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卷 第十一章 巴斯顿乱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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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斯顿乱局
　　深夜的月光洒在破烂不堪的珀南大营，衣衫褴褛的丘八兵们在饥饿中憨憨睡去。中军大帐里尤里侯爵在马灯前握着巴斯顿大公的印戒呜咽着哭泣，看来白天的事情给了他很重的打击。本来就已经山穷水尽，现在又被外国驻军羞辱。他盯着如豆的灯火下，铺在桌上的地图伤心的流着泪。突然尤里好像发了狂，他抽出宝剑‘噌’的一下，直扎在了地图上巴斯顿堡的位置！
　　半个月后的新月节（是撒拉逊人的一个传统节日，大概相当于撒拉逊人的新年）这天晚上正好也有金星伴月的天象。巴斯顿堡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在新月节的前一晚就已经是灯火通明人潮汹涌了，新月节的庆祝一般是在每年夏季新月的时候，往往会持续五到十天。期间人们会走上街头围绕着大新月寺礼拜，晚上则有夜市和杂技表演。
　　以往罗西克裔强势时期的巴斯顿，这种异教节日在首都都是不允许过的。有些非常时期巴斯顿元老院甚至专门在这一天进行宵禁，有意的压制撒拉逊裔。但是现在不同了，因为自陆桥之战后，负责首都巴斯顿堡治安和守备的基本全部都是撒拉逊士兵了。连现在巴斯顿军队实际的最高指挥官也是撒拉逊裔的法塔赫将军。
　　所以巴堡内的撒拉逊民众全都兴高采烈的自发出来庆祝新月节。但所有的巴斯顿城市中只有首都巴斯顿堡内居民，撒拉逊裔占比不高。于是撒拉逊士兵们就提前一周通宵敞开了城门，欢迎周边市镇的撒拉逊人都来首都巴堡欢庆新月节。不仅如此，法塔赫将军还命令城里所有的店铺和旅馆，都必须半价来接待这些前来庆祝的客人。一时间巴堡内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兴高采烈的撒拉逊裔民众。
　　自陆桥之战胜利后，这半年来巴斯顿的局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撒拉逊人开始越来越躁动，法塔赫将军背后的撒拉逊长老们甚至开始要求想要进入元老院。厄尔利议长和其他11位元老院的成员感受到了压力。但相比撒拉逊裔的压力，他们似乎更不想让尤里这个比他哥哥更加独断专横的家伙回来。毕竟撒拉逊裔在他们眼中不算什么，搬倒尤根尤里两兄弟，才是厄尔利控制的元老院的最终目的。
　　于是他们即使冒一点的风险也要联合驱逐尤里，等将来腾出手来再收拾翘尾巴的撒拉逊裔也不迟。于是他们开始对撒拉逊军阀势力让步，提拔法塔赫将军为组织新军负责人，还升他当了负责巴堡安全的总指挥。原来负责巴堡安全的罗西克裔将领被调去了阿卡港。但元老院还是对撒拉逊裔的让步是底线的，他们仍然坚持不允许撒拉逊的长老加入元老院，并还提拔了一个名叫罗瑞思的罗西克裔基层军官，在首都巴斯顿堡东南组织罗西克裔的新军。
　　新月节开始后的日子里，巴斯顿堡越发的不太平。由于大量的撒拉逊裔民众涌入了巴堡，本来就对新月节抵触的罗西克裔民众愈发不满。巴堡内的民众之间，罗西克裔和撒拉逊裔的对立正在加剧。到了节日第三天群体性的械斗和抗议就时有发生，军队不得不实行了几次大规模戒严。但撒拉逊的军头们似乎并没有关闭城门的意思，他们好像也是有意的在表现自己获得的地位。
　　巴斯顿堡建在巴斯顿河与支流交汇处，城市被'Y'型的河流分为了三个区。东区是贫民区面积最大占了城市的六成，西区是富人区和行政区占了城市面积的三成，北区是使馆区和城内军营只占了一成。巴斯顿堡内撒拉逊居民主要在东边的贫民区，新月节的活动也主要在东区。北区的使馆区有各国使馆住军。元老院和达官显贵都集中在西区，所以巴堡安全总指挥法塔赫只是把西区和北区的治安管好就行了，东区任由撒拉逊同族的百姓耍闹就是了。
