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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玄看着万俟千夜道：“有件事情想请千夜帮忙。”
“清玄道长请讲，千夜一定尽力而为。”万俟千夜放下酒杯等待他的下文。
清玄抿了一口茶，淡笑道：“据在下所知，暮云山庄的情报网布遍天下，堪称第一。在下想找个人。”
“谁？”
清玄拿出一副画像递给万俟千夜。
万俟千夜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这是一名女子的画像，身姿妙曼，肤若凝脂，墨发如云，墨色的眸子深沉幽远，透着一股神圣不可侵犯的威慑力，朱唇半点，眉目如画。
画像右上方的空白处写有女子的姓名。
万俟千夜也不由惊叹，女子的形貌气质和画师的高超技艺。半响，他疑惑道：“穆子卿?”
“正是，嗯……她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任性，凡事得看她心情，她不想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清玄颇感无奈，扶额道：“找到她后务必第一时间通知在下。”
“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如此，就麻烦你了。”
安阳锦往画像上看了一眼，瞳孔几不可见的缩了下，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故作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下一秒，依然面无表情。
子曦看着他的一举一动，饮尽渐凉的茶水，沉默不语。
清玄起身道：“那在下就此告辞。”
“二位事情解决了?”万俟千夜问道。
子曦停住向门外迈出的脚步，回头瞥了一眼他，淡淡道：“差不多了，就剩刘管家的事了，今天应该就会结束。”
“这样啊，辛苦两位了。”
清玄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再会。”
“再会。”
清玄子曦匆匆离开便御剑疾速朝清玄分身那边赶去。
明净的高空中时不时有浮云掠过，地面在淡淡浮云的遮掩下显得朦胧，隐隐约约间，众人如同无数沙粒。
苍穹之下，众生沉浮。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清玄的分身已经将刘管家伤成重伤。
清玄看见刘管家跟一头死猪一样无力的躺在路边，浑身布遍大大小小的伤痕，只是清玄分身手下留情没有伤中要害而已，但是这种诡异的姿势……恐怕筋骨都断了吧。再看看他的分身，坐在旁边的石头上，正一脸无辜的望过来。
只需要一瞬间，清玄的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子曦嘴角几不可见的抽搐了几下，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清玄，央央道：“师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血腥暴力的一面啊？”
一般中等以上的术士都会分身术，施术者越强，分身也就越强，但是一般情况下术士的分身都是没有自主独立意识的，全凭施术者本身操控。但是像清玄子曦这种特殊的施术者，他们的分身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只不过分身的性格心性却是跟他们本身的性格一样或者是其中的一面。
清玄黑着脸不说话，走到分身跟前，不悦道：“怎么回事？”
“主人，真的不关我事啊，我找到他后还没过几招他突然就自己变成那样了。”清玄的分身无辜的望着清玄。
对上他可怜巴巴的眼神，清玄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淡然道：“我知道了，没你的事了。”
闻言，分身便消失了。
子曦笑嘻嘻的凑到清玄跟前，“师兄……”
“唉……不是你想的那样。”清玄无奈扶额。
“那是哪样？”子曦露出一副滑稽的笑容，清冷如画的墨色眸子迸射出贱兮兮的光芒，一时间，神采飞扬。
清玄不再多言，静静的看着子曦，唇角笑容温雅，眼中的笑意微微荡漾，如沐春风。子曦一哆嗦，感觉周身寒气森森，便怏怏闭了嘴。
清玄这才温声道：“应该是被反噬了，他向蛇妖献祭，与其定下契约，如今蛇妖神形俱灭，他必然受其反噬。”
“啧，真是可悲。”子曦怜悯的看着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中年男子，不惑之年，已近天命，乱发花白，双鬓已白，眉宇间透着沧桑，风吹过，卷起一地风沙，迷了他浑浊的双眼。
若说年华似水，似水无痕，这应该也只能形容那飘然出尘的仙人吧，毕竟世间最多的依然是凡夫俗子，岁月不会偏袒谁，无一例外在他们的躯体上留下蹉跎。
既然都是这世间平平凡凡的生灵，或许好好活着就是一种本分。
子曦走到刘管家跟前蹲下，静静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刘管家紧紧盯着眼前仙风道骨的白衣少年，眼里有不明的情绪闪烁。曾几何时，他也是翩翩少年，可是如今，垂垂老矣。不过……只要能报仇，什么都能不在乎。
许久，子曦淡淡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闻言，刘管家愣了下，转过头去望着天空，眼神空洞，道：“吾命休矣，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做的这些，应该也够了吧……”
“报仇么？”
“呵…哈哈哈……是啊，我小的时候啊，也是个富家公子呢，父母都是商人。可谁知道，一次，他们如常出远门，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却不想半路被一帮山匪截杀。”
子曦冷笑道：“所以你就害了这么多性命?”
