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有间超市

　　“叮铃铃……叮铃铃……”
　　李小白被一阵急促的手机声从梦中惊醒，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他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穿好了衣服鞋子。
　　扫了眼在另一张床上假寐的室友，尴尬的笑了笑，拿起手机，时间已是2021年6月30日21点整，公司总部为他安排的宿舍离工作的超市并不算太远，骑车只要半个钟头左右，每次都是这个时间出发，从未迟到过。
　　微弱的“吱呀”一声，门被他轻轻关在了身后，如同往日那般，客厅的光线不是很好，忽明忽暗，电视上播放着恐怖的画面，而对面的沙发上则是蜷缩着一个眼睛灰白的老妇。
　　这个蜷缩在沙发上的是一个年老的马来安娣（安娣在s国类似于阿姨，经常用来形容年老的女士。），枯瘦的身体上盖着薄被，从她灰白的眼睛露出诡异的神色，望着从房间出来的李小白。
　　李小白眯了眯眼，他自从来到s国，被公司总部安排到这个宿舍后，从未与这个马来安娣说过话，一个是因为语言不通，另一个谁又能猜道……那具枯瘦的皮囊下藏着噬人的恐惧。
　　李小白轻点头，没有说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打开大门，就着月色可以清晰的看到熏黑的墙壁上有一个惨白色的菱形纸片，上面大大的印着一个“18”的数字。
　　自从来到s国工作以后，在这栋18层高的政府组屋（s国为当地大部分人所建造的一种廉价房屋，类似于经适公租房）已是两年。
　　尽管住在18楼，但他只坐过一次电梯，那是他搬来的时候唯一一次乘坐，自此以后从未再坐过，他对别人说这样是为了锻炼身体，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电梯门上刻有不知名的图纹，在升降的过程中，虽然每一层的布局俱是一样，但是每天乘坐的人是否注意过，那些在经过楼层时映射在图纹上的影像是否一致。
　　李小白用一根烟的时间来到楼下，楼下的一层并没有住家，而是那种空旷的场地，这是s国组屋独有的一种建筑方式。
　　在停车位推出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拍了拍车座，过了十息之后，才骑上车赶去了超市。
　　李小白没来s国之前，是一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正如网上所言，现在所谓的天之骄子，毕业即失业。
　　按理说李小白毕业于q大中文系，自是前程似锦，即使再不堪也能做一名教育工作者，然而天不随人愿，李小白却是被社会狠狠吊打，处处碰壁，毕业以来是一事无成。
　　最后还是朋友的朋友提议，李小白花了一笔钱，通过中介进行劳务派送，来到了s国。
　　s国位于华夏东南，虽然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却是一个高度发达的国家，李小白来之前知道超市的工作在当地挣得不是很多，但是通过汇率转换，每个月的薪水却是比他在华夏三个月挣得还要多一些。
　　“嘎吱……嘎吱……”
　　骑着除了喇叭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专挑小路，迎着海风，眼前出现了一栋灰暗的两层建筑。
　　夜色中，海的旁边，风声击打在匾额上，数只乌鸦站在上面，瞪着猩红的眸子扫视着领地的四周，如同饿狼。
　　李小白抬头望去，那副匾额略微倾斜，上面贴着的英文字母大有随着海风即将脱落的错觉。
　　这是一间占地颇广的二层小楼，据说，在久远的过去，这是s国第一家超市，曾经的辉煌自是不说，现在的落魄却是实实在在的让人一目了然。
　　辉煌是短暂的，不知从哪年开始，这间超市的客流量却是逐渐减少，因为这间超市实在是太邪了，经常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而主要邪门的就是肉类食品。
　　你见过买来的冷冻鸡肉有三个头八只脚吗？
　　你见过买来的死鱼下锅以后，会突然睁大眼吐泡泡吗？
　　你可又见过买来的猪手，在开锅后变成人的骨爪吗？
　　等等…………
　　而且也不知道当时的超市老板为什么会选在这里经营，背靠大海，后面即是悬崖，而在其不远处，李小白的必经之路则是一处破败的公共墓地。
　　白天尚好，一到晚上，海风吹着墓地上的杂草，“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磷火，能把胆小的人吓死。
　　超市的员工换了一茬又一茬，多则数月，少则几天，不是这个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就是那个来了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怪病丛生。
　　当地人闻之色变，再也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工作，以至于不但生意惨淡，就连维持超市运转的员工都不够，以至于诺大的超市里面的货物十不存一，只有几个有限的摊位能够正常经营，其中就包括李小白所在的鱼床。
　　无奈之下，超市经理只能通过招聘外劳来维持超市的基本运作，结果辞职的比上岗的还多。而李小白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通过中介从华夏来到了这间超市。
　　说来也怪，自从李小白来到以后，超市的状况明显好转了很多，怪事很少发生，很多人说他是福星，有大运气，鬼怪不敢侵犯，甚至年终发花红的时候经理还为他包了一个大红包。
