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就是捞尸人的命

　　高不二惊慌不已。
　　其他人也是神情紧张，一个个的大有要拔刀相向的架势。
　　唯有贾瘸子眉头一挑，低声骂了一句；“这鬼小子，摆在这儿演戏呢。”
　　“不过就此看来，我之前错估这小子了。”
　　贾瘸子心中开始盘算，至于方晏。
　　“我没死。”
　　方晏心里恨得牙痒痒，嘴上还是说道：“我刚刚只是被人打晕了，你们没看到那个人吗？”
　　他一脸的失措也是让不少人徐徐松开刀柄，高不二更是一把扑了过来，嘴里直念叨：“晏公子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小的可担心死了。”
　　“滚。”
　　方晏咬着牙低声说道，然后转头又露出一副惶恐模样，“各……各位大人，你们没看到那人吗？”
　　“没看到。”
　　三副走了出来，他也是一个中年男人，但比起二副这种看起来就阴险的小人，三副的模样气质显得更粗犷一些。
　　“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二副是怎么死的？”
　　都不是傻子。
　　二副身上毫无伤痕，而且杯中酒有毒，那答案呼吁而出，眼前的这年轻人的嫌疑自然无限放大。
　　只是方晏一脸惊恐，嘴里还不住的念叨：“不是我，是他，是他！”
　　他不住的张望四周，想要指认谁却又张张嘴一个都指认不出来。
　　“够了。”
　　三副眉头一挑，大手一挥，“将人带下去，严加审讯……”
　　“慢着。”
　　就在这时，有人开口阻拦三副的命令，其他人都神色平静，唯独方晏愣了愣，因为开口阻拦的不是别人。
　　正是那贾瘸子！
　　最让人吃惊的，莫过于三副在听到贾瘸子发话后，那态度不再凌厉而是多出了些许的恭敬，“贾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可以作证，这小子绝非是害死二副之人。”
　　贾瘸子也不多废话，直接了当道：“二副死于两个刻钟前，而当时这小子还在地牢里头，我说的没错吧，高不二。”
　　“是，是，是。”
　　高不二擦了一把汗水，似乎也很忌惮贾瘸子。
　　贾瘸子也点点头，又对三副说道：“而后两个刻钟之内，这小子一直与高不二位于大堂外，我是亲眼见到的。”
　　“而且这小子的心性极差，你要说他是被二副死状吓晕过去我都相信，所以他不可能是凶手。”
　　“当然，我也很好奇，高不二，你为什么一口一个晏公子，这是你推荐来的新人，还是长乾城来的，难道是你过去的主子？”
　　这最后一问，贾瘸子明显是带着狐疑态度。
　　高不二也是该聪明时候聪明的主，当即说道：“没错，晏公子的父亲是我的老主人，前一段时间晏公子家里出了事情，老主人这才将晏公子托付给了我。”
　　捞尸营的人来来往往，生生死死，不知道换过多少批，过去做什么的都有，高不二过去当个仆役也实属正常，所以这一番说辞能令人信服。
　　当然，你不信服又如何？
　　总不可能为了一个死人，还是一个捞尸营的营副去找上头部门证实这点吧。
　　三副自然清楚这点，别看自己和地上躺着那家伙都是捞尸营的高层，但再高层也都是捞尸人，在某些人看来，捞尸人只有贱命无数，没有高低之分。
　　“何况贾爷都开了金口，那这小子也没什么嫌疑，高不二，你带着你家小主人下去吧。”
　　言语中颇为讥讽。
　　就算你昔日是什么大户人家，还豢养家奴，可那又如何？
　　寻常富贵人家，一个不慎就会跌入谷底，与他们一样都是贱民。
　　然而此事还尚未结束。
　　不是因为二副之死，这都是小事情。
　　那突然在大堂门口大开杀戒的红衣女鬼，才是捞尸营最大的隐患，很快就有人前往辟邪司禀报此事。
　　“人命如草芥，这句话果真不错。”
　　高不二得到消息也是满脸唏嘘。
　　之前那个对自己高高在上的二副大人死了。
　　非但是死了，而且还无人问津，高不二过去一直想要上位的心思，也是在这一刻平淡了下来。
　　只是！
　　“人命有价。”
　　“而这个价格，就是人定的。”
　　方晏淡淡开口，高不二也是点头说道：“的确如此，也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才有资格为人命定价……”
　　“错！”
　　方晏冷笑一声，道：“不仅仅是他们在为人命定价，你们也在为人命定价。”
　　“人家定价，你们可以不服可以反抗，但是你们没有，所以你们是认同他们的定价。”
　　“可是那些人，那些修行者就是天地间的仙神，我们如何反抗？”
　　高不二脱口而出。
　　“那我问你一句，当初妖魔制霸天地间，太祖皇帝是如何崛起，又是如何建立大饶的？”
　　“这……”
　　高不二一时间愣住了，旋即又说道：“那是因为太祖皇帝是天生圣人，是旷古绝今的大贤……”
