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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韦尔奇转着羽毛笔，盯着笔记本封皮上淡金掉色的字体出神时，二楼楼梯旁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他飘忽不定的思绪。
他扭头瞄了一眼客厅角落的座钟，镶嵌有碎钻的硕大表盘上，指针停在十点十分上。
“是谁？周末还在这个时间来访？”
偶而，他平日熟悉的各个俱乐部和大学社团，也会有一些来推荐业务的工作人员，亦或前来拜访他的新老校友。
虽然不记得自己今天有什么预约，但韦尔奇还是习惯性地站起身来。动作迅捷地来到落地镜旁，略微整理着装后，迈开步子就要下楼。
突然，他记起自己那些不可告人的物品，还被他留在茶几上。而那门铃，就跟作乱捣蛋的万圣节顽童般，一直清脆地响着。
“没礼貌的家伙……一会儿速战速决吧。”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邀请，都推开和拒绝掉。
随着他迈着噔噔噔的步子，从楼梯口渐渐消失。一个顶着头金色长发，满脸灰土，显得狼狈不堪的小个子，从窗台边上冒了出来。
……
“先是没有预约，接着还这个时间就来我家拜访……家庭教育也太匮乏了！”
明明随着政府雇员和医生等中产阶级的逐日增加，以及各报刊媒体上，有意识地宣传引导。人们更加在意讲究这种事儿了才对。
下午茶或晚餐，才是标准的最佳拜访时间。前者适用于陌生人之间的打招呼，亦或女性主妇之间举办的茶会和沙龙活动；而后者，往往于熟人好友间更加常见。
站在门前，他板着一张脸，严肃得跟不久前，在以科恩资深副教授为首的答辩导师小组的炮轰雷炸下相比，仅稍稍逊色。简直如出一辙！
跟预料到韦尔奇的到来似的，门口刚刚宛若狂暴海风暴般，一波压过一波的门铃声，竟戛然而止。平静的气氛中，透着一股令韦尔奇不适的压力和凝重。
“又在搞什么鬼？难道是外面的人絮烦了？自己走了？”
如果是那样，倒是省了我一番口舌。另外，大门上的猫眼，得告诉杂活女仆给我清理干净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的右手在大门把手上先是停留了下，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住，按下，推开。
他事先已经挂上了门栓链子，打开门缝也是为了先查探一番，来者到底是否离去。
可还未等他将眼睛凑近观察，一只穿着黑皮鞋的脚，就跟蹲守多时的猎人般，见缝插针地，从门缝中登了进来！
“上午好。请问是韦尔奇·麦格文先生的住处吗？罗格斯，罗格斯·米蒂安，来跟你调查一些事情。”
韦尔奇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被天塌下来似的崩溃感迅速充满，撑爆！
他强忍住心中的恐惧，将因恐慌抖动得跟拖拉机似的手背到身后。退后两步，缓缓做了个深呼吸，才故作冷静地凑到门缝前冷声道，“我就是韦尔奇·麦戈文。你们有什么事？我可不记得有邀请警察先生们，大白天的就来喝茶！”
透过门缝，他看到那个穿黑色有白格制服，带徽章软帽，肩膀上有三枚V字标签的警察，明显一愣，随即脸庞涨红，紧抿嘴唇。脸色变得阴沉犹豫，却有所顾虑地，敢怒不敢言。
开玩笑，谁都知道这片别墅区，聚集着整个廷根大学最顶尖的那批学生，一群家里非富即贵的小家伙！这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凭他们家里的能量，还不是轻松捏死自己一个小小的警察？！
