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阿娘和阿爹的故事

　　小竹林里的这个小小角落，就是苏云的一个秘密空间。
　　苏云还很喜欢这里的风景，现在是夏日黄昏，是这里最美的时候。
　　竹林里的凉意驱散了夏日炎炎，远近高低的虫鸟呼鸣声，也让她觉得多少有一些热闹，反而少了些寂寞。
　　稀疏薄缕的、透过竹林映射下来的落日余光，也不再炽热，照在身上，反倒让她觉得暖洋洋的，就像是窝在阿娘怀里的温度。
　　山下的寨子这时候总是格外的迷人，赤红色的暮日和橙红色的火烧云朵，给破旧的寨子晕染上颜色，寨子似乎披上了一层柚橘色和浅绛红色交织的薄纱。
　　寨子成了美人儿，略施脂粉，风韵娉婷，安静地伫立在大山之中；树木编织成为裙摆，碎花杂草点缀其间，薄纱朦胧遮掩曼妙身姿。
　　美人儿凝眸不语，如玉娇靥迎着晚霞，秋水双瞳脉脉含情，眺望和等待着。
　　直到一阵温热的晚风吹拂，裙摆荡起一阵阵的浪波，薄纱飘荡间随风摇曳，美人儿翩然起舞，婀娜多姿，轻盈秀美；顾盼流转的眼波，薄媚而微娇、灵动而自然。
　　虽然已经见过了很多次、虽然觉得美人儿内里是黑色。
　　但是苏云仍旧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怦然心动……
　　也就是在那样的一天，那样的一幅画儿中，在苏云压抑声音哭泣着，渴望陪伴和关心的时候，大黄，从氤氲升腾的薄雾中，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走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为了她唯一的朋友。
　　从那以后，每当苏云想要哭泣的时候，都会来到这里，都会抱着它哭；而它每一次都会准时出现，也不会叫唤挣扎，只会默默地舔舐她的泪珠，给她小小的、却伟大的安慰和慰藉。
　　整整8年。
　　……
　　“喵~喵……”
　　大黄的声音打断了苏云的回忆，她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还在吃东西的大黄。
　　虽然感觉眼眶温热、眼睑湿润，但眼波却愈发柔和，苏云抬手擦了擦眼睛，轻轻揉了揉大黄的脑袋，调整好心情，继续对大黄喵喵叫着，给它诉说自己的少女心事，
　　“喵……喵……喵喵……”
　　大黄慢吞吞的继续吃自己的东西，不想搭理这只“幼稚猫”，偶尔会敷衍似的叫唤几下，以作回应，
　　“喵~”
　　“喵……喵……”
　　“喵~”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山峦与天际泛起最后一抹晚霞，小竹林里的光线变得明暗不定，并且开始蒸腾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见到大黄吃完了，苏云又挑了一些汤饼想要给它吃，只是大黄用脑袋顶了下她手，苏云明白它这是吃饱了，就摸了摸它的脑袋，继续吃自己的小食，偶尔絮絮叨叨的和大黄聊上两句，
　　“大黄，你为什么每次都吃这么少呀？”
　　“……喵~？”
　　“是不是不喜欢吃呀？对不起……寨子里只有这个吃的……听说富人家养狸猫都是喂肉的……”
　　大黄蹭了蹭她的脚，安慰她，“喵~”
　　“你要小心点，如果被寨子里的人逮住了，估计会把你卖到县里去……我不想你走……他们看不起我，说我没人要……我就你一个朋友……”
　　“喵~！”
　　“其实我很想带你回去的，不过家里粮食不够，平日里都要省吃俭用的，阿爹阿娘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让他们再操心了……”
　　“喵唔~喵！”大黄点头。
　　……
　　慢慢吃完汤饼，是时候回去了；苏云收拾了下自己和大黄的碗筷，再次将大黄搂进怀里、压在下巴下面，轻轻地抚摸揉搓，就好像是即将要和大黄永远分别一样。
　　“喵~”大黄好像也有些不舍得，声音很小的叫唤了下。
　　虽然依依不舍，想再呆一会儿，但是家里阿爹阿娘还在等她呢，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苏云还是转头离去了……
　　“大黄，过几天见，有机会我再带好吃的给你~喵~！”
　　“喵~”
　　大黄对着她的背影叫唤了一声，向苏云告别。
　　直到苏云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小径拐角，它才转过脑袋，向着大石头另一侧的竹林跑去。
　　竹林里走出来了一个女人，左手手里端着个小碗，她上前几步蹲下去，用空余的右手将大黄抱了起来，亲昵的用下巴剐蹭它的小脑袋。
　　告别大黄，苏云沿着小径快步奔跑，很快回到了家，阿爹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面纳凉，但是没有阿娘的身影，估摸着还在唠嗑没回来呢。
　　“阿爹，我回来了！”
　　初夏的晚风吹拂，带来山里的湿气和凉意，苏岳摇晃躺椅，扇打蒲扇，感觉很是惬意；听到二丫头的声音，苏岳也没吭声，眯着眼睛一幅睡着了的样子。
　　苏云将碗筷放进盆里，拿出帕子擦擦桌子，然后端着盆打水开始洗刷碗筷，等到一切都收拾完，天已经完全黑了；抬手用袖子擦了擦汗水，苏云有些担忧的问道，
　　“阿爹，阿娘还没回来嘛？”
　　“没呢，寨子里……不会有事儿的，别担心。”
　　苏岳躺在那里动都不动，苏云看阿爹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的阿爹好混蛋的样子，哄骗了阿娘，抱得美人归，就一点都不关心她了。
　　不过阿娘每天晚上都会出去，今天虽然稍微晚了些，苏云也没有觉得就会出事。
　　一切都拾掇干净了，闲着没事儿，苏云进里屋把凉席给拿了出来，在院子里铺好，省的一会儿再麻烦；然后抱膝坐好，安静的望着院门的方向，等阿娘回来；冷不禁就听见阿爹问自己这个问题，
　　“二丫头……你已经18了，有心仪的郎君吗？”
　　“我……”
　　苏云张开嘴又闭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阿爹；阿爹阿娘从来没催过她，也没像别家那样子给她强制指婚；但是都18了，寨子里其他同龄的姑娘孩子都三四岁了，而她尚不知道自己的郎君现在何处……
　　直到阿娘和阿爹都相拥睡下了，苏云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阿爹阿娘和寨子里好多人都不一样。
　　阿娘原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阿爹只是农民，两个人本来是不会有交集的；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子的奇妙，和寨子里先生说的故事一样，出游的小姐、贪财好色的劫匪、勇敢机智的农民、大户人家的反对与指婚、毅然决然的私奔……
　　这种不顾一切、超脱世俗的爱让苏云大受震撼。
　　当时年幼懵懂的苏云，第一次听见阿爹吹嘘这段往事的时候，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长大后，她也要寻一个这样子的、自己心仪的、且心仪自己的郎君。
　　然后像阿爹阿娘这样，即便天气炎热，也要很用力很用力的相拥入梦。
　　睡意袭来，意识渐渐模糊。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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