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初入王府

　　日月交替，翌日挥手便至。
　　廉州城依山傍水，背靠连绵起伏的千云山，护城河与龙江支流相连，水运极为便利，繁华程度与姜家所在的端州相比，也都仅仅略差一筹而已。
　　康王府坐落在廉州城北大街上，独占一坊有数十亩之巨，朱红大漆的府门外蹲着一对巨狮，过往行人似乎都害怕这对死物，来去皆是忙忙匆匆。
　　响午将至时，一驾前后皆有十二骑拱卫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廉州城，车顶那面迎风招展的海龙旗，瞬间便惹来了无数奇异目光。康王府昨日便放出了风声，端州姜家的二少爷，将会近日任职于王府，调查前几天发生的刺客案，早得到消息的百姓自然好奇不已。
　　不徐不疾的队伍行至北大街后，停在了康王府大门左侧，姜元昊与甲子第先后下车，一起打量起了周围的大致情况。
　　得到消息出来迎接之人，是王府的副统领周嘉胜，其一身明亮的甲胄看上去英气十足，相互通名后对方异常欣喜，发自内心的笑容根本就掩饰不住。
　　周嘉胜匆匆一瞥，便发现姜元昊带来的护卫全是好手，而且其中一位白发老者的样貌，更是让他明白，对方有极大可能是姜家顶尖的供奉：银叟。
　　除了这位声名在外的高手外，甲子第对周嘉胜而言同样是个意外之喜，堂堂芒山派掌门嫡传，不管修为如何，光凭名头就足以成事了。周嘉胜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回头便要把这个风声给放出去，吓一吓各路的牛鬼蛇神。
　　姜元昊与甲子第两人，跟着周嘉胜在王府内穿行，一路上只见假山连连，随处可见的浅水花簇之景都颇为雅致，路遇的仆人也十分规矩，遇见他们会敛声静气地退守到一旁行礼。
　　旁人进入王府或许多少会有些拘谨，但姜元昊这一行人显然不在此列，甲子第这位仙门修士不谈，姜家在端州府邸根本就不比这座王府差，很多地方都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起码手上拿礼盒的姜博便是这么认为的。
　　相比起置身其中的王府，姜博还是远在端州姜府更为顺眼。
　　庭院渐行渐深，姜元昊发现有些修缮工程似乎都还未完工，使得整座王府犹如那微瑕白璧，心有猜测的他想了想便直接问道：“周大人，刺客一事影响到了王府的修缮？”
　　“四天前那晚的刺杀，有部分刺客是混在工匠中潜入王府的，事发后其他的工匠就因此被收押了起来，所以修缮一事就被搁置到了现在。”
　　周嘉胜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向端州姜家借力本就是他最先提出来的，也是他亲自出使的姜家，姜元昊今后之后只要有立功劳，他就能跟着沾一份光。
　　审理司司正一职，正六品的官职，掌管推按与刑狱，是谁都难以拒绝的仕途起点，更何况如今储君之位还空悬着，让这一职位越发显得重要。
　　周嘉胜根本就没搞清楚，姜家之所以答应了他的游说，为的就不是司正这个官位，而是打算参与进夺嫡之局。
　　王府审理司虽然权柄极大，但近些年来，朝廷对藩王的限制已经越发严格，审理司的声音根本就出不了廉州城，各州府县衙只要不被抓到把柄，康王根本就拿捏不了对方，这也是王府对刺客一事的追查，一直没什么进展的原因。
　　官清似水，吏滑如油，甩锅磨洋工之事，没人能比这些家伙更拿手。
　　敢刺杀康王的幕后主使，来头岂会不大，姜元昊猜也猜得到廉州官场上，对追查刺客一事是个什么心态，不然康王根本就不需要向姜家借力。
　　“从收押的工匠口中，有没有问出有用的消息？”
　　“暂时只查到一个叫吴鸣的掮客头上，但此人如今已经失踪了。”周嘉胜跟着康王来廉州时间不长，即使有心也没来得及建立起关系网，开口时有些尴尬。
　　姜元昊点了点头，来之前他就明白康王府的囧境，心中早有了一个大致预案，但在动手之前他得先见了康王才行。
　　名正方能言顺，对廉州官场而言，姜元昊终究是一条过江龙，但这审理司司正一职，他偏偏需要坐稳，且做出成效给康王看看。
　　再次穿过一道院墙后，几人来到了一处宽敞大殿，见到康王与王府的一众属官，环顾众人的姜元昊，觉得康王还是挺礼贤下士的，就差对自己倒屣相迎了。
　　正坐于主位的康王娄弘益，乍看上去气度极为不凡，但细看却能发现，对方面容还稍显稚嫩，而且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藩王霸气。
　　说到底，眼前的康王终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即使年前已然完婚，那也是因为局势的缘故，让对方的及冠礼行得早了些而已。
　　若非此刻的康王身穿蟒袍，背后站着两个宦官，姜元昊更愿意相信、对方只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少爷。
　　左右两列座椅上坐着的人是不少，但也就左列首位上的中年人，让姜元昊的目光停留了一小会，对方那一身官场沉浮养出的气势，不用介绍也猜得到是长史邵鸿信。