　　无奈城内聚集的民众越来越多，城防的军队连西区的安全都力不从心了。如今平日里西区喧闹的大街上满是萧条，街道两边全是露宿的撒拉逊人。东区的街头巷尾时不时能够发现被抢劫后谋杀的尸体，甚至是被轮流侮辱致死的女人。对比半年前还在欢庆‘陆桥之战’胜利的欢天喜地，如今的首都巴斯顿堡，简直判若两个世界。军队不得不在‘新月节’的第四天晚上关闭了城门，阻止越来越多的民众涌入。
　　此时此刻的法兰王储弗勒格却甚是欢畅，经过几个月的穷追猛打，他终于获得了能与尤根.巴斯顿大公遗孀阿伊莎一同赏月的机会。这几个月来，不论是情书还是鲜花，弗勒格可是没少下功夫，甚至每晚都会去大公公馆后面演奏《小夜曲》寄托情愫。虽然现在城内目前局势动荡，灾难似乎一触即发，但这也惊扰不了弗勒格的兴致。入夜弗勒格坐过的那辆接过教皇的华丽马车出发了。为了不过分招摇，华丽马车被通体蒙了黑布伪装成了一个传教马车。
　　马车行走在巴斯顿堡的大街上。车前有几个骑马的便衣侍从，车后跟着两排八个手持长柄环形十字架的隐修士。有了后面的隐修士，一行人看起来真的还挺像一支接送主教的队伍。这群隐修士可不得了，他们可不是一般的隐修士，他们其实是教皇贴身侍卫“沉默隐修会”的成员。他们几乎从不说话，装束与一般隐修士几乎毫无二致，只是他们的灰色兜帽长袍上右边的胸针是一枚很不显眼的圆形黑铁十字扣。
　　他们手持的这个长柄环形十字架也不寻常。其实长柄是可以伸缩的铁管，头部的环形十字其实是由黑铁打造的锋利无比的戟头！这戟头用蜡油熏黑后跟一般的长柄十字架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这些沉默隐修会的成员只听从教皇的命令，属于直属与教皇的秘密武装教团。由于现在巴斯顿堡形势动荡，教皇特地派遣了自己的贴身侍卫保护自己的这个曾外孙。
　　作为圣教世界国力最强的法兰的王储，弗勒格不仅是王储他还是教皇的曾外孙。如果将来法兰这个“清教派”掌权的国家，将来能够由教皇的亲曾外孙即位当国王。那么必然会大大的拉近法兰与碎塔湾教廷的关系。所以教皇对这个曾外孙不仅重视，而且还是疼爱有佳。生怕出了什么意外，葬送了圣教会重新统一的大业。（法兰的圣教会事实上自‘圣教战争’开始后就完全由本国‘清教派’独立运作，仅仅是名义上服从教廷。）
　　不过像弗勒格这样的人精，在哪里都不会没人喜欢？比如今晚，连极端保守的撒拉逊寡妇都被他撼动了。而这寡妇还不是个普通寡妇，她可是如今脚下这个国家已故国君的遗孀：阿伊莎.巴斯顿夫人！虽然贵族间贵妇人与年轻贵族青年的风流韵事已经是家常便饭，但保守的撒拉逊裔却完全是另一个画风。更不要提阿伊莎既是大公夫人又是撒拉逊裔还是寡妇的这三重身份了。
　　这支“布道”的队伍缓缓的走过脏乱不堪治安混乱的大街，路两边全是聚集在城内的外地民众。他们有些是因为城门关闭被困在城内，有些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游民。车队辗转来到了巴斯顿大公馆的后门。马车停在了公馆门房前一个很不起眼的小门门口，一个骑从下马上前三长两短的敲了敲门环。
　　那门房的灯马上就灭了，过了许久，那小门‘嗞～’的一声缓缓打开了。门刚刚打开，车上一个黑影从车里窜进了进去。接着四个隐修士缩短了十字架的长柄也跟了进去，其余的四个隐修士分别守在了门口和来时的街口。骑马的便衣侍从们引着马车去了街口，他们让马车在另一边停靠以免引起路人注意。街对面的窗户打开，有两个男人从窗户中探出头来，原来这俩个也是便衣侍从。他们对下面的侍从点了点头，就关上了窗户。原来街对面的楼房之前已经被弗勒格整个租了下来，就是为了每晚为大公夫人送去安眠的小夜曲。
