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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荆关的城头，大风过后，晴空万里。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战场。李佑你留在此地收集情报。我和苏大人先回京师，随后就来。”人在箭塔上，唐九少有的摘下头盔，任由长发随风飞舞。
李佑眯着眼睛看着对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好美。
唐九靠近对方，给了他一拳道：“想什么呢？如今你已经是锦衣卫夜行组的人，所有事情，军情为先。”
“我明白。”李佑回过神，微笑道，“紫荆关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唐九点头道：“这才像话。夜行组的男人，就该是这样。”
“请问，叶飞大人是夜行组的吗？”李佑小心问道。
“不。他不是。夜行组很少收人，其实按你的身手是没有机会加入我们的。不过……”唐九看着箭塔下方好似蚂蚁般的人头，稍作停顿道，“苏大人说，有事情是看命的。”
“这我同意。”李佑笑道，能被她救了，这就是命啊。
路弈看着快马军报，低声道：“卢忠说，他们忙了大半天，连鬼影子也没看到。粮库已经清理了两个。”
“他这次胆子倒是大。为什么？”俞耕耘表示不明白，他同时也收起了兵部快报。这半日京师也是风平浪静。
路弈道：“于尚书没给他打仗的机会，他每天能做的就是在镇抚使衙门坐着，着急啊！你要知道如今这种时候，军功第一。谁都不想一场北京保卫战下来，一点军功也没有吧。所以我告诉他清点粮仓也是算军功的，而且这次出去诱敌，不管瓦剌人来不来，都算他一功。他这才决定去拼命。”
“如果甘星河选的目标是他，那他就真的交代在那里了。”俞耕耘道。
路弈道：“曹玄派了几个白道侠士去保护他。”
俞耕耘好笑道：“白道的那些英雄好汉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天，需要舍命去保护北镇抚司的大官。”
“某种程度上说，你也是白道英雄。”路弈斜着眼睛说。
“说什么呢？我明明是江湖人嘴里的朝廷鹰犬。”俞耕耘淡然道，“我挺喜欢这个称呼的。所以有点担心卢忠。”
路弈道：“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情报看。瓦剌在京城没有力量同时刺杀多个重要目标。卢忠带了不少精锐，若没有甘星河那个级别的高手，他多数是有惊无险。而在李贤大人和卢忠之间，若是你，你会选谁？”
俞耕耘道：“若不是信了你这套，我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弈看着前方的行进队伍，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于尚书的护卫。但李侍郎一样是你们兵部的人。”
俞耕耘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动甄岩？这次如果对方来行刺李侍郎，那就坐实了甄岩探子的身份。”
“什么叫做实？从他被俘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瓦剌派来的暗子。”路弈没好气道。
俞耕耘道：“你当然可以那么猜，但瓦剌人为何要这样放来一枚暗子呢？”
路弈道：“因为我是突然冒出来的对手，瓦剌野火营对我不了解。对于不了解的对手，就要想办法了解他。还有什么方法比在他身边放人更合理的？”
俞耕耘道：“问题在于，甄岩本来是马顺的人，把他送过来，更大的可能是被你送入诏狱，作为阉党处死。这成为废棋的可能性极大。”
路弈道：“所以这就是斗智游戏，他们没有把我当做普通对手来看。充分理解我的智谋不会干出那么简单粗暴的事。”
“啧啧啧……你真是自恋。”俞耕耘好笑道，“这里有个问题。我知道你派人全天监视着甄岩的一举一动，但他并没露出半点马脚。你甚至不清楚他是如何传消息出去的。”
路弈冷笑道：“没错，所以在我们身边一定还有其他野火营。”
