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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院外人流如织，郝星拦了一辆速度最快的飞马车。众人上车后，马车夫施展灵术召唤出一道上升气旋，飞马车原地升空，踏风而行，穿过栉比鳞次的街区，前往亥癸左街的天天医馆。
一路上，郝星一直在给赛西莉渡送魔素。郝星不会对症的治疗术，只是单纯的灵素输送，效果跟给地上的鱼浇水差不多，还是有点作用的。
亥癸左街的位置比较边缘，癸环街是在最外围，亥直街尽头是沿海山岭。
飞马车很快抵达目的地，这是位于街尾的一栋双层木楼，此处人迹寥寥，灯光昏暗，林木深深，蝉鸣鸦啼，胆小如马车夫，结了账掉头就走。
“常捭疾大夫！”刚到门口，郝星就吼了一嗓门。
一行四人穿过苇草门帘，进入药味扑鼻的医馆一层。
只见左边是整面墙壁的草药柜，右边则堆叠着各种大小动物围笼，从猫狗禽鱼到蛇虫鼠蚁，种类齐全，它们都安静地躺着，若不是逸散着生灵气息，还以为是标本展览。
突然，所有这些动物一齐睁开眼睛，以各自的姿势或坐或立，无声地注视着来者，这邪异的景象让郝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桀派也是一脸警惕。只有艾朵儿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还挥挥手打招呼。
下一刻，里面的传来下楼梯的蹬蹬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中年男人的磁性嗓音：
“不好意思，我的助手今天出诊去了，只好让小朋友们迎接一下。”
大可不必！郝星在心里吐槽，嘴上还是说道：“我是侠客行长郝星，我的委托人身上有麻烦的巫术，红姨说可以找你看看。”
穿白麻布衣的消瘦大叔从昏暗中走出，他的眼圈发黑，眼白分布着血丝，胡子拉碴，头发稀疏、不过还算均匀。他的胸前挂着三叉形状的蛇皮听诊器，两个小蛇头挂住后耳，咬在耳垂上。
“鄙人常捭疾。”大叔一边走过来一边说道：“你就是郝霸的儿子？”
他随口问着，似乎也不太在意答案。一个大蛇头从他胸前口袋里钻出来，一口咬在了赛西莉的心口上。这哪里是蛇皮听诊器，分明就是活蛇。
两个小蛇头抬起来，吞吐蛇信仿佛在常大夫耳边窃窃私语，常捭疾连连点头。
随后陆续诊察了好几个部位，大蛇头又咬上了两肋、手臂、臀部、双腿，每过一个部位都会留下两个血口，拉出两道血丝。
“大夫，情况怎么样？”
“两幅骨头在身体里打架，够折腾的了。”常捭疾叹气道：“带她进来吧。她原本是什么种族？”
“虎纹人鱼。”郝星边走边回答。
常捭疾领着他们进入一层后部的一间诊室，里面有两个床位。
其中一个床位上摆放着各种手术器物，其上悬吊着一只小乳猪，小猪身上插满了钢针和输液管，吐出的舌头和空洞的眼神，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见郝星他们似乎对自己的手段感到诧异，常捭疾连忙解释道“不好意思，小白刚光荣病死，我在试试能不能救活。我们先别打扰它，先让它多死一会吧。放这边来。”
郝星冒出一滴冷汗，还是赶紧将赛西莉放到另一张空床上。
常捭疾则麻利地忙活起来，他先是捣了一碗药水，喂给昏迷中的赛西莉。
“栀子汁，镇静降压。”
他又拿来一个陶罐，从中夹出四条白丝水蛭，分开放到赛西莉两边大腿上。然后搬来四个鱼缸摆在旁边的桌子上，鱼缸里面装满了水，各有一条圆头青鱼。
“这是我培育的拟鼠鱼，有一定的灵性。”
这时水蛭已经吸饱了血，鼓胀的表面布满了不可名状的流动密纹。