正当韦尔奇对着“入侵者”，狠狠踩了一脚后，把视线从门缝处探去。试图将外面的情况，尽量全面地反馈给大脑时，一道富有学者气质，悠扬中带着股洒脱和沉稳的声音，从外面适时传来。
“呵呵。不要激动，韦尔奇先生。我们并不是来抓你的。此行只是为了了解一些必要的情况，没有恶意。”
那是位稍微上了年纪的警官，看起来和隔壁霍伊大学的阿兹克教授差不多大小。黑鬓白皮肤，长相儒雅，带有书卷气，和被遗忘的古木般的静瑟脱俗感。
他的肩膀上带着三枚银色的，六角星型的警徽。“我的女神啊！督察级！我这是命比纸薄啊……”
还没有恶意，只是来了解一下情况……巧了！那些报有恶意的骗子和抢劫犯，也这么说！
一边在心中疯狂吐槽，韦尔奇手上却不敢怠慢，只得拉开门栓链子，将大门打开，拱手相迎。
“想不到，几位督察这番来访，刚刚真是有失远迎了，有失远迎。”
他大方地站了出来，跟三位警官一一握手，接着用堪称完美的礼仪和家教，寒暄一番，并逐一询问起“客人”们此行的来由。
“呵呵，打扰了。我们在韦尔奇先生您住的房子附近，发现了一些小问题。或许需要进屋探查一番。”
推了推绣着金边的单框眼睛，那位透着书卷气，名为康斯坦丁的中年警官，一边笑着跟韦尔奇解释道，一边从背后的袋子中，掏出了一把网球拍形状的奇怪物件。
“事发突然，还请多多见谅啦。怎么样，韦尔奇先生？你现在应该没有什么不方便得吧？”
嘴上说得文质彬彬，但那康斯坦丁警官着实也是个行动派。几句话间，不仅与韦尔奇换了位置，踏进了玄关。
他的言语举止也仿佛带着股魔力，有种莫名让人信服的感觉。让后者不敢违背，下意识地就想服从。
等到韦尔奇略微清醒过来，他竟成了还留在外面的唯二存在。
身旁只剩下刚才在他手上吃瘪的罗格斯，还站在旁边。抱着自己的右脚一脸怨念忧郁地，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狠狠打量着他。
“喂！韦尔奇！警官们都进去了，你还站在这干嘛！”
罗格斯雷霆炸裂般的怒吼，如雷贯耳地直接劈到韦尔奇头顶，将他吓得狠狠一哆嗦，原本还有混乱残留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澄净清澈。总算完全找回了自我。
“糟糕！楼上的东西还没收拾！”
脑中只剩下这个念头，韦尔奇面色陡然变得惨白，就要焦急地往屋内跑去。谁知一栋小熊般健壮的体格，一个横跨步，从他视野的盲区挡了过来，逼得韦尔奇不得不狠狠刹住脚步。
“韦尔奇·麦戈文！我在问你话呢！你不但装没听见，还敢无视我？！”
心里一阵问候这欺软怕硬东西的先人，韦尔奇却不得不强压下心头的焦虑和急迫。他扯了扯嘴角，十分勉强地，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与罗格斯商量道，“哈哈，罗格斯警官。刚才真的是事出有因，才没给您开门。我现在是真着急，您先放我一马，改天请您来我家喝酒，给您赔罪！如何？”
“哼！说得什么屁话！”
见韦尔奇态度变得低三下四，那个举止粗鲁蛮横的警察，变得更加气焰嚣张起来。连还算正直规矩的言谈措辞，都变得粗俗不堪。
“这门是你说不开，就能不开的吗？身为一个鲁恩公民，就不懂得尽自己的责任，积极配合官方调查吗？”
看着身前这个恢复真面目的蛀虫，种种让人恶心反胃的贪婪嘴脸，韦尔奇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跟擂鼓般，突突突地跳动。越蹦越快，越蹦越响！当他心中的怒火暴涨到了极致，甚至勾起了一丝阴暗的念头。
然而，随着那警察“演讲”的戛然而止，且狠狠地摔了个狗啃泥。一股熟悉的波动和感觉，从韦尔奇心头涌起。连带着，将他满心的怒火，不留一丝地全部带走。
他忽有所感，迅速向右上方扭头望去。
一抹金黄，以一道背影的姿态，从窗前无声的消逝，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