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默柒诩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一道有些略显急促却又不失温柔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小默，开门啊。”
　　卧室之中，一名头发极长的少年小声嘟囔了两句，带着困意，挣扎着从床上起来，前去开门。
　　少年的头发凌乱，刘海极长，遮住了他的左眼。他的身材十分纤细，甚至可以说是病态的瘦弱。在他这个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只有八九十斤。
　　少年挠着头发，走到客厅时，突然听到了书本落在地上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有些疑惑的走向书架，经过沙发，便看见在书架前方的地板上，平躺着一本《量子态与量子重组》。
　　他愣了愣，将它捡起来放回书架上。又折回身去开门。
　　也许是昨天夜晚太困了，书没放好吧？不过他也不爱看那种书，也许只是随便翻了翻，随手放在上面，就掉了下来。
　　敲门声又响起，少年连忙应着：“来了来了。”
　　门打开了，门框外，站着一名清纯美丽的女子，比少年只高出半个头，一头大波浪长发及腰，欧美面孔。
　　“薇薇安老师，今天怎么这么早？”少年眯起了右眼，有点不适应外面的强光，浓密的刘海之下，看不到他的左眼。
　　站在门外金属走廊的薇薇安伸出白皙的手腕，指着手表让少年看，“这都几点了？还早？早饭吃了没？”
　　亚洲面孔的少年对于眼前这名女子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口吃道：“没……没呢。”
　　薇薇安轻轻推开少年，轻车熟路的走进房间，坐在沙发上。
　　少年叹了口气，关上门，也跟着她走进了房间。
　　薇薇安对于少年看她的眼神有些不悦，“看什么？还不去换衣服？兴许你还能赶上餐厅的早餐。”
　　少年挠了挠头，搪塞道：“我看……没必要了吧，既然都这么晚了。”
　　薇薇安瞪眼。
　　少年立马进屋换衣服，迅速去洗漱。
　　不一会儿，少年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外表，但是那一撮刘海依然遮住左眼，两侧的头发甚至有些盖住耳朵的迹象。
　　“薇薇安老师，那我们走吧。”少年说道。
　　薇薇安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带着少年走了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
　　书架旁的书桌上，一本摊开的书，上面是复杂的公式方程，它轻轻的翻了几页。
　　门外，是一条长长的金属走廊，走廊里人挺多，几乎都是中年人，留着胡子，西方人居多。
　　薇薇安穿着淡褐色的长裙，遮住了她妙曼的身姿，但依旧风姿可人。她的唇色是天然的艳红，她从来不用口红。她带着少年向一方走去，路上有不少人向她打招呼。
　　走到一处宽阔的平台，这里有着楼梯与电梯，薇薇安按下向下的按钮。
　　“薇薇安老师，你今天没有任务吗？”少年站在薇薇安身侧，问道。
　　“怎么，不好看？”薇薇安拉住长裙两角，左右摇晃几次。她当然知道少年是什么意思，既然她今天都穿裙子来了，那必然是没有别的什么事的。她平常都穿着一身便服。
　　“好看，好看，薇薇安老师最好看了。”少年乐呵道。他说的倒是真心话，他从心眼里喜欢这个从他有记忆起就一直照料着他的似姐姐又似母亲的女人。
　　事实上，薇薇安才二十三岁左右，比少年大不了多少。而她也确实是少年有记忆以来唯一亲近的人。
　　“什么时候去把你那头发剪了，男孩子就是要留短一点才有阳刚之气嘛，留这么长算什么。”薇薇安双手环抱，望着电梯楼层。
　　少年无话可说，只是抬起手捻起一撮刘海，不断用双指搓着。
　　薇薇安用余光看了看少年的窘态，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依旧温柔道：“左眼看不见又怎样，我们这边有人会笑话你吗？”
　　少年扯了扯嘴角，摆出一副难看的笑脸，没有说话。
　　电梯到了。
　　薇薇安领着少年走了进去，按下了一个楼层按钮。
　　饮食大厅。
　　电梯缓缓加速下降，不一会就到了目的楼层。电梯门徐徐打开，一股香味飘荡而来。
　　“今天早上想吃些什么？”薇薇安不再深究刚刚的问题，拉着少年向外走去。
　　少年思索了片刻，答道：“想吃点包子馒头什么的。”
　　薇薇安点了点头，让他自己找位置去坐去，她去打餐了。
　　少年环顾着周围大厅，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他的旁边是玻璃窗，外面是海洋。
　　这里是饮食中心，有好几层，这是第一层，类似于那种食堂，饭菜都是准备好了的，只需要自己拿盘子去打并支付相应费用就行。
　　少年百无聊赖，在椅子上晃来晃去，不时摇头看向玻璃外的不算太昏暗的海洋，想找出几条鱼来，可是外面安静的可怜，没有鱼游过的迹象。
　　少年看向其他餐桌上的人们，他们大多都在看着新闻之类的，也有些人在谈论一些事情，声音还挺大的，他偷听了一会儿。
　　“诶，最近外面又乱了不少啊，那些人还真是没闲着，为了那些陨石大打出手。”
　　“以前本来还好的，军方在执行者的帮助下，多少还能制约一下那些组织，但是自从一年前执行部部长撤回执行者，向所有执行者委派同一个任务后，军方难以管束，就有乱的苗头了。”