　　弗勒格进了门房，撒拉逊裔的老妈子上来帮他脱去了伪装的修士黑袍。弗勒格热情的拥抱了老妈子并亲吻了她的脸颊，这是撒拉逊人最亲密无间的礼仪。弗勒格做的非常到位和得体，就好像是这个老妈子的亲生儿子一样。老妈子显然还不适应一个外国贵族青年的这种礼节，但弗勒格做得如此的自然如此的贴心，让老妈子非常感动。弗勒格亲切的问候了老妈子，然后迅速的上楼。老妈子捧着弗勒格的长袍看着弗勒格的背影好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弗勒格上楼后穿过一条回廊，来到了一个没有点蜡烛的小会客厅。皎洁的月光从没有关门的阳台洒进屋内，刚好让没有灯光的室内不至于一片漆黑。白色的窗纱随着从阳台吹进来的清凉微风摆动。弗勒格顺着这月光照亮的道路，慢慢来到了白纱另一侧的阳台。皎洁的月光下，白色的桌布铺在小小的茶几上。茶几对面坐着一个头戴黑纱一身黑裙的小妇人，月光下她娇小的身姿分外动人。弗勒格又看呆了，不过他这次可没有呆那么久。他马上潇洒的坐在了小妇人对面，深情的注视着小妇人黑纱下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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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王子殿下，您这样看一个撒拉逊寡妇，是不礼貌的。”阿伊莎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
　　“哦~那看来，私会撒拉逊妇人也重罪喽。”弗勒格并没有示弱，他继续说：“不过阿伊莎夫人您嫁给了圣教徒，应该是不用再遵守撒拉逊的习俗了吧？我觉得还是我们圣教徒，对失去丈夫的夫人更体贴一些。”
　　“哼~私会是要被罚石刑的！”阿伊莎装作恶狠狠的说：“不过~我倒想知道你们圣教徒的习俗如何个体贴?”阿伊莎舒缓了身体，向后靠了靠椅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好。她一只手放在了白色的桌布上，另一只手搭在了腿上。桌上的那只手上带着镶宝石的撒拉逊风格的金手链，手的皮肤上还用香薰纹了迷人的花纹。
　　弗勒格猝不及防的抓住了阿伊莎的手，阿伊莎有点吃惊，想要把手缩回，但手却被弗勒格紧紧的握住。二人争夺了一小下，僵持在了那里。弗勒格慢慢低下头，轻轻的吻了一下阿伊莎的手背。柔软的嘴唇接触阿伊莎手背上的皮肤时，阿伊莎感到一股电流从手背传到了全身。
　　弗勒格慢慢抬起头，深情的看着阿伊莎柔声说：“我们都行吻手礼~”
　　阿伊莎似乎被弗勒格深邃的眼睛迷住了，愣了愣才猛然抽回手，紧张的握了握又。四下扫视，正了正身体才又恢复了平静。“你在我对面每晚都演奏的是什么曲子？”阿伊莎赶紧转移话题。
　　“啊～小夜曲，”弗勒格回答：“是一个圣教战争期间的法兰军官，在上战场前为情人谱的这首曲子，为的是让自己的情人可以在没有他陪伴的夜晚能够安眠入睡。”
　　“后来呢？”阿伊莎问：“军官走了，谁来为他的情人演奏呢？”
　　“军官专门雇了个小提琴师在对面的窗台每夜都为情人演奏，”弗勒格回答：“不过……”
　　“不过什么？”阿伊莎追问道。
　　“后来军官在战场上死了，军官的太太检查军官的遗物时发现了小夜曲，并且找上了军官的情人。”弗勒格继续说道。
　　“天啊，真是个可怜的女人！”阿伊莎悲伤的说道，她已经沉迷在了弗勒格的故事里。
　　“不过，情人在没有军官的日子里爱上了对面每晚都会为她演奏那首动人旋律的小提琴师。”弗勒格微笑的继续说道
　　“哦~？”阿伊莎显然没有猜中故事的发展脉络。
　　“后来，小提琴师也向情人表达了爱意，并帮助她摆脱了困难。最后两个人终成眷属。”弗勒格微笑着讲完了故事。
　　阿伊莎听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是为故事里的情人脱险而松了一口气，还是为自己相似的遭遇而悲伤。阿伊莎沉默良久，这时远处街道游行的队伍敲打着从不远的街口经过，打破了阿伊莎的沉默。阿伊莎抬起头清了清嗓子，然后端庄的正坐起来。美丽的螓首在皎洁月光中映出完美的轮廓。后面的侍女们听到阿伊莎的示意，马上从屋内端出了一个精致的点心塔和一套精致的茶具，并为二人斟满了两杯红茶，然后行礼退下。
