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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雕空 / 第四章 操纵 一

第四章 操纵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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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乎每个白天王姐都会来敲门,我还从窗帘的缝隙看见她在楼下张望。我很小心,从不显露自己的行迹,她也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看来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现在我基本可以确定王姐并不是外星人。很简单,她的家不住在这个老旧小区,只是在这个社区工作。而她只是在上班时间内才偶尔过来找我,等到了下班时间,她就完全不会在附近出现。这足以证明她至多是他们的代理人,而且还是那种不太敬业的兼职。掌握了这个规律之后,我就放心大胆的继续自己的生活了。只要白天不出去,清晨和晚间都是安全的。
  一大早我就被窗外的狗叫声弄醒了,是隔壁楼那个老娘们和她养的金毛犬,我不用看都知道。
  她的狗看上去倒是很聪明,主人伸出几个指头它便叫唤几声。只要碰上认识的人,她就一定会让狗表演一次,那狗也好像真的懂得数数,从没出过错,基本上看过的人都会对此啧啧称赞。这女的今天兴致很高,反复伸出手让金毛表演,但它大概是觉得累了,便表现得很不耐烦,到最后甚至把嘴巴埋进了前腿下面。你从它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得出来,那种厌烦和无趣的表情简直和人一模一样。
  我以为可以清静一下了,时间还早,再睡一会也不错。可是那老娘们对狗发起了脾气,她用一种极具威严的口吻像是训孩子那样数落起这条大狗。那声音可比刚才的狗叫大多了,她还做势要上去踢它。大狗连忙打起精神躲到一边,耷拉着脑袋伸出舌头,用大眼睛偷瞄女主人,摇起尾巴表现出顺从的样子。老娘们恨恨的伸出两只手十个手指,我认为这是大狗能认清的极限了,果然它又大声叫了十下,那女人才志得意满的领着它走了。
  我挺好奇她是怎么对狗进行训练的但想来那一定是个枯燥乏味的过程,对狗对人大概都是如此。人这么做是为了搏众人眼球进而满足那一点虚荣心,而狗不过就是为了一口狗粮或者主人的抚摸,甚至可能只是为了少挨揍。如果她只是爱它,为何不直接给狗粮或是抚摸它呢?归根到底就是为了自己而已。
  肯定是睡不着了,还是起来吧。如今我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在需要的时候休息,弄些相对健康的饭菜。最近我对儿时记忆中的美食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尤其时第一次品尝某样东西。比如二十多年前那一块醇香甜糯的奶油雪糕(在它之前只有叫冰棍的东西,其实就是糖水冻成了冰块);比如幼儿园时有一次早餐吃到的不知名糕点,那一口甜中略带微酸的油润口感一直让我无法忘怀,可惜从此再未有机会吃到;父亲出门带回来的来自某地的特产山楂糕,是物资贫乏年代为数不多能给味蕾带来美好刺激的极品美味。还有一些现在稀松平常随处可得的东西,在当时都很难得,它们都给我留下了异常深刻的印象,在这辈子第一口尝到它们的那一刻,那种美好而新奇的感觉真的铭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是可以在临终之前反复重现在脑海里而让我感觉不虚此生的幸福回忆。我偶尔还会去寻找它们,重温一下那种感觉,但现在它们带给我感觉已经不是那么强烈了。在每天独自用餐之际,总让我怀念的是妈妈为我做的鸡蛋炒饭,长大以后我吃到过很多----扬州炒饭,酱油炒饭,咸鱼肉末炒饭,还在一次宴会上吃过鲍鱼汁炒饭或者叫鲍汁捞饭,好吃是好吃,但是跟妈妈做的蛋炒饭比起来,总是少了一点什么----那个味道能让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春苗初生的画面。妈妈的炒饭中带有淡淡的焦香味,油不多,咸味因为翻炒不彻底而不太均匀,但也让我每吃一口都有未知的惊喜。饭粒韧而不硬,吃进嘴里我可以感觉到每一粒米都充满了个性,尤其那一股悠长含蓄的葱花味道更有点睛之妙。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真想一粒粒的慢慢吃,我真的没吃够过。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重现那个味道。当年我在饭店干过一段时间,厨艺不敢说,做点简单的饭菜还没什么问题。
  妈妈给我做炒饭的时候我还很小,完全没有特意去学习她的手法。我就按着酒店里师傅的做法,准备好了鸡蛋,肉末,西芹段,还有葱花,烧好了铁锅倒一点点油,磕破鸡蛋打在锅里并搅散,然后赶紧把事先弄散的白米饭倒在进去,用勺子压扁以使之均匀受热并且沾上蛋液。接下来撒点盐开大火翻炒,让米粒散开。现在看上去还算是顺利,于是我又顺着记忆把配料全部放了下去,没想到这时米粒吸收了配料里的水分,开始粘锅了,它们凝成一团,怎么翻炒也不分开。我知道这是家里的灶具火力不足,温度上不来。我只好把饭先倒出来,把锅刷干净后重新倒油烧热,再次把米饭下锅用力翻炒,折腾了好半天才勉强炒出一锅还算过得去的扬州炒饭。我趁热尝了一口,凑合,比师傅炒的差很多,也完全不是妈妈炒的那个味道。饭是不能浪费的,我全都吃掉了,一粒不剩。
