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善待他人

　　从望江楼出来，已是临近申时。刘志临分别时，把两名护卫留下来，保护李皓峰爷孙俩的安全。
　　这是李皓峰第一次离开李家坳，来到这汀州府治地。对长汀溪这地方，倒是有几分好奇。便想着乘这个机会，四处看看。好好了解一下现在这个时代。
　　李元常似乎看出孙儿所想，疼爱孙儿的李元常，当即就决定，带孙儿好生逛逛。
　　八月的下午，天气异常闷热。但也挡不住李皓峰对这个世界探索的热情。
　　一行四人，从望江楼一路往水东街走去。
　　水东街，位于长汀溪东城对岸。长汀溪，又称大溪，丁水，指的就是城外这条大江。这条大江，跟其他河流不同。它是由北向南留的。
　　天下之水皆往东，惟丁水往南。南属丁位，丁与水相合为“汀”。所以当地人又称其为汀江。汀州府治地，因此而得长汀溪之名。
　　这水东街，是长汀溪城内最繁华的一处街市了。
　　平日里，水东街这里，就人潮涌动。整条街道，全部用结实的青石板，铺就而成，可以说，相当奢侈。
　　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还有许多走街串巷的货郎，挑着担子大声吆喝着。
　　“龙须糖嘞……吐蕃国的葡萄干嘞……”
　　“兜汤嘞……灰水粄嘞……”
　　“卖米粉嘞，香喷喷的炒米粉，爽口，弹牙又好吃嘞……”
　　“包子，卖包子嘞……”
　　李皓峰看着这人来人往的街道，听着周遭传来的嘈杂声，嘴角扬起，眼睛里也满是笑意。这才是繁华之地该有的样子。
　　只是很快，他的笑容凝固了。
　　在他们前边，正有一老者牵着一个小女孩，端着一个碗，朝着路边行人乞讨。
　　老者看上去有些风尘仆仆的，身上虽然有些脏，但倒也没有难闻的气味。只是脸上的风尘，让人看不太清面容。肩上背着个包裹，看着像是一直在赶路。被晒得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干裂的嘴唇，正蠕动着说着吉祥话:“婆婆，伯母，讨一点吃的，孙女两天没吃饭了。您长命百岁！”
　　“大哥，大嫂，讨一点吃的，孩子两天没吃饭了，您百子千孙……”
　　路过的行人，大多避让开来，有好心的行人，就往碗里给一个铜板。
　　“谢谢！谢谢！您长命百岁！”
　　小女孩，有些蓬乱的头发，落在脸颊上，遮盖住了大部分面容。黯淡无神的双眼，却一直盯着包子铺里，蒸笼里的包子。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舔嘴唇，吞咽着口水。
　　李皓峰看着眼前的爷孙二人，不由得百感交集。因为，老者操着一口中原口音，这又是两个被迫南迁的中原苦命人……
　　“爷爷，”李皓峰抬头看向李元常。爷孙俩对视一眼，李元常点了点头，向那乞讨的爷孙俩走去。
　　正在这时，一声大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见包子铺里一个十四五岁的伙计，朝着爷孙俩冲了过来。
　　“哎，我说你这两个乞丐，能不能到别地方要饭？你们俩在这里挡着我生意了知道吗？赶紧走！”
　　说着，一把打掉了老者手上的碗。老者的碗，是陶碗，一掉地上就摔碎了，里面蹦出来几个铜板。
　　“对不起，对不起，小哥，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老者边说着，边向小伙计弯腰作揖赔礼。
　　说完，牵着小女孩，蹲下身捡掉在地上的铜板，这可是爷孙俩活命的希望。
　　而那个伙计，看这爷孙俩还蹲在地上捡钱不走，顿时来了气，抬起脚，就要往小女孩身上踹……
　　“住手！”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小巧的身影，飞奔过来。伸手接住对方抬起的脚，肩膀向前一靠。只见那小伙计，顿时倒飞出去足有一丈远。落在路边，站立不稳坐在地上。
　　李皓峰这一招八极拳的铁山靠，并未使用内劲，只用巧劲将对方撞开，所以小伙计并未受伤。
　　只是李皓峰情急之下一出手，这小伙计也是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瑟瑟发抖，惊魂未定:“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李元常，和两名护卫，一起上前将这爷孙俩扶了起来。“这位老哥，你还好吧？小妮儿，你没事吧？”李元常说出来中原口音。
　　“啊……恩公也是中原人？”老者猛的听闻乡音，一时激动的热泪盈眶。
　　“嗯，是的，我是陇西李家人！”
　　“啊，什么，你是李家人”老者闻言抬头，仔细观察李元常的面容。
　　“东、东家，您真的是东家！老三终于找到您了啊”老者此时更是激动，猛的跪地高喊……
