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桃之夭夭 七

　　天还未亮，仙奴起了个大清早，她过得节日不少，但桃都特有的花节还未曾见识过，心里多多少少对今天是有些期盼的。
　　十四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一路上刘裕安给仙奴买的胭脂水粉装了满满一檀木箱子，她坐在窗台边的木凳上细心打扮自己，手法娴熟，毕竟红尘如梦轩第一美人曾亲自教过她，描眉，粉黛。
　　刘裕安睡眼朦胧，侧着身子，目光从熟睡的北川伶月，白皙的脸庞上，移到仙奴身上，调笑道：“你本就是个极美的人儿，何须用这些胭脂水粉。”
　　仙奴眉目含情，弱弱道：“公子当真不解女儿心，亏公子在西凉还每日往翠鸟阁跑，那个女儿家不想让自己更美上几分？”
　　刘裕安摸了摸鼻子，觉得仙奴说的在理。
　　今天他打算好好陪陪两人，所以就没有让裴旻他们随行，出门前，刘裕安去了王衍房间看了眼，目前连名义上都还算不上的师傅，王衍一袭青扇，头戴纶巾，两鬓微霜，天还未亮王衍就已经在房内诵读《山海平经》，修养身形。
　　看到刘裕安来到了门外，王衍放下手中书卷，问道：“天刚亮便要出门了？”
　　刘裕安笑了笑，道：“女子心思便是如此，她陪我跋山涉水远到长安，我不过是陪她过一场花节，不管怎么样都要积极点。”
　　王衍目光停留在刘裕安眼角，发现了微恙的变化，道：“桃源谷谷主，给你下毒了？”
　　“一时不慎，着了道。”刘裕安揉了揉额头，道：“谁知道西凉与桃源谷也有一段纠葛。”
　　王衍道：“那公子准备如何？”
　　刘裕安摇头道：“权且先走一步看一步。”
　　王衍，不急不缓，给自己斟满了一杯茶水，润润嗓子，不无感慨的说道：“西凉仇家遍天下，大秦做的做不得的事，都是西凉王一人抗下来的，去取天玄境修为的西凉王的性命，难如登天，所以不知多少人想要了你的命，下次公子还需小心行事。”
　　刘裕安脸上的苦意更浓，不过还是露出笑容道：“我这颗头颅想要的人不在少数，可惜这么多年了还安安稳稳的在我肩膀上。我刘裕安不怕死，不然就不会去长安查当初天灾的事了。”
　　听到刘裕安提起天灾，王衍眼皮微颤，放下手中的茶杯缓声道：“世间种种，因果相连。”
　　刘裕安没听懂王衍这段话的意思，也不打算深究。他知道在娘子湖王衍向自己透露的过往，肯定会有一些东西瞒着自己，不过王衍不说，他也不问。就像阴凉一样，他不肯说，刘裕安问了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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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刘裕安就让人将过花节的具体事宜打探的一清二楚，另外还探知了其它消息，暗自记在心里。
　　花节晨时要去桃都各大山峰登高远望，用纸笔画也好，写也好记录下一些花草特性，俗称踏青。
　　本着入乡随俗的心思，刘裕安还有仙奴她们决定各自去画点花草，本来预计的只有三人，出门时恰巧看见了在门外闲逛的柳雪薇，刘裕安路过她身旁时，悄悄的拿捏了一下她丰腴的肥.臀，手感着实不错，柳雪薇咬牙，虽怒但不敢发作，刘裕安笑问道：“去不去踏青？”
　　柳雪薇一扭头，道：“去。”
　　桃都美景如画的山峰不止桃源谷一处，花草树木也不止桃树一种，刘裕安他们去了另外一处较为有名的山峰，一路上鸟语倾耳，花香宜人。
　　刘裕安她们各自带了纸张画板，寻找着自己心意的物件儿，北川伶月还处于懵懂无知的状态哪里懂得什么画品，木然的跟在刘裕安他们身后，一双眼睛依旧是毫无光彩，不过在仙奴的教导下，她平日里的用语多了许多，识得的字也不在只有“安”字。
　　北川伶月是妖的事情，刘裕安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没有告诉王衍，又或者不用告诉。
　　他打算等北川伶月的脱离懵懂以后，就派人回西凉王府，去取几本与妖族有关的修炼法门，让北川伶月试着修炼。
　　说到底，他还是忘不了，北川伶月红衣似火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北川伶月惊艳了他的一生。
　　刘裕安牵着北川伶月的手，走在山路上，念及过往，不由将北川伶月滑.嫩的手心握紧，北川伶月抬头看向刘裕安的侧脸，他沐浴在晨曦下，恍如人间嫡仙。
　　刘裕安琴棋书画都略懂一点，可要是说精通那就差的远了，不是说世子爷在这一方面做不出成绩，只不过是他对绘画实在提不起兴趣，若是音律的话，那就不一样了，要不然刘裕安也不会随身携带在曲元郡得到的柯亭笛。
