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断头的骑士

　　一座高大的厅堂内，台下站着一个人，双手在身后被缚，双眼目视着台上宣告着“罪状”的主教。
　　身上洁白的修士长袍仿佛一尘不染，长袍下发出阵阵声响。
　　“异端审判会一致决定，将弃誓者卢伯特·伍德处以绞刑......”
　　“以主的名义。”主教目光从纸上抬起，锐利望向了台下之人，手比了个十字：“阿门。”
　　“阿门。”
　　身旁的教士纷纷闭眼，齐声祷告。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瞬，而身后的十字架仿佛就是他的刑台一般。
　　“此外，由于卢伯特·伍德为贵族之身，将绞刑改为断首......”
　　主教话语微顿，再次看向眼前的弃誓者，话语铿锵的说道。
　　他是骑士，是最高贵的战士，也是最低贱的贵族。
　　贵族两字在耳边环绕，忍不住干笑了两声。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一个战士的头衔却不及一个最低贱的贵族重要。
　　“卢伯特，你将会接受主的洗礼。”
　　分明是一场惩罚，而他们却是这样说道。
　　主教扫视了一周，像是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居高临下的问道:“卢伯特，你还有什么想对主说的吗？”
　　所有人看向了他，他的头高高抬起，直直的望着周围。
　　他知道，他们在等着什么。
　　他们等着他的忏悔，想听见丧家之犬的嘶吼，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心理上的慰籍。
　　但他从来不是丧家之犬，而是一只野狼。
　　“我并没有背弃誓言。”
　　掺杂着血丝的眼中满是平静，只是淡淡的回答道。
　　“你背叛了主，就是背叛了誓言。”主教面色冰冷，这样回答道。
　　“哦，是吗？”
　　他突然在殿中笑出声来，笑的一颤一颤，眼角中带着不屑。
　　“看来，我们信仰的不是同一个主。”
　　“任你怎么去说，卢伯特·伍德，你将没有任何机会进入天国......”
　　微微停顿，像是在蔑视蝼蚁一般看着台下，露出几分轻蔑的笑意。
　　“你将与恶魔为伍......”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使了眼色，两名骑士将他押了下去。
　　随后，他要做的，便是等待死亡的降临。
　　信仰是一件可怕的物事。
　　它能让手无寸铁的羔羊变成杀人的野兽，也能让年富力强的战士变成没有灵魂的躯壳，可让一个文明走向强盛，也可让一个文明走向衰落。
　　当信仰变得不再纯粹，信徒们就会开始牟利，用他们曾经的信仰来当作借口，已经忘却了曾经的誓言，那份曾经的虔诚......
　　不过都是欺骗自己的谎言罢了。
　　人心会变，世界会变，但信仰不会......
　　在伍德看来，主从来不在高高在上的天国，更不在那些由顽石筑成的神像内。
　　它会永远的埋藏在深处，一直叮嘱着你，指引你前进的方向，照亮前方全部的黑暗。
　　但这份信仰，在此刻却显得一文不值。
　　因为他的主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场战争中，与他的伙伴一同葬在了地底。
　　他缓缓起身，慢步走向断头台，他望向了台下的群众，他们的口中在欢呼，神情显得格外兴奋。
　　他们喜欢血肉横飞的场景，就像色鬼喜欢美女，酒鬼喜欢酒一样。
　　当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滚动，当断首处鲜血如泉喷注，他们的野性因此释放，平日的压抑一扫而尽，仿佛像是野兽，享受着茹毛饮血的娱乐。
　　眼前全是血色，已经掩盖住眼前的所有，
　　“一个骑士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没能握紧手中剑，而堂堂正正的战死。”
　　“死亡，是骑士的桂冠，而桂冠只有胜利者才配戴上！”
　　“奉主旨意，吾等，必将胜利！”
　　曾记得，在圣战的号角下，无数次的冲锋和受伤。
　　他们的荣誉，他们的勋章。
　　他曾经守护过他们，当他们手持剑刃向主宣誓的那一刻，便舍弃了所有。
　　至今，记忆犹新。
　　对天起誓，以明我志。
　　不凌弱小，谦度时日。
　　所经之战，莫畏强敌。
　　凡所邪谬，吾伐其帜。
　　妇弱童长，战所为之。
　　囹圄相求，鼎力助之。
　　妇人娇弱，终当不犯。
　　同僚道合，竭力相携;
　　诚待友人，以为君子。
　　吾所挚爱，忠贞不渝.....
　　“吾所挚爱，忠贞...不渝.....”
　　不......渝......
　　砰，尸首两离，众人发出了狂欢的呼声，待一切沉寂之后，他们却不再像往常一样注视那颗断首，那颗断首在离开身体后，渐渐化成了一滩黑水。
　　那颗化成黑水之前的断首，似乎一直...在盯着他们。
　　当战友背叛他时，他可以手刃战友。
　　当他背叛信仰时，他可以手刃自己。
　　可当信仰背叛他时......
　　他却无能为力...
　　“无头骑士记忆，融合完毕，融合度100%”
　　无数的画面在殇的脑海中上演，最终渐于平息，她目光直直的眼前的天花板，仿佛在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断头于刑台之上，肌肤皆生黑雾，无头立于天地......
　　她的手轻轻摆动，地上现出一道黑圈，数名亡灵骑士站立在其中，单膝跪下行礼。
　　这些原本属于无头骑士的亡灵骑士，也成为了她的眷属。
　　倒也不虚此行，只是脑中那份属于无头骑士的记忆，着实头疼。
　　那份被世界，被信仰抛弃的绝望，似乎还在脑中回荡。
　　“你...的...信仰...是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沙哑且低沉。
　　殇仔细想了想，轻松的点了点头，爽利的回答道。
　　“女王。”
　　话语很果断，没有半分的迟疑。
　　“女...王?”
　　“对的。”
　　“为...什...么?“
　　双方似乎都平静了下来，而一阵清冷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因为在这里，我很快乐。”
　　“快...乐？就...这么...简单？”声音像是不敢置信，带着疑惑的问道。
　　“对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殇难得露出了几分微笑，“就是这么简单。”
　　声音陷入了沉寂，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已获得无头骑士的认可，获得统领级眷属......”
　　沙哑的笑声响起，在脑中阵阵回荡，嘶哑的像是刀锯摩擦一般难听。
　　“对啊，本来就该如此简单。”
　　“因为信仰...本就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