  我反复回想当年他们炒饭时候的情景,但是因为时间久远,很多细节都已经非常模糊了。我精力不济,过了一会就昏昏沉沉的,又回到了床上。半梦半醒之中我突然听见一种嘀嗒嘀嗒的声音,我集中精力分辨了一下,确定这绝对不是墙上的石英钟在响,那钟在很久之前就没有电池了,当初就是因为它的响声影响我睡觉,我亲手把电池摘下来的。根据我掌握的常识,声音是什么东西互相碰撞或者振动产生一种波,然后通过介质传递到耳朵里的什么地方,再转换成电子脑波,就成了我们能够识别的一种信号信息。想到这里我脑袋里的某个部位突然像是点亮了一支蜡烛,灵光闪现之下将我的思维带回了那天晚上在老宅的梦境之中。是的,当时我就感觉到了这种振动,还有它们产生的极有规律的波,它们并不是毫无意义的。这个发现让我非常兴奋,同时那个嘀嗒嘀嗒的声音也随着我的情绪变得急促起来。认真的听下来,我又有了新的发现,比如我在脑海里回忆的时候,我如果只是默念妈妈这两个字,这声音就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声调单一而且简单。但如果我在回忆妈妈的相貌,这声音就会衍生出更复杂的变化,比如:哒哒(长高音)哒哒嘀嘀(短高音)-嘀嗒(长低音),原本简单的长短音嘀嗒声现在拥有了类似乐谱的音阶,而且比那个复杂得多,这让它表达的复杂性增加了一个维度,就好像是二位画像与三维图像之间的区别,信息量大大增加。此时我的脑袋飞速运转,将这声音与脑袋理的影像相互对照印证,熟悉并掌握他们之间关联的规律。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大脑好像是渐渐地接受和适应了过来,我终于能将它们进行简单的转换或者说翻译了。当我听到一截嘀嗒声之后,脑袋里就会浮现出相应的图像,开始时这些图像非常模糊,大约只是一团只有明暗对比的简单轮廓,当汇集了足够的嘀嗒声之后,轮廓里就逐渐增添了各种线条和颜色,如果把随之而来的乱音用适当的逻辑编排一下,就会回放出一副完整的,视角奇特的场景。对了,这个视角和那天梦里的很像,不是平视也不是俯视,而是像一个气泡一样,整体呈现出来。做这个事太耗费精力了,而且好像也没啥用,有这功夫还不如把碗刷了,我回想起吃完了炒饭的碗被我随手扔在水池里,那大概是在半个小时之前吧。这时我的记忆突然回到了那个节点,就好像在硬盘里找到了某段字节的储存位置,“难道是因为我给那个记忆片段附加了时间点的缘故吗?”在我发出疑问的同时,很快从那个时间节点读出了一段自然刻录的嘀嗒声,相应的在我的脑海中转换出了一副画面-----那只饭碗脏兮兮的带着油花,还有筷子在上面划过形成的痕迹,我甚至还能感觉到它的温度比周围的环境要高,尤其时我手握过的地方,那个部位看上去比旁边更亮一些,而且附着我的指纹。这一切太清晰了,好像正在我眼前一样。
  我明白了,脑电波决定了我们的记忆和思维,而那个嘀嗒声就是脑电波的一种形式。,它作为精简模式记录着一切并储存在大脑里。
  
  惊喜之下我急切的搜寻着儿时的记忆片段,让思维在如夜空般浩繁的记忆中向前回溯。我找到了,我蹲在妈妈的旁边,看着她用一架极古老的煤油炉在给我炒饭。画面很模糊,但是不要紧,这个点在34年前,是在傍晚。这时一段嘀嗒声依旧非常清晰地被读出来并转成了图像。妈妈把漆黑厚重的铁锅放在点燃的煤油炉上烧热,火有点大,她趴低身子拧了一下炉子侧面的旋钮,把燃烧的棉芯调低了一点,火苗变小了。一会锅里冒出轻微的蓝烟,妈妈向锅里到了点豆油。天很冷,豆油还是半凝固的,在锅底滑了一圈才变成液体。十秒钟之后她在锅里打了一个鸡蛋,炒成凝固的蛋花(这与我之前的手法完全不一样),之后把一大碗带着浅黄色锅巴的剩饭和一勺葱花倒了进去。但她并不急着翻炒,就由着晃动的蓝色小火苗轻轻的燎着锅底,直到那诱人的葱香味冲进了鼻腔,她才用一把铝制的小锅铲翻动剩饭。绝不是像我那样大力的翻勺,而是仅仅用手腕的巧力撬开压紧在一起的米饭,待一面充分受热之后再翻过另一面,最后才用铲子慢慢将米饭拨散开来,反复几次之后这锅饭自然而然的散开成一粒粒的,卖相虽然比我师傅做的差了一些,但是锅里溢出的确实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最后妈妈在锅里撒了一点点盐末,没有放味精什么的。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简陋老旧的厨房里只有盐罐和糖罐,还有一瓶没有商标的散装酱油,那个年代的调味品远没有如今丰富。但是当我趴在桌子上吃这碗饭的时候,感觉实在太美妙了。弹牙的饭粒沁出浓郁的米香充满了口腔,风味独特而并不冲鼻的葱香像地标一样成为这碗炒饭的符号印记,淡淡的咸味与米粒嚼碎后的香甜揉合在一起,温养着我的味蕾,不需要任何配菜我就将它一扫而光。这碗饭超越了我一生之中尝过的大多数美食,与身旁妈妈的微笑一样,是人生中不可多得的珍贵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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