　　环顾众人的姜元昊，还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右列首位上空椅，这才上前两步揖礼道：“端州姜元昊，见过殿下。”
　　“芒山派甲子第，见过殿下。”甲子第同样与姜元昊一起行礼，但举手投足间，却能凭空生出一副世外之人的派头，给众人一种缥缈之感。
　　芒山派在禹朝修行界不算顶尖，但却是整个南境的第一大派，甲子第身为芒山派掌门的首徒，其名头在坐之人显然大多都听说过，当场便响起了几声惊叹。
　　两人不称康王为王爷，而故意称之为殿下，其中的寓意不言而喻，王府的一众属官见状心中都欣喜不已，特别是把两人邀来的副统领周嘉胜，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
　　康王的心中同样爽的很，身为当朝六皇子的他虽然顺位不够靠前，当皇子哪有不想更进一步的。
　　“本王在京都时，便已经听闻了不少南境趣闻，姜家百年积善，姜兄的贤名早已经传遍京都，本王都神往久矣，今日总算是见着真人了。”
　　满脸笑容的康王，一点也看不做作之意，目光转向甲子第道：“芒山派在护我大禹南境百姓安宁，甲兄惩恶扬善之事，本王也多有耳闻，今日能见着甲兄真是人生幸事。”
　　“殿下廖赞了。”
　　姜元昊摆手自谦，一旁的甲子第笑了笑没有说话，内心对这种恭维反倒是有些反感。姜家百年来施粥、修桥是真，姜元昊素有贤名也不假，可他却少有离开芒山，何来惩恶扬善。
　　姜元昊可不想让康王难堪，接过一旁姜超手中的礼盒，打开道：“殿下初至廉州时，姜家本就该上门拜访了，拖沓至今日实属不该，这盒中几样物件都是我父亲亲自挑选的礼物，让我趁着这次良机当面送于殿下。”
　　一名小宦官见状就走了过去接下礼盒，拿回去给康王过目后就收起放到一旁，也许是对盒中之物过于惊讶，还多打量了姜元昊几眼。
　　“姜家主也真是太客气了，本王若有机会一定得上门拜访一下。”见得盒中的琉璃、玉器皆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后，康王脸上笑容就更甚了，他不在乎这些东西值多少钱，在乎的是姜家的这个态度。
　　大殿中在座的其他属官，此刻人人都是满脸笑意，其中一位起身拱手道：“殿下，下官早年就听闻过姜家的盛名，今日殿下能得姜家相助，必能再无刺客之忧。”
　　人本就是自己安排的，康王闻言便顺着话讲道：“本王这才就藩于廉州不久，却遭到了刺客入王府行刺，廉州府衙又尽是一群废物，连刺客的来历都查不清楚，还得劳姜兄暂添审理司一职，全权彻查此案。”
　　虽然听出康王想把整个姜家绑上的意思，但姜元昊却仍是不动声色，“能得殿下赏识，下官必当竭尽所能为殿下效力。”
　　见姜元昊直接就自称下官了，康王心中那叫一个舒爽，满脸笑容地看向姜元昊身旁的甲子第，“今日本王能有缘与甲兄相见，不知甲兄你可否答应本王一个请求？”
　　风轻云淡的甲子第，直接道：“还请殿下明示。”
　　“历经刺客一事，本王深知自身实力不足矣，不知甲兄你可愿屈尊做一做王府的供奉？”
　　“谢过殿下赏识。”
　　甲子第微微行了一礼，顺势便答应了下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甲子第这个意外之喜被敲定，心花怒放的康王小手一挥，满身豪气道：“来人，去春风阁设宴，本王今日要与姜兄、甲兄，一起饮尽府中美酒。”
　　定下春潮亭的宴会后，这次会面就算是完全大功告成了，相互再聊了一阵后才散场，大家各自回住所为宴会做些小准备。
　　禹朝人对正宴很是重视，每次除了要换装外，还要为宴会上可能发起的小游戏做一些准备，比如当场指物作诗之类，其实发起人会点的物件早有脉络可寻，都遵守着宴会的潜规则。
　　离开大殿后，姜元昊与甲子第就被两位小宦官领着，走走转转地来到了两座相邻院子前，然后被分别带入，已经配给他们的院落内。
　　姜元昊步入这将要常住的院落时，就看见之前分开的自家护卫都早已等候在内，见到他后连忙行礼：“二少爷，东西都已经搬进你的房间放好了。”
　　为首的姜超打招呼时，那名领路的小宦官就出声告辞，但姜元昊却一把喊住了对方，从姜超手里拿过一个小袋子，塞给小宦官道：
　　“我们初来王府，日后难免有些不懂的地方，还需要向公公请教一二，小小心意还望公公不要推辞。”
　　小宦官也是摸过钱财之人，一上手就通过手感与重量、明白里面装的一定是金子，第一次收到如此重礼的他，有些激动的小声道：“小人名叫汪远，添为王府右承奉，日后大人您若有不明白之事，尽可以找小人询问。”
　　姜元昊点了点头，心照不宣的两人就此各自分开，其他护卫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他们都是与姜元昊一起长大之人，关系亲近得堪比家人，早就对姜二少爷的各种送礼手段见怪不怪了。
　　别说是给一位宦官送点钱财了，更离奇地他们都参与过了，想当初海上一位有点小名气的海盗头头，看上端州红楼的一位小头牌求而不得，二少爷得知后就让他们拿钱把人赎了出来，直接就给人家送过去了。
　　这不，事后都没过多久，那家伙就带着一群弟兄投了二少爷，如今在姜家船队的护卫里，都算是混出头了的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