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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黎川一行人再次被押送到顶楼时，老戴已经在那里了。
由于控制沥青的温度是个技术活儿，所以老戴一般没有必要，都不会离开烧沥青的炉子。
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和老戴说话，黎川这次主动要求去烧火炉。
天气炎热，这本来就不是个好差事，被换的人自然求之不得。而负责看守的两个士兵也不愿意离火炉太近，都是远远地站在楼顶入口处的阴凉里监督，说话声音小点，他们是听不到的。
“戴先生，您觉得人类还有未来吗？”黎川一边用大勺搅拌着冒着黑泡的沥青，一边缓缓开口，这是他精心设计的问题，因为知识分子一般都会对这类宏大的命题感兴趣。
“什么？”老戴似乎很意外，他没想到黎川会问他这个问题。
他昨天也对黎川印象深刻，凭着知识分子的敏感，他能感觉到黎川不同于其他贫民区居民的麻木，唯唯诺诺，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是有光的。
“我是说，在这么恶劣的生存环境下，您觉得，人类这个群体，还能延续下去吗？”黎川进一步阐述自己的问题。
“如果只从生物学角度讲，是有延续下去的可能性的，毕竟生物都会逐步适应环境的。但是从文明的角度讲，就不好说了…现在我们已经倒退回中世纪了，也许再过几十年，我们就回到原始社会了。”老戴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凄惨的笑。
“那我们岂不是更外面的那些退化者没什么区别了？”黎川也笑了。
“谁说不是呢？我们现在，也就还披着一层人类的外衣而已…”老戴叹了口气，突然问到：“没想到还有人会思考这个问题，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年轻人？”
“当兵的…”黎川弯腰往炉子里添了一根柴，回答到：“以前总是和同类相争，互相残杀，现在想想，有点可笑…”
“为了生存资源互相残杀是生物的本性，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团结起来，古往今来都是这样。比如现在…我们已经面临生死存亡了，但在这小小的堡垒之内，大家还是不肯善待彼此。”
“所有道德层面的东西，都是在生存问题得到解决后才会产生的，所以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奇怪。”
“难得你这个年纪就能理解的这么深刻，但是有些问题，你想得越明白，就会越痛苦。所以有时候，还是难得糊涂的好。”老戴摘下眼镜，擦了擦额头的汗。
“但是装糊涂和真糊涂还是有区别的，我就是那种装不了糊涂的人。”黎川自嘲地说：“可能是之前当过兵的原因吧，我的信条就是，看不惯的人和事，就要想办法干掉他。”
“一个人是没办法和一个组织对抗的，以卵击石，不符合现在人类的生存法则。”老戴摇摇头。
“那就先想办法把自己也变成石头，再想办法找出另外一块石头的薄弱处就好了。”黎川说完，把熬好的沥青倒入桶里，让负责运送的人提走。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老戴突然警觉地问到。
“记得你们昨天说的明睿吗？”黎川突然问。
老戴心头一震：“你是他什么人？！”
“一个仰慕他的人，我参军前，曾在学校旁听过他的课，算是他的半个学生。”黎川昨晚用了一夜时间，给自己编了一个易于拉近他们关系的身份。
老戴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直直地盯着黎川，嘴唇颤抖着，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回头看一下执勤的士兵，确认他们没注意这边，才努力压低声音问到：
“你…为什么我不认识你？他没跟我提起过你…”老戴知道，明睿之前曾做过一个大学的客座教授，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他的学生。
“他可能以为我死了吧，我也是前不久才逃进堡垒的。”黎川回答。
“嗨！可惜了！可惜了！他已经走了五年了！”提起这段往事，老戴的眼眶再次红了起来。
“我想知道，明教授一家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黎川换上一副悲伤的神情。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老戴的手有些颤抖地搭在黎川胳膊上。
“黎川。”
“这说来话长，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我们找个机会，我慢慢说给你听…对了！你怎么会住在贫民区？！”老戴警惕地看看四周，再度压低声音说到。
“我只是个五级居民，自然就只能住贫民区，还要我妻子和我一起。”黎川回答。
“哪个区域？我回去找你的孩子，我会去找你的！”老戴激动地说：“他要是活着，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好，我住在青石街区，那里有一顶绿迷彩帐篷就是我的住处，他们都认识我，您一问就会知道的。”黎川开心地回答。
老戴这个反应，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居然提出主动去贫民区找他，看来，他还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
这下，圣殿图纸的事情便有了眉目了！
既然定下了这件事，黎川便也不再急于一时，非要冒险现在和他交流，于是便专心干活一面露出什么破绽，导致功亏一篑。
忙碌中一天很快过去，临分开前，老戴突然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黎川一看，原来是两个能量块。
“戴先生，这不行！”黎川急忙推脱。
“拿着！别让别人看到！”老戴警惕地看着四周：“我知道你们过得辛苦，我一个老头子用不了多少，你拿回去，给你老婆，以后要是缺吃的了，告诉我！”
黎川心头一阵感动，他没想到这个清瘦的老头子，居然如此重情重义，哪怕只是一个故友的学生，他都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黎川是个孤儿，从小没感受过什么亲情，此刻，这个老戴居然给他了一种家里长辈的感觉。
“好，那我替她谢谢您！你也照顾好身体。”黎川诚恳地说。
之后他们分开，在领完当天的报酬准备离开时，天色黑了下来。
突然堡垒的大门处一阵骚乱，瞭望台的哨兵向大门内喊到：“快开门！准备接应！”
所有人都伸着脖子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