　　阿伊莎目送侍女离开后，漫不经心的说：“真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只可惜不是在现在。”说着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撩起了黑色面纱喝茶。月光下，黑色面纱中露出的洁白皮肤和鲜红的小嘴，如此的美丽动人。
　　“故事每天都在发生，我们都是故事中的一员罢了。”弗勒格盯着那迷人的朱唇一边回答一边幻想这亲吻它的感觉。
　　阿伊莎明显看出了弗勒格的走神，好像有些不悦。她突然问：“听说法兰主流是圣教会的清教派，据说清教派比旧教派更讲究纯净和节制。不过好像弗勒格王子身上看不出这些特质啊？”
　　“哈哈哈哈，不论是清教派还是旧教派，都是圣教会的分支而已。圣教会的经书里可没有任何一条要求我们放弃爱情的话”弗勒格打趣道。
　　“可是您的爱情似乎很泛滥啊~亲爱的王子殿下？”阿伊莎从点心塔最下一层用小银叉叉了一块长条三明治放到了弗勒格面前的小碟子里。
　　“呃~一个男人在遇到自己最爱的女人之前，往往确实会有很多的过眼云烟，可是……”
　　“好了不用解释了，我的情圣王子。我不关心你们这些花花公子的理由，总之你们永远都是些贪玩的男孩子，总是喜欢新玩具~”还没等弗勒格解释完，阿伊莎就揭穿了男人的谎言。
　　“我们说点正经的事情把。”阿伊莎突然话锋一转，严肃而冰冷的说道。
　　“正经事？”弗勒格被着冰冷的词汇刺激了一下，
　　“是的，我想要结盟。”阿伊莎直接了当的说出了目的。
　　“结盟？”弗勒格问道。心想：好你个本.阿里，真条胖狐狸啊！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呢。
　　“现在巴斯顿貌似一片欢腾其实暗涌四伏，压抑了百年的撒拉逊裔现在突然崛起，局势早晚失控。罗西克裔虽然力量被分裂削弱，但早晚会有大规模的反扑。巴斯顿早晚是个会喷发的火山，而火山口就在我脚下的这座公馆。”这次改阿伊莎紧紧的盯着弗勒格的眼睛说话了。她几句流利精准的陈词让弗勒格终于恢复了理智，他被爱情洪水冲走智慧终于上岸了。
　　弗勒格心想：本.阿里这家伙真不简单，他能把女儿教的竟然都如此厉害，真是个棘手的角色。但他不动声色说道：“联盟，是要有双方合作，向共同的利益出发的结合体。可你，代表谁？我的美人。”
　　“我当然代表我的父亲和我的族人。”阿伊莎回答。
　　“可据我所知，您的父亲现在外交大臣和财务大臣的职务都即将要被解除了。他以前垄断的阿卡至陆桥的贸易，也已经被盘踞在珀南的尤里侯爵匪兵阻断了。元老院已经正式的提拔了撒拉逊裔的军头派，现在有意的打压您父亲的富商派。我不知道一个只剩下老本的商人加即将下野的官员，有什么是和我们法兰一致的共同利益？”弗勒格用手中的小银叉拨弄着碟子里阿伊莎送来的那块长条三明治。
　　“哼~”阿伊莎微微一笑，淡淡的只说出了：“安全，金龙（法兰货币的最大单位，相当于百万法兰银币）”两个词。这两个词可非同寻常，法兰不远万里用兵陆桥，就是为的第一个词‘安全’。而这一切只能靠第二个词‘金龙’来支撑。没想到眼前这个新寡的十几岁的少女居然一语中第，把纵横罗西克多年的‘外交大师’弗勒格逼到了‘墙角’。
　　弗勒格低下眼皮，看了看盘子里的三明治，已经停止了拨弄叉子。他静坐良久，来时候的喜悦和爱情的憧憬早就荡然无存了。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已经不再是他猎艳的‘猎物’，而是个棘手的‘对手’。虽然此时的弗勒格已经意兴阑珊，但已经说开的政治话题还是要继续的。他沉默片刻，然后冷冷的回答了一句：“谈条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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