“那是他们该死，他们杀了我父母！我……我再没有亲人了。”刘管家的声音有些激动。
“该死?唐老爷该死，那唐小公子和唐小姐呢？你害了多少无辜？”
“无辜?哈…哈哈哈，那山匪头子杀我父母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父母是无辜的?！”他眼神愤恨，说话间，殷红的血随着他的一张一闭的口中流出，衬着他发白的面色，显得苍白无力，却也有些凄厉。
“你这样做……又和那山匪有何区别?况且，他是杀了你父母，而你杀了多少人?山匪头目和他的儿女?我看不止吧？”子曦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没错……我只是在报仇……对，我没错……”刘管家喃喃自语道，他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想睁开，不想再去面对那些东西，太累了，他突然觉得累了，觉得惶恐，害怕。也快死了吧，闭上眼睛不用再理会这一切了，嗯……就这样，很好。可子曦清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别再自欺欺人了，你自己也从未觉得你做的是对的，杀了那么多人，当初唐老爷决定金盆洗手，遣散了所有的山匪，有一部分随他来到澜城安家落户，可是你却与妖邪为伍，将他们一个一个的杀掉，前几天酒馆附近躺着的那具男尸也就是其中一个山匪吧？”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都该死！”
“他们该死，那他们的家人呢？他们基本都安家落户娶妻生子，本本分分的生活，你杀了他们要他们的妻儿怎么办？他们可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我……我从未想过这些，可是那又怎样?那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我只需要拿走他们的性命就好。”
“啧，真是可悲。”子曦怜悯的看着地上面如死灰的人摇头轻叹。
“呵，怎么？你觉得我可怜?”刘管家似笑非笑的看着子曦。
子曦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薄唇轻启道：“有一句话叫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样啊……你说没错，我从未觉得我做的是对的，可我也从未觉得我错了，我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罢了，事已至此，你的结局也不过是灰飞烟灭而已，既然魂飞魄散，再无轮回，三界之中再没有你的存在，要怪，就怪你与妖邪签订契约吧。”
“我谁也不怪，你既然是修道之人，那我问你，对你这种人而言，往事和你的记忆，那些恩仇究竟算什么？”
子曦淡然道：“往事如烟，随风而散，心无挂碍，意无所执。”
刘管家看着子曦淡漠的神情，听到他的答案，愣了片刻，苦笑道：“果真是无情。”
子曦静静的看着他，神色淡漠，也不多言。
刘管家紧紧盯着子曦，许久，也没看出什么来，他发现子曦的眼底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忽的笑了，张狂的笑声越来越大，在这条荒无人烟的小路上蔓延开来，笑意凄凉，惊走了栖息枝头的鸟儿，荡漾在空气中朝四周扩散，其中的悲意，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清玄转过身，留下一声叹息，来到刘管家面前，轻声道：“你只是被仇恨的风沙迷了眼睛。”
刘管家没什么反应，依然凄声大笑着，笑声盖过了清玄轻润的声音。所以，他可能根本就没听到，也可能，他听到了，只是他不愿去承认罢了，因为他不敢面对，荒废了一生最终达成目的却可能会是错的。无论对错，花费毕生精力，堵上性命和灵魂终于实现了一雪怨仇的心愿，只是他不明白，到头来，为什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就连笑，也是透着绝望满是悲意的苦笑，纵然张狂，更像是垂死的哀鸣……
清玄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子曦却是站在刘管家身边，看他的原本黯淡的眼眸失去最后一丝神采。
子曦俯身，手掌抚上他的面庞，为他闭上双眼，随后漫步离开，追上前方御剑的清玄。
仇恨就像风沙，有多少人被其迷了眼睛。那些人如同行走于沙漠之中，也迷失在沙漠，他们将所谓的报仇雪恨当做目的地——绿洲，最终找得到的不过是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