　　“老哥，快起来！”李元常赶忙扶起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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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为什么要摔他的碗？为什么还要打他？”李皓峰怒目圆睁，指着小伙计大声问道。
　　“我，我，你……他挡着我的生意了，就他们在门口这一会，店里都没人来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摔他的碗，还想打他？”李皓峰打断了小伙计的话，愤怒质问道。
　　李皓峰心中愤怒，在上一世的那个爷爷，就是因为亲生父母养不起，才被遗弃到少林寺门口。又因为大饥荒年代，寺里也活不下去，他爷爷才下山还俗。才有了李皓峰他父亲，有了李皓峰。
　　李皓峰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众生平等，善待世人。
　　长大后又成为人民子弟兵，受到的教育，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所以，李皓峰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我，我，他们只是个乞丐……”
　　“是乞丐又如何？乞丐就不是人吗？这年头，但凡能活下去，谁又愿意当乞丐？就算你不愿意帮他们，那也不能如此欺辱！”
　　李皓峰，还想说什么，但想到古代的阶层观念，终究还是没有再说。
　　“算了，你回去吧，以后别这样，善待他人，哪怕帮不了什么，也不要再欺辱。对了，买五个包子，给你钱。”说着，递给小伙计十纹钱。
　　小伙计颤颤巍巍的接过钱，转身回了包子铺，用油纸包了五个包子，递给了李皓峰。看李皓峰接过，急忙快速收回手。似乎担心李皓峰再次出手打他。
　　李皓峰没有管这小伙计，走回老者身边。
　　这时，李元常正在和老者说话，看状态，貌似还很熟络。刚才李皓峰在气头上，也没注意到李元常和老者说了什么。看到李元常和老者熟络的模样，莫非还是旧识？
　　李皓峰看着眼前，熟络的聊着天的两人，不忍心打扰，便看向一旁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应该有七八岁大。但长期营养不良，使得这小女孩，个头比李皓峰，还要略矮一些。瘦骨嶙峋，面色蜡黄，双眼无神。李皓峰心疼无比，拿出一个包子递给小女孩。
　　“姐姐饿了吧，来吃包子。”
　　小女孩却没有接，只是转过头看向了老者。
　　老者这才停下，抬手用衣袖，将眼角的泪拭去。感激的道:“刚才谢谢这位小哥搭救，不知小哥是……”
　　“老三，这是我孙儿，皓峰。皓峰，快见过你张叔公！”
　　“见过张叔公。”李皓峰忙拱手行礼。
　　“哎呀，东家，这使不得，小东家，这使不得啊！”张老三急忙拖起李皓峰的手，慌乱的说道。
　　原来这老者，名叫张老三，是原先李家一个商铺的掌柜。张老三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李家南迁时，张老三因为家中生病的老母亲，不宜长途跋涉，所以并未跟随一起南迁。李元常感其孝心，便将张老三所掌管的商铺，赠送给他。
　　其实在当时，像张老三这样的掌柜，佃户有很多。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南迁。总是抱着一丝侥幸，觉得城不会破，大晋不会亡，胡人鞑子打不进来。
　　所以李元常，只能将原先在陇西的田产置卖，但因战乱的原因，无人愿意接收。最终全部赠送给这些，不愿意南迁的佃户，和伙计。
　　没想到，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几人来到一处树荫下，两名护卫，找来了几块干净的石头，搀扶着二人坐下。
　　“张叔公，您让姐姐吃点东西吧，您不开口，姐姐不吃啊！”李皓峰急了。
　　“诶，好，好，二丫，你吃吧，这是小东家。”
　　“爷爷吃……”小女孩抓着张老三的衣服说道，因为担心张老三，声音中都带着哭腔。
　　爷爷为了让她活下去，把乞讨要来的吃的，都给了自己。爷爷却已经四天只喝水，没吃过东西了。
　　“张叔公，您也吃。”说着，李皓峰将手中的包子，都给了张老三。
　　“谢谢小东家，谢谢小东家。二丫，爷爷吃，爷爷吃，你吃，你吃！”张老三说着，说着，话音已经哽咽。拿起包子，咬了一大口。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包子上，混合着脸上滑落到嘴角的汗水，一起大口的吃下。