拆开了信封。
　　如果不敢去直面梦魇，那终有一日会被梦魇所杀！
　　修道，亦是修心。
　　刘默缓缓摊开信纸，“刘默，贫道此去不知何年归来，有些事情终归还是告诉你的。那一年，贫道游历天下，寻求仙缘，路过一处小镇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冲天煞气，黑烟滚滚，血煞滔天。
　　贫道虽实力低微，却心性正直，做不到见死不救，于是冲杀过去。怎料，煞气凶猛，贫道并非对手，还未冲进去，便被一只煞气凝聚的巨手拍飞，不省人事。
　　再次醒过来，煞气了无踪影，小镇里尸梗遍地，满地尽是鲜血，惨不忍睹。贫道此生从未见过如此残忍之事，在尸山血海之中找寻幸存之人，终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一间祠堂之中，贫道找到了你，你被你的爹娘死死的护在怀里。
　　贫道带你回到了苍山观，也就是这座破庙，却不想你苏醒过来竟然记忆全失。在贫道看来，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忘却种种悲恸，重新做人。
　　但再三思虑，贫道还是决定将真相告诉你，也让你知道自己的来处，往后如何决断，全凭你自己思量。不过，切记贫道对你的叮嘱，不成金丹不出道观。
　　往后，你就自己一人了，咱们师徒，有缘再聚！”
　　信读完了，刘默觉得自己像旁观者一样在倾听故事，没有了代入感。
　　这不代表他冷血无情，因为那段过往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纵然是知道了真相，也无法牵动尘封的记忆。
　　“也许，只有重回故土，才会想起当年之事吧。爹，娘，你们放心，我会替你们报仇雪恨的。”
　　刘默为自己的爹娘所感动，天下之大，亲情最大，血浓于水，骨肉至亲。
　　在信封还有一张纸条，那是刘默的故乡……
　　三途镇，六道村。
　　刘默将这两个字死死的记在心里，然后将信和地址通通烧毁了。
　　随后，稳定情绪，在蒲团上打坐修行，逐渐忘却了凡尘俗世。
　　忘记了血海深仇。
　　……
　　咚咚咚！
　　敲门声在山林中传开，在寂静的山中尤为清晰。
　　刘默睁眼，此刻已经是子时了，竟然有敲门声。
　　这很诡异。
　　三年里，从未有过外人经过。
　　“救命！救命！”
　　刘默听见了有女声在呼救，声音急促，情形应该挺危急的。
　　可是老道刚走，就有人上门求救，这未免有点太巧了吧？
　　刘默心有戒备，将老道给的剑符捏在手心，缓缓走到门边。
　　他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的，但也不会轻而易举被诓骗。
　　“你是谁？为何深更半夜来道观？”
　　刘默在门内质问。
　　门外的女声直接哽咽道：“道长你快开门，有妖怪在追我，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整个队伍只剩下我自己了……”
　　噗通！
　　女子直接力竭晕倒过去了。
　　刘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门，从门缝往外看去。
　　有女子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在不远处，有一双双幽绿的眼睛在盯着，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好多妖怪！这姑娘究竟是做了什么！”
　　刘默将照妖镜取出来，对着女子，诵念法诀，只见一道黄光将女子笼罩。
　　刘默这才放心，镜子里并没有变化，是人不是妖。
　　“尔等妖怪速速退去，不然小道便要启动雷阵，轰杀尔等！”
　　刘默对着树林大喝。
　　林中幽绿的眼睛一哄而散，最终消失不见了。
　　“你命可真大，这么多妖怪追杀你，都没成功！”
　　刘默抱起女子，却听见叮咚一声，有东西从女子怀里掉了出来。
　　刘默一怔，想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却发觉怀里的女子突然变得毛茸茸的。
　　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