艾朵儿盯着几条饱满的水蛭，眼神中透露着渴望。
“妹妹，你想吃这个？”桀派对这样的医疗操作并不陌生，只是对艾朵儿的反应有些好奇。
“是小槌想吃，小槌喜欢没有吃过的东西。”艾朵小声道。
“是不是吃了它，以后你就不怕这种巫术了？”
“有可能哦，始祖爷爷也是吃了很多东西才那么厉害的。”
没管两个小孩的对话，常捭疾神情专注地将水蛭投入鱼缸，分别喂给三条小鱼，第四条水蛭则被他单独养起来。
鱼儿吞下水蛭后开始变得躁动，横冲直撞。很快它们的尾段开始变形成一对粗糙的袖珍脚丫，无所适从地蹬着，看起来怪异无比。
常捭疾研究片刻，从外面药柜上取来两块不同的草药，往第一个鱼缸放入一个干瘪球囊。
“这是羊羔阳睾，取自羊角银魔，成年的能点孕万物，我这个只是低配。”常大夫专业地解释着，像是在给学生上课。“学生”们瞪大双眼，只见第一条鱼绕着这个球囊兜圈子，泳姿如同舞蹈一般，尾部的双腿逐渐变得精细，鱼儿也不再那么狂躁，蹬着两条腿不太灵活地游水。
“巫术序列其一，获得雄性精华后自然收尾，不过持续时间有待考察。”常捭疾判断道，“第二种情况嘛，小炎魔，你来搭把手。”
桀派倒是挺上心的：“怎么做”
“利用你的私德放大情绪。”
“私德？”郝星习惯性地发问。
桀派解释道：“魔族支配动机，我们称之为私德。炎魔的私德是‘愤’，怒也好恨也罢，都是能操纵的。守序派常将私德污名化为罪欲，你们可不要被蒙蔽了。”
常捭疾在短短的对话间隙中，将另一种药物按进一个白面团，注入灵气稍加揉搓，白面团变成了红面团，“血穴豆蔻，纯气血药。”他介绍着，将面团捏成了鱼儿的形状。
然后，桀派在常捭疾的指示下走向第二个鱼缸，他的眉心亮起一道炎纹，那条闹腾的鱼儿不自觉地转向了他，一双鱼眼里映照着橙色的光斑。
常捭疾适时地将面团鱼投入水中，只见那圆头青鱼急不可耐地冲向面团，一通啃咬，将与自身差不多大的面团鱼吞噬殆尽。随后经过一番激烈的挣扎，人腿又恢复成鱼尾，小鱼又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荡起来。
“巫术序列其二，含恨吸收对象的血液，逆转术式。”
随后大伙望向了第三条鱼，它依旧在四处乱窜，以头抢壁，显得痛苦不堪。
看着艾朵儿有些皱眉的表情，桀派安慰道：“别担心妹妹，这些鱼的痛觉应该是受屏蔽的，只是应激反应而已。”
常捭疾不置可否，阴郁地说道：“但是高等物种就不一样了，像这个可怜的女孩，一旦恢复意识估计会生不如死。最后，就像这样。”
他用手指启动了刻在第三个鱼缸上的加速法阵，那条可怜的鱼儿逐渐发狂，在鱼缸壁上撞得头破血流，最终鱼身爆裂，化成一方血水，只剩两只鱼眼睛孤零零地漂在水面上。
不顾观众的反应，常捭疾总结道：
“我愿称之为量子对冲巫术。前置化形只能将外表化为人形，主要作用区域是鱼尾，即有长成双腿的倾向，也有恢复鱼尾的倾向，骨头在不断变化，骨刺的规模堪比酷刑，所以才会痛苦。此巫术有外部对象，如有能得到对象的爱，至少能暂时化成完美的双腿；不然就需要对象的鲜血，辅以自身的怨恨。如果两边都做不到，那只能等死了。”
术式的解析暂告一段落，郝星他们也了解了情况的棘手。
“哪边都不好办啊，常大夫有没有别的办法？”
“就算高位截肢、剔除巫术主体，其他人化的部位也会有相应的症状遗留。”
“这只能留作最坏的打算了。”郝星叹气。
常捭疾也感慨道：“一流的血巫术以血肉塑造生灵，二流的以髓液操纵生灵，三流的以血液诅咒生灵。而像这样用来出医学难题的压根就不入流。如果不是蹩脚巫师的失败设计，那就是神明在开玩笑。”
“恐怕是后者了，我还是将委托人的情况告知常大夫吧，虽然事关隐私，但现在保命要紧。事情是这样的……”
