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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便是大年三十，今年的龚夏并不打算回家，他告诉温尔轩的理由是妈妈回老家探亲，亲戚他都不认识便不跟着回去了；至于这理由是否真实，温尔轩也并不知道，也并不在意。
“过年外面店都不开了，你要留我自己孤零零地连外卖都订不到吗？”因为这一句话，温尔轩不得不带龚夏回自己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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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去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吗？”温尔轩带着龚夏从父母家出来，他的爸爸妈妈好像并不欢迎龚夏，一直摆着痛心与不甘的脸色，一句话都不愿对龚夏说。
“好啊。”龚夏不敢抱怨什么。与其觉得自己受委屈，他更怕哥哥夹在中间难做。
两人打车来到一个龚夏没听过的地方，温尔轩带他走了几步，面向着一个不算陡也没有太缓的山坡。
“刚毕业工作的时候，我看陈学冬借着拍综艺回到了自己儿时住过的地方，当时就也想回来看看了。上初中之后我家就搬走了，到现在已经有十多年了都没再回来过。”温尔轩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龚夏一边静静地听着，一边跟着温尔轩往上走。他知道此时的温尔轩不需要言语的反馈，只要陪着他就好。
温尔轩当年家住这道坡的半山腰处，两人没用上几步就爬上来了。
“我印象里这还是很大很大的一个坡。冬天的时候结冰，每走上去两步就要滑下来一步。没想到应该只是我当初个子太矮罢了。”
龚夏莞尔，这家伙小时候这么可爱吗？
温尔轩瞥了他一眼，“有个寒假，每天都要和朋友一起爬到坡顶上，去一个老婆婆家学英语。那时还抱怨婆婆家住的这么高，总怕一滑滑到底摔死；现在再看就变成了——婆婆家的房子一定比我家便宜……”
“朋友？什么朋友？”
“……唔……我当初家住六楼，四楼和五楼各有一个同级的小孩，五楼的同校不同班，四楼的同校又同班。”
“嗯……继续。”
“五楼那个跟我关系很好，算是一起长大的吧，还没上学就天天在我家跟我一起练书法、学数学。他当初还有个上高中的姐姐，每次见到我都撩我，我还觉得她是不是喜欢上我了；结果她高中毕业和同学出去自驾游，在高速上发生车祸，人就没了。”
“啊？……”龚夏不敢问了。
“所以我很后悔，当初每次她一撩我我就害羞地跑掉，都没多跟她说上几句话。哪知道，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你……和你那两个朋友呢？”
温尔轩笑笑，两人走进院子，那是个没有任何封闭的小区。“我没说两个朋友。五楼的是朋友；至于四楼那个，还在上小学就已经很是精明了，我还挺反感的。虽然同班但也从来不在学校跟他说话。”
“切。”龚夏装作嫌弃地瞥了瞥哥哥。哥哥这人总是这样，说好听了是‘爱憎分明’，说不好听就是‘挂相’，跟不喜欢的人连表面工程都不搞的。不过这样也好，反正他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这样对待。
“后来要上初中的时候，我妈和五楼的阿姨都是一起商量要去同一所学校同一个班级，最终选了付费班级中最便宜的一个。没想到入学考试我答得又快、分数又破纪录地高，被最贵的付费班级的班主任巡考时注意到，联系了我妈给我要到自己班里去了。”
“我妈把这事告诉了五楼的阿姨，毕竟不在一个班级他们家迟早都会知道。结果他妈妈还是因为这找到了校长诉不公，最后被校长给压下来了。”
“开学之后，我还是去了最好的班级，他还是去了付费班中最便宜的那个。”
“因为我妈当时背后的议论，我的心里就埋下了疏远的种子，也跟着家人觉得他们家这事做的不地道。甚至到了高三再偶遇他时，也只是快速地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明明他有很多话要跟我说的。”
“长大之后，有了自己的价值观再来想这件事就很后悔。要说不地道，背弃了发小的我又何尝对得起他？而且我竟然因为这么一件小事，失去了这辈子的第一个好朋友。”
龚夏听闻也失落了起来，“那你后来还遇到过他吗？”
“没有。我在网上搜过，一些多年不联系的高中同学还都能搜到；学生会竞选、论文发表、比赛获奖、给学弟学妹的讲座分享、甚至有一个仅有一条足球队消息的我都搜到了，但搜他却搜不到。如果他留在了这座小城市，又搬了家，我确实是找不到的。”
“要不，上去敲门问问？万一没搬呢？”
温尔轩怔住了，视线向中间的楼层扫去。“……算了。我没做好准备。或许他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就像是……闰土一样。”
“啊……”
“……陪我走走就好。”
“好……”
两人离开了小区，重新回到坡底，又向坡更低的地方走去。温尔轩的家乡是山城，到处都是起伏不已。
“这条路当初一路都是菜市场，走过市场就是我就读的小学了。”
两人走着，可能是过年的原因，一路上已经没有任何一家摆摊卖菜的了；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坐在一起聊着天，不知道她们的儿女是不是也离开了这座城市。
经过一家小卖店时，温尔轩驻足笑笑，“当初有段时间我天天迷一款菠萝味的汽水，每天在这家买了，灌到水杯里带到学校去。有一天考试，一个喜欢我的女同学向我要去喝了一口，后来我就忍着渴了一天，回家把里面剩下的饮料都倒掉了，杯子也刷了好半天。”
“哈哈哈哈，你干嘛那么嫌弃人家啊？”龚夏笑疯。
“她长的其实还不错，还总被四楼那个混小子调侃我俩的八卦。”温尔轩无奈，“只是我洁癖太严重了。”
龚夏目光闪烁，想起在家两人混用的杯和碗。
没用上三四分钟，俩人便走完了这段路。温尔轩不禁感慨：“想当初我都是提前20分钟从家出发的，没想到现在几分钟就到学校了。”果然，有些东西，从来都不是记忆里的样子。
“学校门锁了欸。”
“当然，这不是放寒假呢吗。”温尔轩趁机给了龚夏一个白眼，“我带你去后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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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中午在这的看护班吃饭，吃了六年。牌子居然还在，可惜不知道还是不是当初的人了……”
“那个时候在流行数码宝贝的卡片，有许多有钱的小孩子，有了多余的卡就在这扔，其他小孩子就冲过去捡。”
“你捡过没有？”
“嗯，捡过。而且是不动声色、慢慢悠悠、趁着没人注意、落到脚边才捡。”
“哈哈哈哈哈！！”
“这片以前还是荒地，刚上小学的时候和一个还没熟络起来的同学打赌，我说下面埋了好几具尸体，结果挖出来只有个鞋垫。”
“噗！”龚夏笑喷，“你小时候……可真有意思。”
“我所有小学同学里最认可的就是他，”温尔轩瞥了一眼龚夏，这家伙还看不清事态在那盲目乐观。“他从小就比班上其他人成熟。我还没适应班级生活、不认识几个人的时候，他就当上了班里男生的老大；带着一帮能打架的，自己学习却还很好。后来高中我在文科实验A班，他在理科实验A班。”
龚夏觉得自己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