　　早晨的露珠还挂在草叶上，一屁股下去难免不会湿了裤裆，刘裕安巡了一处石板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就开始作画，他画的不过是一株简单的兰草，仙奴和柳雪薇也找到了各自心仪的花草。
　　刘裕安先是将桃都大致的山川走势简单的描绘了下来，吹干墨迹，卷成一筒，再用一根细细的麻绳栓住，放在自己的脚边，这才开始绘画兰花之美。
　　他在西凉王府深受夫子教导，琴棋书画都有所涉猎可要是说精通，那是万万谈不上的。除去音律，刘裕安在文采方面也就只做到了几首打油诗了。
　　他取笔试画，山水画，以笔为骨，以墨为肉，墨分五彩，有黑、白、浓、淡、干、湿六种效果，又根据使用水墨的多少分为，焦、浓、重、淡、精五种变化，各中精妙，绝非一年半载就能掌握和领会的，刘裕安在跟随夫子习画时，也就只画过一草一木，现在单画兰花，倒是能够体现他多年积累下的画工了。
　　刘裕安性子慢，做起画来不急不躁，先是简单几笔勾勒出了，兰花后的俊秀群峰，隐约间可以看见隐于群峰的桃都，待大背景画好以后，刘裕安才着手画兰。
　　要是让精通画技的知晓了他先画远景再画兰花非的被笑掉大牙不可，不过刘裕安用这种方式做出来的兰花，亭亭玉立，跃然纸上，虽然说形态上差了点火候，可有一种莫名的意境，要是像官员一样评级的话，可以评一个中下，属于落魄书生在大街上贩卖的那种诗画，好歹也能混口饱饭。
　　待柳雪薇最先停笔，然后是仙奴，最后才是刘裕安，他们三人各自交换诗画观摩，刘裕安暗自赞叹，柳雪薇不愧是在长安有文采具备，不似俗物的长安第一歌姬。
　　柳雪薇看刘裕安那副略显粗糙的兰花画，美目流转，越看刘裕安越觉得他不像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不堪，不过依旧不是个好人。
　　仙奴的画较之上乘，虽说做的是山水画，可是仙奴的一笔一画都带有一股凌厉气，这是多年习剑刻画在骨子里的气势，哪怕现在的仙奴温润的如同羊羔。
　　各自观画，都不会出言评价，下了山以后，朦胧的天空被朝阳褪掉了帷幕，三人都还空着肚子，桃都街道上的食铺陆陆续续的开了门，有卖鸭血，小笼包、豆角、豆浆、馒头的。
　　刘裕安寻了一处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铺子，点了一份热气腾腾的鸭血，还有三份粉条，三碗豆浆，他不喜欢清淡饮食，所以早上想吃上一碗咸咸的鸭血。
　　胃中微暖，刘裕安替北川伶月擦了擦嘴角，三人这才起身在桃都闲逛，大清早已经有人在各家门户前，看寻奇花异草，大多数是些爱花之人，当然也不乏附庸风雅的。
　　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江岸边，顺着江岸往下走，房屋越发破败，基本上大秦的各处郡城都有一个共同的现象，富裕人家聚集在城东满眼看去广厦千万间，贫苦人家则聚集在城西，清一色的黄土坯房。
　　走着走着，刘裕安三人就进了一处小巷子，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向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深处，有一处空旷的宅院，一名穿着鹅黄色裙摆，面容姣好，木簪盘住青丝的女子，正在给这些身无分文的百姓瞧病，她带的背篼里面还装有一些寻常药物，就像不要钱一样赠送给了百姓。
　　刘裕安看着熟悉的身影，目光深邃，心里的算盘活络了起来，那黄裙女子似乎发觉了有人在打量自己，抬起头来，神色一怔，抱有歉意。
　　刘裕安不上前去打扰她，来看病的人是越来越多，看来她一忙起来，大概就要有上一天一夜了，刘裕安想了想，去街头买甘蔗的商贩哪里，买了几根甜甘蔗，削去了坚硬的外皮，用两块干净的蓝布抱起来，走回巷子深处。
　　刘裕安将甘蔗放在女子身后，黄裙女子大概是太过忙碌，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到了自己的身后，待她转身回背篼寻药时，才看见坐在台阶上满脸笑意的刘裕安。
　　黄裙女子，诧异道：“公子未曾离去？”
　　刘裕安，摇头道：“现在还是辰时，就已经有几分热气了，我去给药师姑娘买了几根解渴的甘蔗，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李药师看了一眼台阶上，码放的整齐齐的几根甘蔗，笑道：“公子所赠，怎会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