　　“咱们也得加把劲啊，研究进度可不能输给那些不正规的人，不然可真就对不起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了。”
　　“说的也是。对了，你那边太空方向的研究进展如何了？”
　　“基础设施大多都完善了，现在就差升空实验了。不过我听到些消息啊，他们顶尖组的那些家伙们，居然在研制国际空间站。”
　　“国际空间站？”
　　“对啊！你想想，执行部要大换新血了对吧，我们这边就在着手研制国际空间站，这么看来以后是要以那些年轻的执行者们为核心了。”
　　“那也挺好，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头子就能看着那些年轻人们一个接一个的远赴太空，完成两代人的志向，说不定咱们还能给他们加油助威呢。”
　　“你那边……”
　　少年听到一半，薇薇安就端着餐盘过来了。他收回了视线，看着身前盘子里的两个包子两个馒头，手旁还有一碗小米粥。
　　“这可是标准早餐。”薇薇安吃着一碗蔬菜沙拉，示意少年快吃。
　　“薇薇安老师，执行部大换新血，是什么意思？”少年啃了一口包子，问道。
　　薇薇安不易察觉地瞥了一眼旁边大论时势的人，也不解释，慢慢吞咽下口中的白菜，“等会你就知道了。”
　　“等会儿？等会怎么了？”少年疑惑。
　　薇薇安笑了笑，露出两颊上的酒窝，催促道：“快吃快吃，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噢。”少年应了一声。
　　一声略显惊讶的女声从少年身后响起，她对薇薇安表示惊叹，是标准的伦敦腔。
　　“哇，薇薇安，你这身裙子终于舍得穿出来了？”一位化着淡妆的女子直接坐到了薇薇安身边，抓起薇薇安的裙子开始仔细观察。
　　“别闹了埃琳娜。”薇薇安轻轻打掉被她称作埃琳娜的女人的手，遮掩不住自己的笑意。
　　埃琳娜看向对面坐着的少年，若有所思，突然小声惊呼：“你是那个默柒诩是吧？”
　　薇薇安敲了敲埃琳娜的头，没好气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你这家伙从来不在这里吃饭，也难怪你没见过小默。”
　　默柒诩嘿嘿一笑，能非常轻松的听懂对方的英语，他露出了左边的一颗虎牙。
　　“你怎么今天来饮食大厅了？”薇薇安问道。
　　埃琳娜看着手里的咖啡纸杯，轻轻晃了晃，“你也知道等会有大事吧？”
　　“不然我穿这裙子干嘛。”
　　“我们队啊，终于结束了部长给我们下达的任务，马上又要回到我们分区去了，我们这次回来是要见证一下我们这一年来的成果。”埃琳娜喝下一口咖啡，继续道，“哎我的小薇薇安啊，同居生活没几个月，马上又要和你道别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要是你也分到南美分区就好了。”
　　“几个月很长了好吧。”薇薇安有些无语。
　　默柒诩插嘴问道：“那个，埃琳娜小姐，等会的大事，指的是什么？”
　　埃琳娜有些惊讶：“薇薇安没和你说吗？”
　　“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的，结果你一下子汇报工作，给说出来了。”薇薇安吃下一大块西红柿，有些气鼓鼓的意思。
　　埃琳娜歉意笑道：“好吧好吧，我的错。默柒诩，你啊，要迎来一大批你的同年龄的人了。这整个艾雅布伦泽就你一个小孩子，怪可怜的，我们执行部，这一年都在全世界范围内筛选与你年龄相仿的人，成果显著。这也就意味着你有机会和别人交朋友咯。”
　　“同龄人吗？那我还是挺期待的呢。”默柒诩控制不住笑意。
　　六七年了，他有记忆以来，一直待在这个地方。唯一亲近的人只有薇薇安，其他的人也都与他说不上话，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看着薇薇安送给他已经堆成了山的书。
　　他就是一个自卑且孤独的小屁孩。
　　不过，好像今天终于有伴了。
　　“你们是所有的执行者都终止这个任务了？都要回到各大分区？”薇薇安好奇道。
　　“肯定不会啊，我们队只是运气好，被抽中了可以终止任务，提前去所属分区内。还有那么些队伍需要继续执行任务，也就是说，以后，小孩子会越来越多的。”埃琳娜答道。
　　“噗，他眼睛已经开始放光了。”薇薇安看向默柒诩，笑出了声。
　　的确，默柒诩右眼里充满了光泽，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与他年龄相仿的人了，在这里一望无际只有大叔哥哥姐姐阿姨，他一个人快无聊死了，也许能跟同龄人找到共同话题。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俩要快点去准备了。”埃琳娜看了看手腕上的一块手环。
　　“这么急？”薇薇安讶异。
　　“我们要先与队伍集合，然后去迎接啊。”埃琳娜无语道。
　　薇薇安思索了片刻，连忙吃了几大口沙拉，一扫而空，咀嚼着看向默柒诩，想说些什么，但碍于嘴里有东西，欲言又止。
　　“薇薇安老师，你先去吧，我待会也会去看的。”默柒诩笑道。
　　薇薇安捂着嘴，点了点头，就跟着埃琳娜走了。
　　默柒诩一个人继续吃馒头。他嘴角弯起弧度，心中十分期待。
　　离开的二人在电梯里，埃琳娜询问薇薇安有关默柒诩的一些事情。
　　薇薇安没有什么隐瞒的，她问的都有答道。
　　默柒诩，自出生后一直靠培养舱存活，出生时完全离死亡只有那么一点距离，并且先天左眼失明。大概七八岁时，才正式脱离培养舱，之后便由薇薇安照顾他。
　　埃琳娜了解有关默柒诩的一些事情，只是啧啧摇头：“可怜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