俞耕耘道:“难道就没有可能是，甄岩真的只是个潜伏在马顺身边的江湖人。他目的就是对付锦衣卫鹰犬。然后，当发现流星会魁首是瓦剌人之后，他全心全意为你做事。并且抓获了不少瓦剌密探吗？”
“当然是有可能的。只是我不信而已。”路弈说。
“我觉得你和甘星河很合拍，他也是这种只相信自己的人。”俞耕耘慢慢道，“所以他不一定会踩入你这个陷阱。”
“走着瞧。”路弈笑了笑。
前方长亭，李贤和都指挥韩青饮罢水酒，拱手道别。两边的人马在官道边分开，韩青身形高大一身铁甲，蓄着虬髯威风凛凛，带着一千军马继续向前。作为山东宿将他以坚韧勇猛见称，本次是自告奋勇前往紫荆关。而同样作为诱饵的兵部右侍郎李贤，则在目送对方离开后，带着数十骑甲士返回京城。
路弈拍了拍俞耕耘的肩膀，俞耕耘回到队伍前方开路，而他隐蔽到了队伍里面。此行回到京师有十五里路，大约有三个伏击点值得动手，甘星河会在哪里动手呢？
队伍行进了半个时辰，最可能的两个伏击点已经过去。路弈眉头紧锁，似乎是哪里出了问题。甘星河在等什么呢？看这个时间……路弈背脊冒出一身冷汗。
路弈纵马到队伍最前方，轻声道：“他可能转移目标了。”
俞耕耘诧异道：“你是说，他会刺杀卢忠？”
“不。他会去兵部。”路弈握拳道，“但我不能肯定。”
“我回兵部。”俞耕耘立即道。
“不行。”路弈拉住他的缰绳道，“现在他会继续行刺李侍郎的可能仍旧存在。你若是去了兵部，而李侍郎这里出事，又该如何？对你对于尚书都不好。”
俞耕耘眯起眼睛道：“我没你那么多想法，只要于大人需要我。我可不管别的。”
“你只需要相信我。我现在快马加鞭回去。于大人身边并不是不设防的，我回去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路弈道，“命你保护李侍郎的安全，是尚书大人的命令。你不能违令回京师。而我没有这个问题。”
俞耕耘拳头青筋暴起，重重点了点头。
路弈向他抱拳，纵马而出……
突然，在道路远端的树林中一支冷箭袭向路弈。
俞耕耘立即飞退，来到李贤的身边。路弈闪过冷箭，从战马上飞掠而起，直奔羽箭射来的方向。
那弓手连续射出三箭，急向后退从树林后的土坡上滚了下去。路弈在林间行动如飞，眼看追上对方，忽然斜刺里又冲出几个瓦剌刺客。
路弈面色阴沉，这里并没有甘星河。他长剑出鞘，剑芒点点撒向四周，那气势汹汹的刺客们居然一触即退四散奔逃。
“他们是在拖时间……”路弈当机立断撤出树林，俞耕耘已经和其他官兵摆出防御阵势。
路弈对他远远做了个手势，自己翻身上马急奔京城。
于谦来到紫禁城外，暗淡的天空下，他舒展了一下身子。大战将至，而黄河的秋汛又快来了。晋地的百姓可还安好？因为在晋豫作巡抚近二十年，不论做着什么工作，于谦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黄河水患，这种习惯已经深入骨髓。
他正了正官帽，轻轻咳嗽了一下，到底是黄河难对付还是瓦剌难对付呢？为官不易，心系苍生社稷更难。
“卢同知和李侍郎分别发来消息，一切如常。”战鸿鹄低声道。
于谦点了点头，路弈的计划会不会出错呢？他原本是不同意让李贤去做诱饵的，兵部侍郎的位置何等重要，大战在即若是有个好歹，对京师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但是那个旭日干一日不除，就如芒刺在背，早晚是个祸患。所以他派出俞耕耘去保护李贤，只求一战成功。
战鸿鹄招来官轿，于谦上轿前看了眼天色，吩咐道：“走快一点。”
“遵命。”战鸿鹄抱拳回答，翻身上马。在马背上他和隐藏在队伍里的唐九交换了眼色。锦衣卫这次准备了两套阵容，一套保护李贤，一套并没放松于谦。所谓有备无患，路弈做事向来谨慎。而在战鸿鹄看来，他和俞耕耘的身手相比，并无什么差别。世人皆以为俞耕耘是锦衣卫第一高手，实则他战鸿鹄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轿子微微一晃开始前行，于谦坐在里头，心思飞回方才和皇帝朱祁钰商讨的事，京师九门的营垒还没完全建好，许多事情千头万绪。紫荆关是京师防务的重中之重，能多守一天是一天，就看韩大胡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