　　“呵呵。”
　　方晏愈发无言，唯有一声轻笑，来到窗前，远眺那滚滚大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忽地，方晏吐出八个字。
　　高不二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这是在大不敬。
　　“晏公子，您是方家人，就算落魄了那体内流着的也是镇妖王血脉，这种话你可以说，但是我们听不得。”
　　“是听不得，方晏，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方晏还未开口，门外一道声音传入，显得颇为戏谑。
　　哪怕是方晏都面色一变。
　　是贾瘸子！
　　这老小子是何时来的？
　　要知道现在的方晏足足七层修为，可对这老小子的到来毫无察觉，虽然说有些话他敢说，但也只敢对高不二说。
　　一旦被外人知晓，自己会摊上极大的麻烦。
　　一时间，方晏杀意升腾。
　　不同于过去开玩笑，这一次方晏是真的起了杀心。
　　而贾瘸子却是悠然自得的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拍着老腰直念叨：“老了哦，这腰可算是不行了喽。”
　　“闭嘴。”
　　方晏盯着贾瘸子，问道：“你来找我是做什么？”
　　他发现自己看不透这个人，身份不简单，却是要杀自己灭口掩饰咒符这个秘密。
　　最重要的是，这贾瘸子之前出言保自己，而那简直是多管闲事。
　　可是这种处处谨慎小心的人当真会多管闲事？
　　答案是不可能。
　　所以这贾瘸子定有图谋。
　　“哈哈，小子，你无需这么看着我，放心，我不会将你的狂言说出去。”
　　“毕竟你我身上都有秘密，还互相把握住了对方的秘密，把柄，不是吗？”
　　贾瘸子笑吟吟的说道。
　　方晏盯着这老小子看了许久，才徐徐坐下身子，说道：“你是想要借机要挟我，让我老老实实的闭嘴？”
　　“算是。”
　　“那可以，高不二，送客。”
　　贾瘸子举起手，颇为头痛的说道：“小子，你好歹是镇妖王世家的人，就这么点度量？”
　　“这不是度量大小的问题，而是，小爷我很不喜欢你。”
　　方晏也很直白。
　　当然，他更觉得这贾瘸子很不对劲，如果与之沾惹上关系，自己或许会陷入一个极大的深坑中。
　　而贾瘸子也是微微摇头。
　　“小子，我来此只为一个缘由。”
　　“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进入捞尸营。”
　　“嗯？”
　　这下轮到方晏怔住，“什么叫做进入捞尸营？我们不就在捞尸营中吗？”
　　高不二也是有点不明所以。
　　对此，贾瘸子哈哈大笑一声，然后一把刀横在了高不二的脖子上，说道：“要不要我解决这家伙，省的我接下来说的话泄露出去？”
　　“……”
　　方晏无言以对。
　　他知道贾瘸子不会真杀高不二。
　　当然，前提在于自己会不会老实听话。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方晏也是做出了要攻击的迹象，用以震慑这瘸子。
　　“不错，不错，一身元力倒是充沛，而且你武学基本功也很是不错，我更满意了。”
　　“你要不要说？”
　　“哈哈哈！”
　　贾瘸子大笑一声，然后严肃的说道：“你可知道昏河沿岸有多少捞尸营？”
　　“一百零九座。”
　　“那你又可知道，这天底下有多少捞尸人？”
　　“不知道。”
　　方晏老老实实说道。
　　这个数目，谁也说不准，因为捞尸人各地都有，不仅仅是昏河沿岸，哪怕是朝廷也不清楚天下有多少捞尸人。
　　而对面的贾瘸子却是笑道：“人境有人族生灵十亿，而捞尸人，约莫八百万之多。”
　　方晏一听，心头微微一颤。
　　他所在的这一处也只是昏河沿岸一百零九营中一处小营，约莫上千人。
　　而规模中等的约莫三四千人，就算是最大的那几家，也不过是几万捞尸人。
　　算在一起，撑死也不过三四十万人数。
　　而昏河捞尸营算是天底下最有名的捞尸人聚居地之一，却也不过占据天下捞尸人总数的二十分之一。
　　可是天底下，哪来的那么多的河中尸体需要八百万人去捞？
　　自然是妖魔骸骨，修士尸身。
　　“所以说，捞尸人命不长久，却依旧人数庞大，就是因为有些时候，有些人比煞气，比邪祟更恐怖。”
　　“我们捞尸人被煞气侵体，被邪祟追杀，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被那些人压迫，却是生不如死，唯有捞尸讨命。”
　　“你虽是镇妖王之后，但能来此足以说明你境况不好，与我们毫无差异，也不过贱命一条，随时都可能死。”
　　“这，就是捞尸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