常捭疾听郝星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索片刻后说道：
“血巫术都是以体液为材料的，解决方法也就那样。要么让那雄性献身；要么沐浴他的鲜血。同时爱很之情是必要的，是用来牵引路径和支撑煎熬。听她的故事，这是在鼓励情杀雪恨啊。即便真的做了，由爱生恨的极端转变，往往也足以让人发疯。”
三人听到常大夫的结论，都有些如鲠在喉。
这时，郝星口袋里的镜屏震动，是伊利昂给他发了讯息。
“看看资讯，发生了什么事了？赛西莉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好吗？”
“我们在丙亥横街的天天医馆，她的情况恶化了，医生也束手无策。”
“我马上过去。”
回复完伊利昂，郝银搜索起相关资讯。
娱乐热榜上有不少相关文章，标题看着就不太妙：
录音曝光！翎岚、洛碧雅和神秘女孩的为爱争执！
寒鸦郡主冒充恩人？施救者另有其人？
洛碧雅横刀夺爱？勇敢的女孩我们支持你！
见仁见智阴谋论：海难是否为寒鸦郡主自导自演？
……
原来是谈话被偷录了，曝光的录音从赛西莉自称是救人者开始，不涉及侠客行，不涉及上族，提及神族的那句都被剪掉了。
三人的纠纷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舆论在质疑翎岚和洛碧雅的恋情，还有后者的人品。粉丝们纷纷为翎岚不值，同情为救人的女孩，为她鸣不平，还有联名要求双方作出回应，呼吁神秘女孩现身说法的。
郝星快速浏览，这样的发展也难说是好是坏，郝星微微皱起了眉头。
多时，焦急的伊利昂到了，他在站骑代步车后面挂了一个单人座的车斗，郝星帮他将赛西莉抱上座位。
郝星问他准备怎么办，他无奈地答道：“只能先带她回珊瑚州，求助八爪贤者。”
随后伊利昂询问起问诊的费用，郝星表示以后再说。其实常大夫也没提费用的事情，大概是看在红姨的面子上。
伊利昂也不多说，再次道谢后就匆匆离开。
郝星也向常大夫告辞，不过他示意稍等一下，进屋拿了一个拳头大的瓷瓶给郝星。
“这是燕红药托我炼的拓灵丹，你顺便带过去给她吧，省得燕丫头再跑一趟。这丹劲大，做药膳的话刮一点粉进去就够了。”
“好的。”郝星将瓷瓶收进口袋。
常大夫挥挥手回屋了，郝星和两小只站在安静地街道上。
“爸爸，赛西莉姐姐能好起来吗？”
“不知道啊，之后再问问看。我们先回去吧，我给你们煮汤圆吃。”
第一单正式委托虽然完成了，不过结果似乎不是很好。三者有些失落地走回家去，一路上连最活泼的艾朵儿也不怎么出声了。
回到家，郝星进了厨房，桀派则打开水晶球察看资讯，也讲给艾朵儿听。他们主要关注的还是翎岚赛西莉相关的事情，结果发现短短一两个小时之内，舆论风向已经开始变了。郝星被招呼过来一看，好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
翎岚公子忘恩负义、抛弃救命恩人？
孔雀公子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将错就错顺水推舟？
翎岚公子是靠着寒鸦财团的背景为了取得主演资格！
……
随着新的文章上来，攻击的焦点被转移到翎岚身上，他变成了将寒鸦郡主当成垫脚石的心机男。当晚的试映会上一片混乱，不过翎岚没有对事件作出表态。他的工作室宣布明天将召开发布会，号召拥趸们不信谣不传谣。
郝星不愿两个小孩牵扯太深，收拾了两间客房将他们分别赶进去，桀派和艾朵儿也乖乖去睡觉了。在上界他们没有睡眠的习惯，但在源质稀薄的下界活动了一天，也感受到困意。
当天晚上，三者的脑海中也还飘着对于事态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