　　李小白自然是对此说法嗤之以鼻，自己若是有大运气何必漂洋过海来到这里受罪，之所以超市怪事频发，还不是因为地址选的问题。
　　背靠大海按理来说是春暖花开，可惜下面却是悬崖峭壁，自是大凶。再加上一侧是墓地，少有人打理，很多孤坟早已是破败不堪，甚至隐约能看到尸骨。
　　试问……这种地方怎么会不出怪事？
　　李小白推着破车行走在墓地的小路上，让人奇怪的是，一路乱响的自行车到了这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就连李小白踩在杂草上都没有发出沙沙声。
　　李小白面色严肃，透着庄重，偶尔路过一些没有牌位的孤坟时会从衣兜里抓起一把黄纸，也不知嘴里念叨着什么。
　　“噗”的一声，一道火光从手中燃起，随手一扬，只见黄纸带着最后的温暖，化成灰烬变成一缕青烟，散落在孤坟之上。
　　“呱……呱……”
　　李小白不再停留，没有理会落在坟头上歪着脖子瞪他的乌鸦，只是道：“人有人路，鬼有鬼途，早日投胎去吧。”
　　“呱呱！”乌鸦怪叫两声像似回应，啄起一条不知从何处钻出来的蛆虫，在纸灰上沾了一下，仰脖吞入，眼睛愈发的红了。
　　来到超市停车场，一个阿三小黑正在卸货，由于皮肤太黑只能看到几颗大牙在半空中闪烁，以及皮肤上如同雨浇了似的汗水，也不知是干活太累，还是其它原因，李小白前脚进入超市后门，送货的小黑抓起收货单子，开车就跑。
　　接货的女人白了白眼，撩撩齐肩红发，大大咧咧道：“小……白白……”
　　李小白打了个颤，试问他李小白天不怕地不怕，鬼在他面前都是吃灰儿的份儿，唯独怕女人对他发嗲。
　　“有！”回了一声，躲掉摸在身上的咸猪手，撒丫子似的，不比送货的小黑慢到哪里。
　　只留下身后的“桀桀”怪笑。
　　超市里并没有像外表那样昏暗，反而光亮异常，恨不得将每一个角落都安上灯泡，以至于如同白昼。
　　李小白堪堪换好工作服进入鱼床，白班的两位同事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手中握着颤巍巍的杀鱼刀如释重负，也不同他打招呼，径直离开，头也不回。
　　鱼床分为前后两间，里面一间有制冰机以及操作台，专门用来做精品鱼，外间则是经营的地方，鱼摊上铺满着各式各样的死鱼，而在李小白出现后，他感觉所有的死鱼眼都在凝望着他。
　　超市里的客人不多，很多都认识，都是一些附近的住户，对于这些住户来说，白天都不愿意来这里，若不是附近只有这一间超市24小时营业，晚上更是不会踏入一步。
　　李小白磨着杀鱼刀，扫了一眼远处挑选着非肉类商品的客户，怕是不会来买鱼了。
　　因为鱼床上的鱼俱是死鱼，为了不让它们坏掉，每隔一段时间，李小白就会在鱼身上撒一些碎冰，所以鱼床的温度要比其它地方低一些。
　　过了不久，随着最后一位员工下班，整间超市变得安静异常，诺大的超市只剩下了李小白一人，难免会使人觉得浑身发冷。
　　李小白却是习以为常，绕着鱼床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理会那些转动的死鱼眼，确定没有什么问题以后，这才来到鱼床后面。
　　在后面有一个神龛，没有雕像，也没有名字，只有一道符纸贴在上面，这是超市经理按照李小白的要求特别请的。
　　拿出三根香，插在神龛下面的香炉上，拜了三拜，挤到了角落里，和衣而卧。
　　虽然超市客人很少，晚上几乎没有，但李小白却没有偷懒睡觉，反而是精神十足，脑海中在思索一个问题。
　　大约在一年前，他的记忆好像似出现了问题，每天的脑海里都会闪现一些模糊的记忆片段。
　　记忆中是在李家坡，自己还是一个稚子，很多人和事都已支离破碎，记忆中自己当时五岁左右，很多事都记不清，唯有一处孤坟，一只诡异的黑猫，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人，她自称是李小白的母亲，手里拿着一个不知是不是猫挠过掉了眼珠子的布娃娃。
　　虽然看不清自称是母亲的女人的样貌，李小白却能从女人的身上感受到深深的恶意，就那样的拿着布娃娃深深地凝视着他。
　　每当这些记忆从脑海中晃过，李小白都在询问自己，这些是不是真的，可是他又不敢确认，因为在他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无论是孤坟、黑猫还是布娃娃，其中最不可能出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李大龙不止一次的告诉他，他的母亲吴莹莹早就在生完他以后跟人跑了，据说早就死在了外面，一直未回来过，怎么可能在他面前出现？而且李小白一个男孩子怎么可能会玩布娃娃？
　　李小白愈发的相信，脑海中的记忆有可能是过于思念从未见过的母亲，从而在脑海中由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幻想。
　　这个突然出现的记忆，究竟是什么？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已是半夜，李小白在超市里巡视了一圈，确定整间超市除了他再无一人，回到鱼床后，超市的大门突然间被打开，陆续从外面进来七八个年轻人，一路嘻嘻哈哈，满身的酒气。
　　这几个年轻人从相貌上看有华人，有小黑，还有个白人，三色人种全都有。
　　李小白很是纳闷，这里可以说是s国最没人愿意来的地方，阴森而又诡异，这些人并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带着恐惧与小心，不但没有惧色，而且看样子是直奔鱼床而来。
　　不过来者是客，李小白自然不能把他们轰走，还不待他礼貌性的打招呼，就听到一个嚣张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传说中的sos超市吗？看着也就那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